“老師，白龍還沉在水底呢！”奚涓叫道。
“唉，趙菊花要害遭受重創，已經救不活了。此乃劫數，我們管不了。”小羽歎道。
趙菊花是一路逃亡至此，不是剛在此處遇到鼉龍。
他們一路纏鬥幾十裡，趙菊花受了傷才被追上啃咬，被活活啃掉半顆心臟，沒得救了。
“師門大人呢？”奚涓問道。
“師門道友受了重傷，這會兒應該降落在附近村落、縣城療傷，咱們彆管他。
當時沒死，之後就不會死。
這是大秦朝廷在與敖氏龍王玩‘權力的遊戲’，咱們彆摻和。”小羽道。
奚涓很聰明，聞言隻愣怔了一瞬，便反應過來，驚道：“難道鼉龍的二叔是河伯大人？”
“啊，你個魯莽的猢猻，河伯的侄子你都敢殺，你不要命了？”底寡婦又驚又怕又氣。
奚涓梗著脖子，叫嚷道：“娘你又不是沒看到，被鼉龍咬死的漳水河神，也是一條龍君啊！
鼉龍還掀起巨浪，淹沒兩岸村落。
隻剛才那一下，不曉得淹死了多少人呢！
咱既然看到了，怎能任由它胡作非為？”
“我看到鼉龍在咬白龍，也看到了洪水滔天。哪怕你遊泳過去搭救落水的人，我也不會說什麼。
可你提著一把柴刀，就衝過去屠龍涓兒，你沒聽到鼉龍鬼魂離開時的咒罵嗎？它二叔要找你報仇哩。”
底寡婦唉聲歎氣，道：“太後不滿河伯召開大河宴，所以派朝廷豢養的白龍，占了漳水河神之位。
龍王不滿朝廷派人奪走自己的神位，故意讓鼉龍偽裝成為野妖精，當天當眾咬死了白龍。
這是太後與龍王在過招，你個鄉野小民，憑什麼參與進去？”
底寡婦隻是沒讀書，她和自己兒子一樣，腦子很靈活，有點慧根。
隻在大澤宴上聽飛羽仙子講了河伯大河宴的故事，又旁聽無崖子與師門秦聊天，就已經弄明白漳水之變的根由。
小羽道：“鼉龍的二叔，應該不是河伯。趙菊花畢竟是太後祭祀天地，向天庭請封的正神。四海龍王不會做得這麼明顯。”
底寡婦憂愁道：“可鼉龍還是河伯大人的人啊。飛羽仙子多厲害的一個大仙，都被龍王顛倒黑白告禦狀。
我家涓兒家貧命賤，一旦被龍王盯上，哪天晚上被夜叉勾了魂，到陰曹地府打板子，活活打死了，都不奇怪。”
小羽笑道：“不至於，不至於！奚家窮困是真，卻一點不賤。
有德者為貴，德行越高，人越尊貴。
再說了，涓兒並非為一己之私殺鼉龍。
他是為了救白龍，救兩岸遭災的黎民，今日悍然屠龍，必定有陰功加身！”
——若有陰功，你咋站在邊上不動手？
底寡婦心裡還是有點埋怨的。
明明老師本領更高強，如同謫仙，卻一直在邊上看，看十一歲的小弟子，拿著柴刀屠龍哪怕站在遠處，扔幾道天雷轟炸鼉龍，也是一份心意呀！
小羽不曉得她的想法，曉得了也不在乎。
她現在真不願亂結因果。
安慰了底寡婦兩句，小羽又將注意力放在奚涓身上。
“剛才殺鼉龍時，你有什麼感覺？”
奚涓興奮起來，說道：“飛羽仙子送我的《黃河劍訣》，果然是一門頂級功法。
我揮灑了那麼多劍氣，大河真氣依舊連綿不絕，丹田氣海依舊飽滿如初。
隻要我立於大河之上，大河如同我的經脈，源源不絕提供精純的水靈力。
現在我已經可以確定，隻要身處江河湖海，我永遠不會缺真氣。”
小羽微微頷首，道：“這的確是大河真氣的特質，可以從水脈中抽取天地靈氣。
今後你都不需要吃龍魚了。
隻要每日麵朝大河煉氣，或者跳進河中泅水，就能汲取淬煉肉身的靈粹。
可大河劍氣並不鋒銳，你為何能一招‘九曲黃河’，幾乎將鼉龍切成鱔魚節，一招普通的劍氣衝霄，將二十多丈長的鼉龍貫穿了？
最後兩招，我感覺你耗儘了體能。
有真氣，卻沒了力氣，是不是？”
“嗯，最後有些脫力。”奚涓思索片刻，遲疑道：“我不曉得是什麼原因，我隻是天生不怕龍——”
