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贏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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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居高位卻不思忠君報國,一個個隻想跑路,難怪大秦淪落至此。”

小羽歎了口氣,又好奇道:“你可還清因果了?如何解決業力糾纏的副作用?”

呃,嘴上批判跑路之人,可她內心也希望自己身居高位、受國之恩時,想跑就跑,乾脆利落,不染因果。

“貧道和仙子不一樣,貧道對贏氏大秦無欲無求,需要還什麼因果?

若要說有因果,也是贏氏欠貧道的。

這些年為大秦東奔西走,惹了一身孽債,偏偏贏氏還不肯替貧道清洗罪業。

乾得越多,因果越大,卻沒有人道氣運消解業力。我們難道活該為贏氏一族奉獻?”

陽禮看小羽的眼神很複雜,有豔羨,有憐憫,也有不理解。

“貧道知道,你見我不是真仙,一直看我不起。

可貧道告訴你,若無一身業力,貧道早渡過成仙劫,至少是一名地仙!”

小羽連忙笑道:“道友,你忒敏感了,我沒瞧你不起若真瞧不起你,你成為地仙也沒用呀!

最近砍天仙、金仙砍多了,我對地仙沒啥感覺了。

單純一個地仙身份,連個‘萬年老’的前綴都沒有,叫我提不起一點敬畏。

我若真尊敬某人,一定是因為他的操守。

我若因為某人操守不達標而鄙夷之,他道行再高,也不能讓我改變想法。”

陽禮心裡更難受了。

他的道行,她不放在眼裡。她不尊敬他,是因為他操守德行不足。

所以他既沒道行,又沒德行,啥都沒有?

小羽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中一動,問道:“你可認識和你一樣道童外貌的青鬆道人?他是我朋友,來自太一道正陽宮。”

“一百多年的道友,怎麼不認識?青鬆的下場,也是貧道想離開鹹陽的重要原因。

他倒是兢兢業業,為大秦奉獻了一生,可他最後得到了什麼?

沒人願意成為第二個青鬆。”陽禮語氣中帶著些苦澀和怨憤。

“你和青鬆一樣,專門乾掘龍脈、抓潛龍、掠道苗的斷子絕孫之事?”

小羽看他的眼神中,有了幾絲憐憫。

——乾了這些事,天命已絕、病入膏肓了,還能往哪裡跑?

跑哪都沒用。

即便不去結丹渡成仙劫,等五百年一次的三災降臨,也得死無葬身之地。

很可能魂飛魄散。

就像當年的青鬆,若沒她搶來人皇令扔給他,當年便被天雷轟得神形俱滅。

陽禮連連擺手,“貧道可沒他那麼瘋狂,貧道隻尋過幾個潛龍,找了一些修道的好苗子。”

接著他還補充道:“都是人皇逼我乾的,我和青鬆不同。

他癲得很,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貧道很不喜人皇的暴戾,隻是身份低微,抗拒不能。”

小羽沉吟道:“當年太後一直將正陽宮天門真人拒之門外,連見都不肯見一麵。

十年前,太後剛得到孟真君的全力支持,應該很聽話。

所以,拒絕替青鬆道童贖罪,其實是孟真君的意思,對吧?”

陽禮猶豫了一下,很勉強地點了點頭,“也不怪孟真君。那時秦嶺龍脈已經崩了,贏氏不剩下多少氣運。

而且,青鬆罪大惡極,被天帝憎惡。

為他贖罪,不僅消耗大量人道氣運,還會惹怒天帝。

當年孟真君還在嘗試,將大秦皇帝重新從‘人皇’降為‘天子’,以延續大秦天命,自然不好公然得罪天帝。”

“你能理解孟真君,為何不能理解贏氏的無奈?”小羽問道。

若是她,她誰都不願“理解”。

讓她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一幫神州,她樂意得很。

若孟岐敢像犧牲青鬆一樣犧牲她老孟頭最好祈禱自己腦殼比黃安的硬!

“這能一樣?”

