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歎了口氣,表情越發無辜、無奈,道:“太後明鑒,當臣針對所有人時,臣便不針對任何人。”
太後怔了怔,似乎有點道理
這個夾腦風,把所有重臣的府邸都潛了一遍。
連她這個當朝太後,都差點沒能幸免,她是純夾腦風,真不針對某個誰。
“你要乾什麼?為何一晚上潛入眾多大臣府邸?”
小羽道:“臣甚至不針對朝中大臣,如果皇子公主,或者名流大賈,家裡有嫌犯存在,臣也會潛入進去。
暗中偷窺、竊聽,確定他們沒有做出危害大秦社稷之惡行。”
太後疑惑道:“你在調查什麼嫌犯?”
小羽道:“太後久居深宮,恐怕還不曉得。前天夜裡,秦嶺地龍翻身。
明明是龍脈活躍、龍氣活潑的祥瑞之兆,卻被用心險惡之逆賊汙蔑成了凶兆。
說什麼‘祖龍崩,大秦亡’的大逆之言。
短短一晚上,傳得鹹陽城內外,數百萬關中黎庶儘知曉。
臣從孟太師那接到任務,要調查傳播讖語的逆賊,還真相於天下,挽民心於驚惶。”
太後其實知道讖語的事兒。
畢竟秦嶺地動,她的陵寢都裂開了,她能不關心?
她還想再招募百萬民夫,加緊時間重建太後皇陵呢!
被孟岐嚴厲製止。
孟岐警告她,如今關中已出現“祖龍崩,大秦亡”的讖語,一旦加重勞役,必定民怨沸騰。
萬民主動傳播“大秦亡”的讖語,大秦就真的要完蛋了。
“你調查傳播讖語的逆賊,為何要潛入彆人府邸?為何不來朕的林光宮?”太後問道。
小羽道:“臣雖然不刻意針對某個人,可臣必定不是漫無目的地亂逛。
臣針對的是被大秦龍氣所厭惡,卻擁有大神通大法力的煉氣士。
畢竟能一晚上將讖語傳遍關中,普通煉氣士壓根做不到。
有歹心,也沒那個能力。”
她轉向李斯,似是在向他解釋,“臣為何要變幻形貌,潛入李丞相府?
數百個強大的煉氣士,三十多位真仙。
太後娘娘,真仙啊,還三十多位,其中不乏天仙、玄仙級的大能。
臣是個沒見識的沙蠻子,當時心裡就惶恐了。”
“三十多位真仙”趙太後臉上沒半點驚惶,隻有欣慰與歡喜。
她看向李斯,真誠地讚賞道:“不愧是李丞相,交遊廣闊,往來皆高士。
正所謂,鳳凰擇梧桐而棲,神龍隱深淵而居。
李府清貴氣華、人傑地靈,故而有諸多仙人往來。”
李斯麵有榮耀傲然之色,舉著笏板微微欠身,“太後過譽了。”
趙太後轉向小羽,疑惑道:“你也是仙人,遇到眾仙友集會,應該開心向往,惶恐什麼?即便沒見過大世麵,也不該這般小家子氣呀!”
小羽有些無語,木著臉道:“臣擔心李丞相召集眾仙殺入皇宮,逼迫太後您人家退位。”
太後表情僵住。
眾大臣目瞪口呆。
“朝堂之上,眾臣當麵,還敢胡說八道!”
李斯勃然大怒,“羽鳳仙,你昨晚還與本相對話,本相是要造反嗎?”
小羽擺手道:“丞相莫激動!我以性命擔保,李丞相不僅沒造反,還是我大秦第一忠臣!”
李斯自認城府夠深、人也夠機敏,卻再次被羽鳳仙弄懵逼了。
他甚至可以察言觀色,做人皇政肚子裡的蛔蟲。
人皇不用明白說出來,他便曉得其想法。
堪稱朝中第一機靈人。
可他恁是跟不上她的節奏。
小羽進一步解釋道:“我其實知道李丞相的忠心,可忠心隻能保證丞相不背叛大秦。
不背叛大秦,也絲毫不影響清君側、誅佞臣、匡扶新帝。
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事實上,越是忠於國家,越容易對現實不滿,在衝動之下乾出拋頭顱灑熱血,變革國政的大事。”
李斯又急了,“羽鳳仙,你血口噴人!昨晚本相為何召開宴會,你全程偷聽,現在卻顛倒黑白,胡言亂語,到底是何居心?”
