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笑道：“我還以為要等幾天，等他們親自領教了‘天眼辨順逆’的厲害，才會開始害怕，然後逃跑。
沒想到他們這般慫包。
隻是聽到朝堂上的消息，一天都沒過去，就嚇跑了，嗬嗬嗬！”
贏虔驚訝道：“難道羽天師是有意為之？
據我觀察，朝堂消息剛傳出來時，他們震驚、懷疑居多。
很多修士都聚在一起討論‘天眼辨順逆’的原理。
討論的結果隻有一個——原理正確，卻幾乎不可能做到，無法創造出對應的‘天師道秘法’。
其中不乏以元神飛升、獲得天庭冊封的天師。
他們的意思是，要做到如仙子所說的那樣，必須對地煞龍氣有非常強的掌控力與感知力。
或許人王與龍氣的親和力，能達到修煉‘天眼辨順逆’的門檻。
可人王體內龍氣太盛，無法在天師道上取得太高的成就。
強行修煉，可能損傷‘元神’。
若不是人王，天師體內的仙氣，又對地煞龍氣十分抗拒。
縱然是大秦天師與大秦龍氣親近，也做不到仙子這般精細入微。
此類說法，幾乎得到所有懂行的煉氣士的認可，所以他們起初懷疑居多，並沒大規模逃離鹹陽。
可下午時，仙子將盧生戴枷遊街，一路送到衙門，還當堂審理讖語案。
且不說最後的結果。
單單盧生落網的過程，在公堂之上由他親口說了出來。
那些懷疑羽天師神通的奇人異士，隻能震驚承認，世上的確有仙子這等奇葩。”
此時此刻，“奇葩”還沒變味，依舊是個褒義詞。
“一部分奇人異士對我大秦沒壞心思，隻是震驚仙子能自創如此天師道法。
另一部人則是驚恐，他們本是我重點調查的目標。
如今還沒調查出結果，卻都跑了。“
說完，贏虔便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小羽。
小羽沉吟道：“我倒是沒故意傳播‘天眼辨順逆’之事。
李丞相告我刁狀，我被太後喊了過去，必須解釋清楚昨晚之事。
其實，那群逆賊自覺離開鹹陽，對鹹陽、對朝廷都算一件好事。
即便旁門左道的方士盧生，也因為活的時間夠久，有很多親朋故舊。
更彆說那些太乙玄門的煉氣士。
真將他們都抓了，惹得神州仙門動怒，我們承受得住？
如今的鹹陽，宜穩不宜亂。”
在朝堂上詳述“天眼辨順逆”的原理，的確有故意宣揚、嚇跑“叛逆”的心思。
她又不是真的夾腦風，為了大秦江山，像一條瘋狗，逮誰咬誰。
來鹹陽，是為了“讀大學”，不是替誰打打殺殺，讓自己時刻處於危機之中。
對小羽個人而言，最佳狀態是：鹹陽城內乾乾淨淨，沒搞事的人，沒亂七八糟的事兒，她好安心讀書學習，將人皇政的底蘊轉化為自身的道行。
憎恨大秦的人，儘管在神州其它地方默默發展，哪怕直接揭竿而起都可以，隻要彆來鹹陽打擾她。
等九州烽火四起，各大郡縣被“義軍”占領，函穀關都守不住，贏氏絕望到承認大秦已經大勢已去，她再從容不迫，帶著贏氏族人和家當，去西牛賀洲弄個“西秦帝國”。
輕輕鬆鬆，hayendg，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有叛逆之心，不等於要當叛逆。那些怕麻煩的人滾蛋了，若還有叛逆留下，必定有特殊目的，不能離開鹹陽。咱們應該重點盯梢那批人。”
說到這兒，小羽真情實感地歎了口氣。
“太傅大人隻曉得我昨晚標記了兩三百個紅點。
可你不曉得，他們並非全部‘叛逆’。
排斥大秦龍氣的人，僅僅鹹陽城內，就有四五十萬。
挨個盯梢，盯得過來？抓住他們，送進大牢，能解決問題？
要扭轉局麵，還得從朝堂政策入手。”
贏虔神色掙紮片刻，心中似是做出某種決斷，眼神漸漸變得堅定，問道：“羽天師可知道，你離開章台宮後，國尉大人公開支持你繼承孟太師之位。
還要恢複前朝舊製，將‘太師’列於三公之上。”
小羽麵色大變，叫道：“我從未得罪過國尉寮，那老貨為何要害我？”
