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羽鳳仙，殺了我~~~”
小羽將眼球收起來後，就開始為虎臣身上的劍氣割傷止血。
他本人也從劇痛中蘇醒過來。
“你放心，我說不殺你就不殺你。宋長青的仙人之瞳我已取走，等幫你止了血，我立即離開，今後再也不會找你。
你也彆胡思亂想，再想什麼報仇的事兒。
老老實實找個地方安度晚年，才更實在。”小羽道。
“哈哈哈，你覺得隻挖走我仙瞳，就放了我，是一種仁慈？”
虎臣眼眶處出現兩個深邃的窟窿，能塞進去一個小蘋果。
隨著他說話，傷口崩裂，鮮血順著他臉頰流淌。
配合他絕望的嘲笑，看著很淒慘。
“我從未想過在你跟前展現仁慈。你恨我，把我當魔鬼，或者感激我饒你一命，我都無所謂。我今次來找你，隻為了仙人之瞳。”小羽淡淡道。
“殺了我！”虎臣語氣忽然變得平靜又堅定，“看在我們曾經稀薄的父女情誼，給我一劍，讓我體麵結束這一生。”
小羽為他療傷的動作一滯，偏過頭，看著他灰敗的臉龐，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有鳳凰蛋、有蛇焰鞭有各種寶物。
隨便拿一件出來換成金銀，都能讓你以富家翁的身份安度晚年。”
“你是在裝糊塗，還是故意羞辱我？我若要安度晚年，還會不遠萬裡來神州？
我若甘於平凡，還會將宋長青的仙瞳據為己有，而從無悔恨之意？
嘿嘿嘿，在十五歲之前，我可是和他同吃同住，一起隨我父親學武，比親兄弟更親呢。”
虎臣笑得有些譏諷，有些蒼涼，臉上有回憶，也有淡淡的悔恨。
他一把抓住小羽的手腕，很用力，語聲更加有力，“不要憐憫我，我隻需要一個體麵的結局。
你親自動手，我想死在名震天下的羽鳳仙手裡。
而不是如蛆蟲，窩窩囊囊腐爛在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
我的蛇焰鞭、赤煙駒、鳳凰蛋，都給你。
尤其是鳳凰卵，可能是朱雀，可能是青鸞幫我將它孵化。
一直帶著它功成名就、展翅高飛。
這是我對它的承諾，也是對你的最後祝福。還有”
他聲音微弱了些，也多了些遲疑，“等你見到宋長青，替我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幫我送一份延壽的禮物給雙姨（宋長青的老娘，蔡小雙），如果她現在還活著”
小羽閉上眼，沉默半響，問道：“關家呢？我隻殺了你老哥和老婆，關家旁支還在。”
“隨他們去吧，我不在乎。”
關虎臣鬆開手，身體自然平躺，仿佛還閉上了雙眼。
“噗嗤！”
一道無形劍氣捅穿他眉心，乾脆利落地終結了“關虎臣”的這一世。
小羽起身，轉向呆坐在地上，無聲流淚、神色淒婉絕望的關忠。
“你要不要回迎祥府？你老婆孩子沒受到牽連，應該過得還不錯。”
關忠木然搖頭，“隨他們去吧，我這一生隻有服侍主人一個目標。
現在主人死了，你我累了，不想再花時間精力幫他準備後事。
你乾脆點，好事做到底。”
“噗嗤！”小羽也送了他一縷“穿顱劍氣”。
“你呢，要不要我也送你一程？”她又將目光轉向赤煙駒。
赤煙駒不會說話，隻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來到虎臣身邊，用腦袋頂了他幾下，馬眼裡忽然流出豆大的淚水。
“啾啾~~~”
它仰頭長聲嘶叫了一陣子，轉過頭用濕漉漉的馬眼，憎恨地盯著小羽的臉龐足足兩息，才調轉方向，渾身冒出紅色的火苗，速度快得如閃電，眨眼便沒了蹤影。
“切~~~”
小羽朝它豎起中指，“還以為你多忠義呢！還不如是要另尋英主？”
小羽縱身躍到天空，雙臂如雄鷹展翅。
“嗖”的一下，跨越千裡，來到碭郡首府睢陽。
落地後，在睢陽城找到最大的棺材鋪，豪擲千金，為虎臣與關忠買了兩口上好的棺槨。
