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羽鳳仙委婉拒絕“勇猛精進”、早日成為大秦太師，孟岐也沒再勸。
至少不直接勸，手段要委婉些。
他從袖袋裡摸出一部新華字典一樣厚的線裝書，道：“老夫看仙子在地脈與龍氣方麵特彆有天賦。
這本《地煞龍脈》，是人皇嬴政百年研究的結晶，仙子不妨拿去讀一讀。
若有心得，老夫帶你去人皇的私人藏守室，研究更細節的內容。”
他堅信羽鳳仙與大秦的“緣分”：她這等被太乙玄門拒之門外的野修士，鐵定拒絕不了成為“大秦太師”的好處。
因為嬴政的的確確留下了豐厚的家底。
《地煞龍脈》隻是開始，他會大把大把地拋灑誘餌。
小羽接過線裝書，一邊翻，一邊道：“難道這本書還不能記錄下所有地煞龍脈的研究內容，還有更細節——哎呀，這麼厚的書，竟然全是目錄？”
翻開前，她還以為這是“地煞龍脈大辭典”，裡麵包羅萬象，記載了人皇政一生的研究。
可翻開後才發現，每一頁都是目錄，以及對相應章節內容的大致介紹。
孟岐道：“整個神州，數百名大仙，數千道宮、十萬以上的道士，先統計華夏千萬年曆史中，其他朝代的研究成果。
再分赴人間各地，測量山川地貌，計算地脈煞氣的流動。
如此宏偉龐大的工程，怎麼可能隻一本書就記載完成？
人皇藏守室內，關於地煞龍脈的書籍，至少有三百萬冊！”
“三百萬冊，不是三百萬字”
小羽暈暈乎乎，“神州大仙都沒對其進行精簡提純嗎？”
“已經精簡過了，如果將諸位道人的測量手稿全算上，不下一億五千萬冊。
地煞之氣千變萬化，人道龍氣博大精深。
世間萬物的演變，都可以歸納進地煞之變；天道的所有變化，又都與人道有關。
故而地煞龍氣之演變，可以無窮無儘，沒有極限。”
孟岐歎道：“嬴政的野心，前無古人，將來大概也十分罕有。
他想要掌控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想徹底了解天地之演變，並將其化繁為簡，成為他掌中的權柄。”
小羽快速翻看《地煞龍脈》的目錄，以及章節內容簡介。
越看她越興奮。
——這簡直是為我量身定製的“科研項目”啊！
嬴政所有的研究結果，都可以化作我《羽氏地煞七十二變》的給養！
“前輩，人皇政應該不會隻搞一個研究項目吧？”
孟岐道：“嬴政想掌控自己知道的一切，怎麼可能隻研究地煞龍氣？
人皇政的私人藏守室，藏書不下十億冊。
老夫當了十年太師，都沒將目錄與總綱看完。”
——發達了，現在它們全都是我的啦！
鹹陽才是我的洞天福地。
人皇遺寶才是我的通天之徑啊！
小羽先是大喜，接著又是疑惑：“人皇政才活了多久？他看得完，能研究透徹？”
“正常時間，肯定看不完。雖然嬴政隻需要結果，並不需要看完。”
孟岐問道：“羽仙子可聽說過‘萬壽丹’？”
小羽道：“聽說服用一粒萬壽丹，能增加萬年壽數。
可即便嬴政服用了萬壽丹，他沒活夠萬歲之壽啊！”
孟岐道：“仙子隻聽說過萬壽丹，對它的特性還不了解。
萬壽丹的‘萬歲’之壽，是指盤古世界之萬年時光。
吞服一枚萬壽丹，會在氣海丹田鑄造一枚金丹。
金丹刻錄了一萬道盤古時光印痕，每一個盤古自然年，刻痕減少一道。
如果嬴政去了天界，每一天都會失去一道時光刻痕。
故而‘萬壽丹’是人間皇者的專屬，對仙人沒啥用。
它也隻能讓人皇有萬年之壽，並不能保證萬年內，人皇不死不滅。”