趙太後看他的眼神變得很複雜。
嫪毐也眼神幽幽地盯著他。
清君側、誅佞臣、匡扶新帝這是在捅他倆的心窩子啊!
小羽無辜又無奈,“丞相你急啥?我沒說你要清君側、誅奸佞。
我的意思是,即便我通過天師道的秘法,辨彆你為大秦忠臣。
可我是個沒見識的蠻夷,這輩子第一次來鹹陽。
對帝都與朝廷之事的了解,多來自話本與評書。
評書中,若有某一大臣,夜裡突然召集數百大神通的煉氣士,三十多位真仙,其中不乏萬年地仙、十萬年天仙。
如此恐怖的力量聚在一起,隻是談天說地、賞花飲酒?
當然,我可以向天帝發誓,昨晚李丞相召集眾仙在仰賢堂夜宴,的確是普通的集會。
過去大概經常舉辦類似的酒宴。
其實鹹陽城內,諸多權貴之家,都有修士的茶話會、詩酒會。
我之所以誤會,是因為我眼皮子淺。
無法想象人間帝都,竟繁華如同天境仙宮。
這麼多仙人,這麼多仙釀靈果在鹹陽之外的其它地方,萬萬見不到。”
小羽一臉真誠地向李斯鞠躬,又向太後鞠躬,“是臣的錯,臣過於鄙陋。
第一次見識天朝上邦真正權貴之家的奢華與高雅,驚呆了,誤會了。”
她有調侃太後與李斯的意思。
但她昨晚潛伏到李府,的確是被大規模煉氣士集會震撼到了。
有一瞬,她真覺得李斯再也忍受不了騷太後,要犁庭掃穴,清理朝中奸佞,還大秦朝堂一個乾淨晴朗。
李斯如同吃了屎味鹹鴨蛋,心裡那個膩歪、難受、厭惡,難以言表。
趙太後也胸腔悶悶的,很不好受。
李斯現在沒反心,可將來他要是有了呢?
若真如羽鳳仙所說,晚上悄悄集聚數百奇人異士,數十真仙打頭,口呼“清君側”衝入林光宮,她咋辦?
她將目光投向孟岐。
孟岐輕咳一聲,“太後,羽天師雖是好心,但的確想多了。
皇宮有天師、衛尉、廷尉鎮守。
逆賊死傷枕籍也彆想進入林光宮。
真仙終究不是死士,永遠不會乾羽天師所說之事。”
他說的也是實話。
如果數十真仙、兩百掌握大神通的奇人異士,悍不畏死衝擊如今的鹹陽宮。
絕對能拿下趙太後,能把嫪毐等奸佞剁成肉醬,能幫助李斯掌握朝中大權
可代價是什麼?要死多少仙人?
哪個仙人願意死在宮廷內鬥中?
他們隻是李斯的高級門客,相當於李家的貴賓。
與李斯以“朋友”、“道友”相稱,並非主仆關係。
讓一兩個仙人“舍生取義”,還有一定可能。
叫一群仙人都不懼生死,絕不可能。
已經有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擺在這兒——大秦欽天監跑路了多少天師?
朝廷供養多年的天師,尚且不願為大秦拚命,仙人願意為某個權臣的欲望拚命?
做夢!
趙太後緊繃的臉,放鬆下來,還露出依戀的微笑,“有孟太師在,朕很安心。”
她不是想通了孟岐話中的道理,而是忽然想起來,自己並非無依無靠。
孟岐就是她的大靠山啊!
她用餘光瞥了下李斯,又道:“羽愛卿,你繼續說。”
小羽道:“臣潛入李府,是李府仰賢堂仙人太多,不可控力量太強。
臣潛入諸位大人的府邸,也是諸位的府邸中,有不少強大的煉氣士聚集。
其中不少煉氣士還對大秦沒歸屬感,甚至懷有惡意。
臣在調查讖語案,對他們有了懷疑,故而潛伏搜聽證據。
臣之所以沒潛入太後娘娘的林光宮,原因也簡單。
林光宮連一個仙人都沒有。
偌大的內廷,隻幾個酒囊飯袋。
縱然有壞事之心,也沒搞出讖語大案的能力。”
趙太後再次表情僵硬。
剛才她說啥來著?