還是在棺材鋪裡，順手置辦了現成的壽衣燈燭之類。
再次一躍千裡，回到芒碭山。
包括挑選壽棺、壽衣的過程，前後沒超過半個時辰。
以大搬運遁術，為虎臣、關忠換好壽衣。
用美玉雕琢兩顆眼球，塞進虎臣兩個空洞洞的眼眶，還幫他將眼皮子合上。
接著她跳上高空，環顧八方，雙手掐算片刻，為兩人選了塊風水寶地，選吉時——日落霞光落到墳地時，將棺材埋進土裡。
沒有墳包，也沒石碑。
今天她為他們舉辦葬禮，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不會再有人來祭拜，也不需要人祭拜。
虎臣、關忠兩個死鬼，死得十分乾脆，並沒留在死亡地遊蕩的執念，人已死，靈魂便沉入陰間，被黑白無常引走了。
不過，該有的儀式，小羽並沒少了他們的。
把小強從玉骨鈴鐺裡喚出來，充當他倆的“狗兒子”，替他倆乾哭了一場。
她也為他們念了幾卷倒頭經。
一直折騰到天黑下來，小羽才收拾虎臣留下的遺物，再次一個縱躍，來到睢陽城外，城隍廟門前。
隨著她一步步向城隍廟大門靠近，一陣陣濃霧像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讓前方的廟宇變得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而且，明明隻有十來步的距離，小羽走了幾百丈，依舊沒有抵達廟門口。
她並無異色，隻繼續走。
“來者止步！”前方傳來威嚴嗬聲。
濃霧忽然向兩邊散開，變得淡薄了很多，道路也空曠寂寥，兩邊很是荒涼。
方圓十裡的視野內，竟隻有前方一片宏偉如宮殿的建築。
建築朝著遠方連綿百裡，一眼看不到儘頭。
裡麵燈火輝煌，似是人聲鼎沸。
仔細聽，又像是一群人在竊竊私語，聽得很不真切。
仔細去看，縱然隔著老遠，也能看到階梯上有很多人來來去去。
可他們仿佛一道道影子，看不清形貌。
“此乃陰司地獄，亡靈往來之所，生人回避！”
嗬聲來自門樓下方。
十丈高的門派樓上，掛著“睢陽陰曹司”的牌匾。
牌匾兩邊的懸臂上，各掛一個燈光慘淡的大紅燈籠。
紅燈籠紙皮上分彆寫著兩個大字“賞善”、“罰惡”。
門樓下，並肩站立兩位頂盔貫甲的神將。
神將身高三米，穿著金燦燦鎧甲，周身散發強悍的血煞之氣。
昏暗的陰間，鎧甲放射朦朧神光，與血煞之氣一起，形成薄薄的一層紅雲。
同樣是站在門口“迎賓”，這賣相、這遠超普通人仙的實力，迎祥府的鬼神完全沒法比。
“我是羽鳳仙，要找你們城隍爺。”小羽淡淡道。
“羽鳳仙”左邊黑臉神將露出疑惑之色。
這個名字沒聽說過，但對方身上的仙韻，說明了她的不凡。
“羽仙子，您來自何處，找咱城隍爺有什麼事？可有名帖？”
小羽驚訝道：“你們竟然不認識我？”
右邊的黃臉神將輕微地撇了撇嘴，似有不屑之意，不過表現得很不明顯。
“羽仙子，這裡是睢陽府城隍！”他沉聲強調道。
小羽道笑道：“睢陽府城隍怎滴？”
“咱城隍爺可是當年的襄公，往來於此的神仙大能，從來不少見！普通的小仙小神，誰能知道？”
見到她在笑，黃臉神將語氣中還增添了一分怒意。
“襄公，睢陽”小羽很驚訝，脫口而出道：“難道是號稱‘最水春秋霸主’的宋襄公？”
“大膽！”黃臉神將怒極，挺起手中鋼槍，就打算攮死小羽。
“彆對仙子無禮！”黑臉神將一把拉住了他。
還朝他遞過去一個眼神：蠢貨，這通體的仙韻之氣，你看不出來？羽鳳仙雖然寂寂無名，卻是真仙啊！
作為睢陽城隍府門衛，他們的眼力也要遠超流沙域同僚。
“抱歉，是我失禮了。”小羽朝他倆拱了拱手，歉然道：“我是外邦來神州朝聖的沙蠻，粗鄙還要賽過打哭你們襄公的楚蠻咳咳，我的意思是，剛才我實在太過震驚，所以才說錯話。
對襄公他老人家，我向來是極為敬佩且仰慕的。”
“外邦的沙蠻嗎？”
黑臉神將心中還是不悅，臉上的凝重倒是消散了大半。