陽禮瞥了她一眼,想到她這種時候主動入鹹陽當天師,眼中又不自覺浮現輕蔑之色,“孟真君珍惜大秦氣運,是為了防備數年後的胡虜南下、糜爛北境。

他為了神州中華,讓青鬆犧牲小我。

贏氏一家一姓的皇朝,隻在乎自己的延續,不管天下人死活。

事實證明,孟真君是對的。

他省吃儉用,將省下來的大秦氣運,後來都投入到長城防線”

話說到這兒,陽禮忽然記起,“飛羽仙子”的作用,似乎比孟真君的精打細算更加重要。

孟真君折騰了十年,沒表現出半點逆天改命的跡象;飛羽仙子隻用了半個月,北疆局勢立即天翻地覆。

他眼裡的鄙視又換成尷尬,尷尬再變成欽佩與感激,語氣也柔和下來。

“多虧羽仙子橫空出世,挽狂瀾於既倒,拯救了神州百萬黎庶,避免中華北方儘染胡虜之腥膻。

說實話,仙子真不該來鹹陽蹚這攤子渾水。

你為神州逆天改命,神州無數大仙都會感激你、幫助你。

你替贏氏逆天改命先不說多難、多凶險,完全不可能完成。

須知,最是無情帝王家。

贏氏都不會多麼感激你,該犧牲你時,他們不會有一丁點猶豫。”

“多謝道友提醒。不瞞道友,我入鹹陽也是為了修行,算是彆有所圖。”小羽道。

她壓根沒期待過贏氏皇族的感激。

她連討好玉帝、王母的興趣都沒有,人間的帝王憑什麼?

嬴政的性格作風,她不喜,趙太後更爛。

她隻是看中了“萬古第一人皇”嬴政留下的豐厚家底,以及大秦朝廷這個即將倒塌的大平台。

即便大秦朝廷快倒了,可它現在還沒倒呀!

而且,小羽隱約有一種預感,劉老三建立的大漢,哪怕到了最巔峰期,也不會在天地權柄、神秘力量方麵,超過此時的大秦。

除非劉老三將她傳授的《老頭樂》修煉到大成,且改變如今“信天由命”的性格,從信天命,改為信自身,堅持走人皇之道。

考慮到西遊時期,堂堂大唐開國天子,在陰司鬼神麵前都如此卑微。小羽估摸著,此後的天地大勢,是神州皇帝手中的人王權柄,一代不如一代。

西遊時,一個地府判官都能拿捏李世民;換在如今大秦,閻王見了嬴政都得跪。

肯定不是嬴政的德行與功績,遠遠超越李世民。

純粹是權柄與力量真實不虛,遠比虛幻的“德行操守”實在。

鬼神懼怕能傷害他們的力量,不在乎你德行多高。

所以,如今大秦,可能是人道曆史中“人皇權柄”的巔峰。

並不是說人道一代不如一代,僅僅是皇帝的權柄。

人道依舊在向前發展,甚至人道氣運會更強。

人道更加昌盛,人皇之權卻越來越受到限製。

這兩者並不矛盾。

具體的原因,小羽有猜想,但不確定。

她也不需要尋找原因,她隻確定,“末代大秦”對自己算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嬴政這等強勢又難搞的人皇掛了,大秦衰敗了,文武百官懈怠了,都想跑路。

大量的權力與位置,出現了空缺,對她這個蠻夷野修士反而更有利。

換成人皇政在世時,孟岐會直接將《地煞龍氣》交給她,還立馬安排她去藏守室?

要取得人皇政的信任,八成得如同青鬆、陽禮那樣當牛做馬。

小羽又和陽禮扯淡了幾句,了解了如今大秦天師們的大致想法,才離開黑冰台。

結果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

孟岐跟她說,欽天監如今有一百零七位天師,四十個天師外出公乾。

陽禮性子直,比孟岐老實些,直接跟她說了,那四十個天師不會再回鹹陽。

餘下的天師,今後一段時間也會陸續離開。

“如果你接替了孟真君的位置,如今的欽天監恐怕要空一大半!”陽禮坦言道。

小羽隻驚訝了一瞬。

想到陽禮留在欽天監,也一直在磨洋工,她釋然了。

等“讖語之案”結束,她也要向前輩們學習。

片刻後,鹹陽城外,城隍廟前。

小羽剛落地,神廟偏殿的神龕內,就走出一位神將。

神龕中的武判,直接離開神座,從一尊青銅神像變成個黑色鐵鎧、猩紅披風的神將。

“城隍司武判蒙凹,拜見羽天師!”武判拱手行禮,問道:“羽天師可是要找城隍爺?”