贏虔愕然，“這怎麼是害你？國尉大人對羽天師評價極高。
他說你能力拔群，還有古之聖賢的德行，完全當得起‘眾臣之首’。
有朝臣反駁，他也據理力爭、侃侃而談，說得很多大臣都沉默了。
我估摸著，很多大臣已經心服。”
——很多大臣已經心服？我麻煩大了！
小羽心中歎氣，嘴上也在哀叫，“所謂‘恢複前朝舊製’，不就是效仿當年商朝的聞太師？這種時候，成為‘聞太師’，多麼不吉利啊！
這不是害我是什麼？
太傅大人，我不是不願為大秦效力。
我已下定決心，等到了事不可為時，一定帶著贏氏一族，殺出一條血路，到西牛賀洲建立‘新·西秦帝國’。”
——往西方逃躥，哪裡需要殺出一條血路？
隻要你放棄抵抗，直接帶走贏氏一族，不知多少逆賊，要敲鑼打鼓地歡送呢！
贏虔心裡吐槽，麵上露出真誠與肅穆的神色，道：“羽天師說的沒錯。
國尉大人就是要支持你成為大秦的‘聞太師’。
但今時不同往日，沒有人會要求羽天師重蹈當年聞太師之覆轍。
趁著大秦還有改革之機，且儘力而為。
真到了事不可為時，羽天師再決定如何安置贏氏一族。
你問心無愧，且從容不迫。
彆人也會敬服你是真英雄、大豪傑，贏氏更是對你感恩戴德。”
小羽問道：“對國尉大人的提議，太後怎麼說？”
“太後不是大問題，困難在李丞相。他態度堅決，堅決反對。馮丞相向來敬重李丞相，見李丞相如此，也勸國尉大人先觀察羽天師一段時間。”贏虔道。
——感謝老李！老李，昨夜我嘴下留情之恩（沒當眾揭露天機），你今天還了。
小羽鬆了一口氣，笑道：“真要論老成持重、國之柱石，還得是李丞相啊。
我一個蠻夷野修，初來乍到，人品能力什麼的，大家都不了解。
僥幸成為天師，已是孟太師的私心之故。
讓我擔任‘舊製太師’國尉寮鐵定夾腦風了。”
若以完全理性考量，她的話很有道理。
可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她還一臉輕鬆的笑意
贏虔表情有些扭曲，內心也開始扭曲——一定不能讓她如願以償地跑了！
其實，之前他也覺得尉繚子夾腦風。
剛才出言試探，隻是起了心思，並沒完全拿定主意。
現在試探了，結果羽鳳仙完全不戀權。
臉上沒一絲貪婪，隻有驚慌。
至少能說明一點，贏氏不用擔心羽太師變成個威脅皇權的權臣。
舊朝太師位列三公之上，肯定是最大的權臣。
但再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也不會擔心聞太師篡奪紂王的位。
現在也一樣，羽太師頂多把事情搞砸，絕不會自己搶奪贏氏皇位。
確定了這一點，已足夠了。
“羽天師，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回去後，我會繼續盯著剩下的‘紅點’。
若有發現，立即派心腹功曹，將消息傳給你。”
贏虔起身告辭，心裡下定決定：今晚不休息了，挨個托夢給贏氏宗室，幫羽天師跑門路，定要讓國尉大人得償所願。
贏虔離開了，小羽卻沒法安心研究“錄圖神書”了。
她立即跑到“天皇殿”去尋孟岐。
沒見到孟岐，不過孟岐的看門童子“何林”，坐在“晴雨司”九州山水圖前打瞌睡。
“小林子。“
“喔，羽仙子，有何事？”
小林子動作自然地抹去嘴角口水，從蒲團上爬起來向小羽行禮。
小羽也打了個稽首，算是還禮，問道：“孟太師呢？”
“老爺正在幫仙子跑門路呢！”小林子一臉興奮地說：“仙子還不曉得吧，今日朝會上，尉繚子舉薦你當‘上古太師’呢。
老爺高興壞了，從家裡拿出好幾件厚禮，要挨個拜訪朝中重臣，再次勸說他們同意尉繚之策。”
小羽傻眼了，也怒了。
——好你個老孟，我把你當前輩，你竟賣我賣得這麼徹底！
即便要我替你填坑，普通太師已是極限，還特麼上古太師
我有上古太師的神通和背景？
聞太師遇到麻煩，去金鼇島喊兩嗓子，立即一群師兄弟、師叔師伯過去當替死鬼。