鳳凰擇梧桐而棲李府清貴氣華,故而有諸多仙人往來。
她的林光宮連一個真仙也無,僅有的幾位煉氣士守衛,還被羽鳳仙各種瞧不起。
那林光宮算什麼?臭氣熏天的糞坑?
沒有對比,她還沒感覺。
這一對比,她突然感覺,李斯隨隨便便集聚數十位真仙夜宴,簡直是罪大惡極!
尤其是他沒任何大謀劃,單純開酒會歡樂。
沒大謀劃,便輕鬆喊來這麼多真仙。
越發說明他多麼受仙人親近,也越發說明她趙姬多麼被仙人厭惡。
太後麵色數變,心裡念頭沸騰,許久沒說話。
李斯能感覺到氣氛不對,可他不覺得堂堂“萬古第一相”,需要解釋什麼。
人皇嬴政還在時,他已經在人皇眼皮子底下,建造了規模超越皇宮的宅子,已經招攬上百位真仙沒錯,巔峰期,他門客中真仙數量過百,連金仙都有。
讓羽鳳仙震驚的昨夜飲宴,已經算繁華落幕後的“低潮”。
人皇都不在乎,他還在乎趙太後的在乎?
退一萬步,鹹陽勳貴哪個不奢華,哪個沒養幾十個煉氣士?
羽鳳仙自己也說,她昨晚去了幾十家府邸。
太後與李斯不開口,右丞相馮去疾清了清嗓子,問道:“羽天師,你進入吾等府邸調查嫌犯,得先確定他們是嫌犯,對吧?
剛才,你說使用了天師道的秘法,一晚上找到了很多嫌犯?”
“丞相大人,我自創的天師道秘法名叫‘天眼辨順逆’。”
小羽得意洋洋,將自己功法的原理和效果,深入淺出地講述了一遍。
之前她已經跟贏虔解釋過,現在更加細致入微。
朝堂很多大臣,本身就是修士,自然一聽便懂。
“不可能!”好些懂行的大臣,異口同聲,驚疑否定。
“天師道壓根沒這種秘法。”
“能如此細微地掌控龍氣,豈是天師能做到的?人皇陛下與龍氣更加親近,也沒你說的這麼誇張。”
彆說馮去疾、李斯、國尉寮等大臣震驚懷疑。
孟岐也表情狐疑,心中驚疑不定。
小羽淡笑道:“我還有至尊劍骨呢,諸位有嗎?
所謂天賦異稟,就是我有人無,極為罕見。
彆人做不到的天師秘法,我能創造出來。
而且,我已做成了。
鹹陽城內一百五十萬人丁,接近五十萬人,對贏氏龍氣有抗拒之意。
我從中選擇了最有實力、最厭惡大秦的幾百人,重點調查他們。
目前他們的身份來曆,確定了大半。
嘿嘿,不少都是移形換貌的大秦通緝犯呢!我還抓住了一個老賊。”
這番話說得既囂張,裡麵的內容又十分震撼。
馮去疾驚道:“羽天師,你在信口開河吧,鹹陽城內竟有五十萬逆賊?”
小羽歎息道:“的確很驚人,但諸位若是不要這麼高高在上,多去民間走一走,與市井中的老百姓,聊一聊日常生活,應該不會有此疑惑。
大秦無恩於百姓,隻想著盤剝壓榨。
他們又不是牛馬即便是牛馬,天天抽它打它,讓它沒日沒夜地耕地,不讓它吃草休息,它能不怨恨你?”
馮去疾白眉緊皺,臉上浮現擔憂與焦躁之色。
嫪毐眸光微閃,淡淡道:“羽天師,你初來乍到,什麼都不了解,莫要危言聳聽。”
小羽道:“朝堂政務,我不關心。我為天師,隻說天師該說的話。
除非諸位不問,隻要問了,我便要實話實說。
不然,對不起太後與孟太師對我的信任。
也對不起大秦龍氣賜予我的天師之權。”
嫪毐眯著眼睛,輕聲道:“你所說的一切,都有一個大前提,你自創的天師法‘天眼辨順逆’真的很靈。”
小羽看著他,表情古怪道:“長信王若願意配合,我可以當場演示給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