小羽也向他打了個稽首,道:“我在調查讖語之案,有幾點疑問想要請教太傅大人。”

贏虔活著時,既是宗室,又是秦朝王太子的太傅,還擔任過上將軍。

小羽稱呼他最為顯赫光榮的職位。

“羽天師請隨我來。”武判也沒耽擱,直接開啟陰陽路,率先走了進去。

小羽跟隨其後,沒見到城隍衙門的大門和前院,一步進入人間的城隍廟,一步踏入陰間城隍司後堂。

贏虔已經站在門口等她。

不愧是當過上將軍的人,身高兩米,活像個肌肉碉堡,健壯得不可思議。

他穿著大秦王爺規製的禮服,黑紅二色,甚是威嚴肅穆。

不過,他臉上戴了個鐵麵具,遮住嘴巴與眼睛之間的部位,看著有些凶惡和詭異。

“贏虔見過羽天師!”城隍爺麵帶笑容,拱手行禮。

小羽也回禮,然後跟著他進入堂屋。

等侍者送來茶水果品,小羽問道:“昨日清晨,在鹹陽城內外流傳開的讖語,太傅大人可有注意到?”

贏虔歎道:“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注意不到?

其他天師都沒什麼反應,著實讓我焦躁難安。

幸而羽天師雷厲風行、英明果決,還神通蓋世,及時止住了流言的蔓延。”

說到這兒,他再次起身,比見麵時更加恭敬地拜了一拜,“羽天師辛苦了。”

今晚小羽在李府折騰出來的動靜不小。

凡人可能不知道,但鬼神一定看到了,也了解了。

得知羽天師竟潛入李府調查讖語案,贏虔對她格外關注了些。

憑借鹹陽“地主之權”,他發現了她潛入眾多官員勳貴家中探查的行徑。

如此勤奮、魯莽,絲毫不顧忌對方的身份太令他感動、感慨了。

——如此不在乎自身名聲與安危,隻願替大秦辦好差事的人仿若商君在世啊!

呃,有那麼一瞬,贏虔感動得聯想到自己的“老冤家”商鞅。

“太傅客氣了。”

小羽也起身回了一禮,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乃天師之本分。”

“唉,話雖如此,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諸位天師都想著避禍”

贏虔神色痛苦地搖了搖頭,主動結束這一話題,道:“羽天師有什麼吩咐,你儘管說,我一定全力配合。”

小羽道:“鹹陽城隍司應該養了不少遊神吧?遊神入夢,輕而易舉。

遊神一般也遊蕩於夢境與鬼道之間,猶如城中各條街道上的巡邏士兵。

現在有叛逆在城內鬼叫什麼‘祖龍崩,大秦亡’,巡邏士兵不該一無所覺。”

贏虔連連點頭,道:“羽天師說得對。聽到讖語後,某立即喊來遊神,厲聲盤問。

還有幾個遊神,被某打了板子,這會兒還在地牢裡喊冤呢!”

“可有問出什麼?”小羽道。

贏虔無奈道:“遊神的存在和能力,羽天師知道,其他奇人異士、道門高人,也都了解。

他們防備著遊神呢!

故意選在四五更天,日遊神、夜遊神交班的間隙。

更可惡的是,我身為大秦宗室,與龍脈相合,又兼具陰司地主之權柄,也沒察覺到半點異常。

仿佛連心靈也被蒙昧,等讖語傳開,才恍然醒悟,卻為時已晚。

我自己都失職了,沒臉要求遊神做到更多更好。”

小羽左右看了看,道:“太傅大人,我有私密之事,要單獨跟你說。”

贏虔麵色微變,立即揮退屋內文判武判。

連屋外的侍從與守衛,也離開了後院。

“這裡是城隍司,絕不會被第三人聽到你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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