和黃臉神將一樣，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輕蔑。
“仙子你稍等，讓我兄弟去府內通報一聲。”
他又拉扯了黃臉神將一下，低聲道：“咱們襄公速來重禮，最恨我們無禮。
無論如何，羽仙子來者是客，你速去稟告原丞相。”
“什麼，竟敢當眾羞辱本公，說我最水，還打哭我~~~”
襄公雙手撐著桌案，從太師椅上站起身，怒視下方的黃臉神將，喝道：“那個羽鳳仙當真這麼說？一字不差，沒有添油加醋？”
黃臉神將義憤填膺道：“主公，末將的為人，您還不清楚？
若非宋濂拉著末將，末將已經跟她拚了。”
“那還通報什麼？”襄公瞪了原丞相一眼，揮手喝道：“讓那個沙蠻子滾蛋！
縱然本公素來重禮，縱然她是仙人。
可她如此無禮粗鄙，還小覷於我，我不懲罰之，已是寬宏大量，見麵就不必了。”
原丞相笑道：“老爺勿惱，羽鳳仙並非羞辱您，反而在誇讚您的蓋世功勳。”
“原憲，你莫不是夾腦風了？跟那個沙蠻子一起嘲諷本公？”襄公喝道。
原憲道：“老爺，您是不認識沙蠻子羽鳳仙，可您難道還不曉‘飛羽仙子’？”
襄公漠然道：“本公倒不是不認識羽鳳仙。去年秦朝的趙姬，不是請羽鳳仙騎鸞入朝？就因為認識，所以才——”
話說到這兒，他忽然麵色一變，“莫非‘飛羽仙子’就是羽鳳仙？”
原憲歎道：“老爺忙於陰司事務，對人間之事關心得少了。
最近羽鳳仙可是神州風雲人物，乾出好大的事呢！”
他將大陸澤龍宮之變、黃安大仙之死，大略講了一遍。
“羽鳳仙竟然是飛羽仙子，還殺了那麼多大仙”黃臉神將神色震驚。
襄公麵色數變，然後滿臉歡喜，哈哈大笑道：“貴客臨門，幸甚幸甚。
丞相，勞煩你安排九賓之禮，本公要在雀台招待羽大仙。”
原憲眉頭微皺，道：“雀台為內廷，景觀奢靡，有失莊重。
羽仙子與老爺非熟人故舊，第一次見麵，還是安排在正殿，最合禮數。”
襄公臉上閃爍一絲怒氣，又忍住了，道：“若在本公的人王福地，自然當在正殿招待貴賓。
可現在本公為‘睢陽陰曹司主’，難道在公堂上接待貴客？
再說了，雀台奢靡無度，卻不是本公所建。”
原憲道：“羽鳳仙不是來拜會襄公您，而是找睢陽城隍爺的。
應該有公事要談。
九賓之禮都沒必要。
直接在公堂後宅，準備時鮮瓜果、靈酒香膏，足矣。”
襄公有些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悶聲道：“九賓之禮可免，大禮不可廢。
你領著眾臣一起出去迎接羽大仙，本公在後宅客廳等她。”
“喏~”原憲拱手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大堂。
黃臉神將嘴唇囁嚅幾下，輕聲道：“主公，縱然羽鳳仙法力通天、手段狠毒，可她公然羞辱您，也是事實，為何如此禮待她？”
襄公笑道：“她何時羞辱本公了？原憲說得對呀，她在盛讚本公呢！”
黃臉神將一臉懵逼，“主公，您莫非夾咳咳，她說您是最水太過分了！”
說到最後，他又開始義憤填膺。
襄公歎道：“最水的春秋霸主，也是春秋霸主。
她脫口而出‘最水霸主’，至少內心認可本公的霸主身份。
不像其他人，甚至寫書羞辱本公，說本公不配列入‘中原五伯’（伯長，霸主）。
羽鳳仙是蠻邦大仙，她的認可，比那些隻會刷筆杆子、動嘴皮子的酸儒權威多了。”
說到這兒，他臉上又浮現興奮之色，道：“高鬆，你和宋濂親耳聽到的，羽鳳仙說本公為‘霸王’。
今後彆人詢問，你們可彆遮遮掩掩、不說實話，明白嗎？”
——要多替本公宣揚，讓世人、仙人都知道，羽鳳仙那樣的蠻邦第一大仙，也知道中原霸主是本公，而非夫差、闔閭之流瑪德，每次中原五霸的福地聚會，都不叫本公，真該抓住機會多宣傳宣傳。
黃臉神將表情彆扭地點頭，“末將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