底寡婦立即嗬斥，道：“又在說瘋話！除了上次大澤宴，以及這次師門大人放龍，你幾時見過真龍，怎知自己不怕龍？
彆以為殺了一條小鼉龍，就自覺天下無敵，敢小瞧所有真龍。
飛羽仙子厲不厲害？她也怕河伯大人呢！
你的劍術學自飛羽仙子，肯定不如飛羽仙子萬分之一。”
奚涓不敢與老娘頂嘴，卻還是委婉道：“孩兒不是狂妄，隻是感覺龍沒什麼可怕的娘您放心，孩兒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招惹龍君。
這次孩兒魯莽出手，也是為了救白龍、救落水的百姓呀！
白龍趙菊花，也是敖氏一族真狠啊，連自己的嫡親血脈也要屠戮。”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皺起眉頭，眼中有淡淡的厭惡，“河伯大人，真殘忍蠻橫啊！
還有天帝。
河伯誣告‘羽大人’，罪證確鑿，水德星君也說要公正審判，將審判結果呈交給天帝。
怎麼天帝毫無作為，任憑河伯繼續害人?”
底寡婦生氣地拿起竹竿，使勁敲打兒子腦袋，喝道：“你是夾腦風了？敢誹謗河伯大人、天帝陛下？”
小羽仔細望奚涓與底寡婦的氣，兩人的福運沒減損一丁點。
“涓兒，你終究是凡人，河伯和天帝，都不是我們應該討論的話題。你隻說殺鼉龍時，鋒銳的劍氣是怎麼來的。可是激活了什麼天賦神通？”
“我真覺得自己天生不怕龍，麵對鼉龍，體內的大河劍氣特彆順滑，劍氣”奚涓摳了摳腦袋，“我也是第一次用大河劍氣對敵，不太明白。”
“你吃過通神丹嗎？”小羽問道。
“我知道通神丹，但沒吃過。聽鄉老說，胡人年年叩關，朝廷沒錢了，連著好幾年，都沒道宮之人，來咱們魯縣尋道苗、測神通。”
奚涓說完，還用希冀的眼神看著小羽，“老師真覺得弟子有天生神通？”
“嗯，的確有這個可能。等下次路過州府時，去城中大藥鋪瞧一瞧，看能否買到一粒通神丹。
若買不到，咱們自己在山上采幾株藥，也可以自己煉。”小羽道。
“老師會煉通神丹？”奚涓驚喜道。
“不會，但通神丹並非高級靈丹，學起來不難。”
兩天後，路過館陶時，小羽還真幫奚涓購買了一枚通神丹。
隻用了三十兩銀子，不貴。
可如果朝廷和過去一樣，要在整個神州免費分發通神丹，還真是一筆恐怖的財政支出。
和小羽當年吃的通神丹一個款式，米粒大小的小紅丸。
也和小羽當年服用通神丹一樣的效果：奚涓皮膚漲紅發燙，身子羊癲瘋似的抽搐。
隻看他這反映，小羽立即確定，這廝果然有天生神通，還是強大的體魄類神通。
“道長，涓兒他羊癲瘋了？”底寡婦緊張道。
“他在覺醒天生——臥槽~”
她話音未落，奚涓便仿佛爆發了小宇宙，以他身體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爆發一圈金色的氣浪，還有一隻青龍的虛影在他頭頂盤旋。
金色氣浪為庚金之氣，衝擊力倒是不強。
彆說小羽了，連底寡婦都不會被氣浪掀翻跟頭。
小羽之所以失態得連“臥槽”都喊了出來，是因為金色氣勁的質量太高了。
遠超過了普通的仙氣！
她在大澤龍宮砍死了東方八大上仙，包括兩位玄仙在內，他們的仙氣，還不如奚涓身上庚金之氣精純、強大。
“這是仙骨，一定是仙骨！”
“嗡~~”
她的驚呼還未消停，又一股精純的庚金仙氣從奚涓身上爆發。
這次，他的頭頂盤旋了一隻朱雀。
“這，這是雙神通？不，不對，都是庚金之氣，是兩種靈機融合而成的大神通大仙骨？”小羽懵逼了。
然後第三道金色氣浪從他身上擴散開。
這次有一頭白虎的虛影，出現在他頭頂的“氣象”中。
小羽木然，靜等第四道金色氣浪。