小羽心中一動，問道：“先前我在章台內看到了幾套仙陣，其中一套似乎是時光法陣。難道人皇政可以無限量地借用時間？”
孟岐搖頭道：“長生不死，不等於長生不老；長生不老，又不等於不朽不壞。
萬壽丹並非真正不朽不壞的大羅金丹。
時間終究會消耗嬴政的精氣神，並侵蝕他的心靈意誌，讓他靈魂和身體發生朽壞。
頂了天，彆人一天，他一年。
還不能經常乾。
每隔一段時間，需要服用各類極品仙珍，補充不朽精華。
據老夫所知，嬴政也吃過大蟠桃。
好像三界所有的先天靈根，那廝都品嘗過。
仙珍中的‘清氣’，與他體內的真龍煞氣相衝，無法存留，無法長生，但用來恢複精神、洗淨靈魂朽斑，綽綽有餘。”
最後兩句話，他語氣中有明顯的豔羨與酸澀。
那麼多仙珍，送給他吃，他早還丹養熟，成就純陽金仙。
到了嬴政嘴裡，隻是普通補品。
小羽也露出羨慕與惋惜之色，道：“他一個人皇，吃這麼多先天靈果，簡直是浪費！”
孟岐滿是認同地點頭，“彆說你我這樣的外人，連趙太後都怪他浪費。
她不是人皇，服用大蟠桃，放棄攝政之權，再清心寡欲苦修幾年，或許能長生。”
“人皇為何不為他娘多要一枚大蟠桃？”小羽問道。
“嬴政自己也隻吃了一瓣蟠桃肉，是一位金仙大能悄悄送他的。
隻有完整大蟠桃一半的一半，應該是瑤池盛會期間吃剩下的。
嬴政倒是數次派仙人去瑤池索要大蟠桃，都被王母婉拒。”孟岐道。
“嘿嘿，才四分之一枚大蟠桃”小羽得意又舒心地笑了。
孟岐瞥了她一眼，道：“多虧嬴政此時已經駕崩，不然他一定會追著你索要大蟠桃。”
“他追上天也沒用，蟠桃早沒了。”小羽道。
“你說什麼都沒用，嬴政隻相信自己看到的。”孟岐道。
剛從章台離開，孟岐便見到一點流光從天而降。
他抬手一抓，一張黃箋出現在掌心。
他輕輕一捏，黃箋無火自焚，趙太後的聲音憑空出現在他耳畔：“秦嶺地龍翻身，阿房宮多處宮殿坍塌。
還有秦嶺皇陵，地動山搖，傷亡難計，役夫驚惶逃散，速來見朕！”
孟岐歎了口氣，正要有所行動。
“嘚嘚嘚~~”
寂靜的夜晚，空曠的鹹陽宮，清脆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
起初距離很遠，聲音飄忽猶如在天外。
但它的速度極快。
孟岐隻來得及轉頭看去，便見到八匹黑色駿馬，拉著一架華麗的轀輬車，如幽魂般跨越長長的鹹陽大道，來到自己跟前。
馬車由極速瞬間停下，穩穩當當。
八匹駿馬安靜地站在那，沒有大口喘氣。
寒冬臘月，也不見口鼻處有白氣冒出。
“可是孟真君？”
一位須發皆白、身材瘦小的老人，打開車門走下來，朝著孟岐拱手行禮。
老人個頭小，卻很有精神。
眼神明亮堅毅，有一種傲骨淩霜、虛懷若穀的名士氣度。
孟岐笑道：“五羖大夫不在福地陪伴穆王，怎麼來鹹陽了？”
百裡奚伸手指著馬車，邀請道：“秦嶺有變，穆王與眾位先君憂心，特派臣來鹹陽請孟太師到福地一敘。”
孟岐歎道：“老夫正準備去秦嶺探查詳情，此時去見穆王也罷，咱們走吧！”
猶豫了一瞬，他還是上了馬車。
等百裡奚將車門關上，八匹駿馬“嘚嘚嘚”在寬闊無人的街道上疾馳。
道路兩旁感知敏銳的居民，在夢中隱約看到八匹駿馬拉著華麗的馬車，衝入無儘的灰色霧氣中。
但整條街道，住了幾百戶人家、幾千號人，無一人被馬蹄聲、車軸響動驚醒。
事實上，守在鹹陽宮外麵的大秦侍衛，眼睜睜看著馬車疾馳而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片刻後，孟岐感覺馬車驟然停下，外麵有悠揚的奏樂聲響起。