當第四道金色氣浪出現，當奚涓頭頂浮現玄武虛影，她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這是四象神獸啊！
異象並沒持續太久。
很快奚涓便睜開眼睛，興奮道：“老師，我果真有天生神通，我感應到了。”
小羽問道：“你有什麼感覺？”
奚涓道：“服用通神丹後，有一股熱流從喉嚨口爆發，沉入身體中，流入四肢百骸，感覺有感覺，但不太好說。”
小羽道：“你把上衣脫了，讓貧道瞧一瞧。”
此時盛夏時節，天氣炎熱，若非擔心在太陽下拉車，曬爛了皮肉，奚涓寧願整天光著膀子。
現在他也隻穿著一件單衣，解開腰帶，便輕易褪了下去。
他皮膚黝黑，卻光滑細膩，看得很清晰，沒任何四象印記。
肉眼看不出來什麼，小羽又學習當年的青鬆道童，直接往他體內輸入一道仙氣。
等仙氣在他身體各處遊走一圈，她便全明白了。
“你可惜了。”小羽滿臉遺憾地歎息道。
“可惜什麼？”奚涓一臉疑惑。
“你可知道自己覺醒了什麼神通？”小羽問道。
奚涓朝著地麵揮出一道劍氣，筷子長寬，“噗嗤~~”
地麵留下一道幽深的劍痕。
普通人用肉眼看，都見不到劍痕的底部。
小羽瞥了一眼，至少三丈深！
“很犀利的劍氣！先前貧道果然沒看錯，你的大河劍氣，鋒銳得過了頭。”
奚涓好奇道：“老師可知道這是什麼神通？弟子見識淺薄，隻知道這門神通能加強劍氣，不曉得它什麼來頭。”
“唉，這哪裡是什麼天生神通，這是仙骨啊！還是一塊蘊含四種靈機的超級大仙骨。
彆人的仙骨隻有一小節，你的仙骨卻是脊椎加上四肢，恐怖如斯！”小羽臉上寫滿了驚歎與遺憾。
“竟然是仙骨”底寡婦滿臉歡喜，“我家涓兒可以跟道長一樣，修煉仙法，白日飛升了？”
“貧道都不夠資格收涓兒當徒兒。他天賦太高，有成就天仙的資質。
貧道手中僅有散仙法，教不出天仙。
可惜現在涓兒已經凝結了人仙元丹，已經是人仙了。”小羽歎道。
“啊，凝結人仙元丹，就無法成仙了？”底寡婦激動高呼。
小羽看著情緒低落下來的奚涓，道：“現在你可理解了，為何初見麵時，貧道會說，狗妖給你秘籍並非好事？
結丹無悔！
你不凝結人仙元丹，一切皆有可能。
‘天地人鬼神’五仙，一旦選擇了道路，成就了任何一種，此生都難以再改換其它仙途。”
奚涓聲音沙啞道：“有仙骨，一定能成為天仙？”
“不能，有仙骨隻是成為天仙的基本條件之一，是門檻。”小羽道。
沉默好一會兒，奚涓才嗄聲道：“既然老天要弟子當人仙，弟子也隻能認了。”
小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失必有得。你雖然無法修仙，卻能陪伴你母親左右，享受人倫之樂。
真被某個仙人帶入山中，很可能與你母親經此一彆，就是永訣。”
這真就隻是安慰之言。
有這麼大一塊仙骨在身上，哪怕留在家裡，陪伴老娘，送她終老，甚至自己娶妻生子，六七十歲時，再跑去修道，大概也不遲。
仙骨煉氣的效率太高了，並不需要太長歲月來慢慢打熬內功。
以凡人之身，在人間紅塵煉心，也非浪費時間。
七老八十開始修仙，效率說不得比小年輕更高。
可奚涓已經結成人仙元丹，不虛言安慰他，還能咋樣？
他結了一顆死丹，死丹活不了。
元丹為性命雙修之結晶，既是精氣之源，也是靈魂之根。
沒辦法廢掉重修，一旦廢了，人都活不下來。
那些元丹受損的武者，往往會迅速壽命枯竭，早早嗝屁。
比如，當年的天門會門主雷振，他隻是凝結元丹失敗，而非徹底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