車門打開，明媚的陽光灑落在他臉上，讓他微微眯起眼睛。
他離開黑夜的鹹陽城，來到春光明媚的花園宮殿前。
“孟太師，寡人有禮了！”
穿黑色袞服的秦穆王就在車外等候，身邊有好幾位穿袞服的王者，身後則是數十位大臣，大臣後方有樂師吹拉彈唱。
秦穆王與其他贏氏先王，都朝著孟岐微微鞠躬。
孟岐也拱手微微鞠躬，“臣孟岐，拜見諸位大王。”
行禮問安過後，秦穆王領著孟岐進入宮殿。
賓主分坐後，穆王直接道：“想必太師明白寡人之疑慮吧？”
孟岐歎道：“大王忒性急了些，事情才剛剛發生，老夫都沒來得及將秦嶺諸峰挨個檢查一遍呢！”
“我大秦龍脈又開始搏動，龍氣開始彙聚，如此大事，豈能不急？”
一位年輕英武的秦王從席位上站起來，激動高叫。
“嬴蕩，你坐下，然後閉嘴！”穆王喝道。
大秦舉鼎冠軍有些不服氣，被邊上的老爹拉扯了一把，才悶悶盤坐在席子上。
對麵的宣太後羋月，先給了他一個輕蔑的冷笑，又緩緩道：“若太師隻是想了解大秦龍氣的情況，倒是不必再去秦嶺了。
朕可以直接告訴你答案。”
她老公惠王淡淡道：“寡人在此，輪不到你開口。”
羋月抿了抿唇，平靜道：“王上，現在談正事兒呢，彆在太師麵前鬨笑話。”
惠王額頭青筋直跳，差點忍不住，要跳起來叫罵。
一股龐大的威壓落在他身上，將他死死按在席位上，無法動彈，也不能開口叫罵。
穆王用威嚴的目光掃視一眾後輩，才轉向孟岐，歉意道：“這就是王不見王的原因，讓太師見笑了。”
這裡是他的福地，他掌握最高力量與權柄。
縱然惠王掌握的龍氣，還比他略高一籌，依舊被他完全壓製。
我的地盤我做主，這句話具象化了。
孟岐道：“我為大秦太師，與諸王算是‘自己人’。自己人之間，不存在見笑。”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長幼有序，還請長者先說。
若需要補充，後輩大王再開口，如何？”
“此言大善！”穆王連連點頭。
他既是春秋五伯之一，又是此時此地最大的長輩。
穆王肯定不是第一代秦王，可前幾代“秦侯”、“秦公”都是大周的臣子。
就如同穆王生前的心腹愛臣百裡奚，會常住在穆王的福地。
好幾位秦侯、秦公，這會兒都在周皇的福地呢！
還有更早的秦侯，直接投胎輪回去了，人都找不到了。
畢竟大秦先輩隻是周朝的養馬人，經營不起“人王福地”。
而封神之戰後，六道輪回已經成為主流。
沒有福地，在幽冥地府熬日子，沒盼頭，又辛苦，輪回便成了更好的選擇。
“我大秦的龍脈，並沒複活。所謂‘搏動’，是事實，卻不是龍脈活了，而是有人駕馭死去的祖龍活動。
如今龍氣大肆逸散的狀態，得到了一定改善。
隻是不知道，能否為我大秦延長幾年國祚”
穆王先開口，將秦嶺龍氣之變，細致入微地說了一遍。
他說完後，後麵的幾位“人王”，壓根沒開口的機會。
能說的都讓他說完了，沒啥可補充的。
孟岐沉吟道：“大王所說的情況，真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
老夫沒想到她能做到這種程度，才短短半個時辰，才剛成為天師。
難以想象，卻又在意料之中。”
“孟太師在說誰？”羋月問道。
“羽鳳仙。”孟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