我把嗓子喊破，也隻能喊來更多的敵人。
“小林子，孟太師不用忙盧生的案子嗎？”
“讖語案已經結案，盧生起初還當堂喊冤，老爺讓衙役打他板子。
他忒不濟，隻挨了二十多下，便頂不住，連聲大喊‘認罪’。
很多老百姓都看到了，也聽他親口，將夢境傳播流言之事，詳細講述一遍。
既然結案，盧生扔進黑冰台囚牢即可。老爺得了空，晚飯都沒吃，立即去幫仙子跑門路。”
小林子說完，還仰起頭，一臉微笑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大聲感謝孟老爺的義氣。
小羽木著臉，留下一句“你繼續打瞌睡”，就轉身離開了。
小羽沒返回千鶴觀。
千鶴觀是欽天監衙門內的一處偏殿，是她辦公的地方。
她休息時，依舊得回章台，西北角的懸空閣樓。
當初選章台安家，是為了安全。
白天時，欽天監道士眾多，她在千鶴觀打瞌睡，也不擔心敵人突然闖進來。
可晚上欽天監空蕩蕩，她再留在千鶴觀打瞌睡，如鵬十三之類的邪魔，隻畏威，不在乎什麼規矩與臉麵。能殺她，一定肆無忌憚地出手。
她在章台，妖邪不敢靠近。
不是因為規矩，而是人道龍氣會對他們施加個超級debuff，還無法潛行隱蹤。
暴露了，身處debuff中，實力大減，行動不便，還不得被她一劍一個？
回到小閣樓，感受周圍濃鬱的地煞龍氣，小羽很安心地躺在床榻上。
“元州牂管娶竺米題！”
她念了七遍，然後進入夢鄉。
“趾離神咒好像真有點效果”
夢境維度，小羽懸浮在灰蒙蒙的虛無空間，看到遠方有一顆顆星辰似的睡夢世界。
那些睡夢世界，都是彆人的夢。
隔著老遠，她無法直接看到夢中的內容，卻感覺今日的夢境維度格外“乾淨透亮”。
平日裡，她也能在夢境維度行走，但一直有紫灰色“霧氣”遮蔽視野。
仿佛普通人行走在濃霧彌漫的傍晚。
容易迷失。
她沒迷失，是因為《夢神功》架橋境界，可以通過因果聯係，跨越夢境時空，直達目的地。
如同遊戲中的錨點傳送。
遊戲地圖有迷霧遮擋，遊戲人物不知道地圖上的路徑與建築，可能走岔路，走錯道。如果直接通過錨點穿梭過去，完全不用在意中間的路況。
現在，誦念趾離神咒後，遊戲地圖依舊有迷霧遮擋，但遊戲人物手裡多了一盞燈，能照亮更遠的視野。
之前她在章台入夢，無法看到周圍的睡夢世界。
章台為朝宮，而非寢宮，方圓數百丈，有侍衛巡邏，沒人睡覺。
隻有宮外與後宮，有睡覺的人，也就有夢。
此時，小羽能直接看到宮外百姓、寢宮之人的夢了。
“元州牂管娶竺米題！”小羽又連著念了七遍。
結果讓她很失望，沒任何神異效果，也沒召喚來神獸趾離。
盧生雖稱呼趾離為“夢神”，其實趾離和伯奇一樣，也是夢境神獸伯奇是凶獸，趾離是神獸。
沒有趾離神力的守護，小羽也不敢胡亂試驗盧生的“夢遁之術”。
她右手攤開，《錄圖神書》憑空出現在掌心。
物質化的神書，竟直接進入夢境維度。
手持神書，小羽感覺自己在夢境中的視野更清晰，也看得更遠了。
效果增強了數十倍。
她一眼掃過去，密密麻麻的亮點，比夜空中的星辰還要密集。
“難道之前猜錯了，不是趾離神咒的效果，而是神書的特效？”
小羽翻開《錄圖神書》，嘗試在夢中研究‘讖語天機術’。
她之前的天機術，無論來自狗肉道士的紫微鬥數，還是拷問來的丐版河圖（先天八卦），都以天上星辰為根基。
星辰的運轉中，蘊含了命運的某些參數。
讖語天機術，以夢境為根基。
夢境中隱藏了未來的某些片段。
也虧得小羽原本就修煉《夢神功》，對夢十分了解。不然《錄圖神書》到手，也難以入門。
夢中的小羽，抱著錄圖神書，一頁頁翻看。
看著看著，她眼神漸漸迷離，不一會兒便陷入沉睡。
自從創造出夢神功，她從未不受控製地入眠。
此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
而夢神功第一重境界，便是蘇醒。
她理應清醒地睡，可她這會兒失去了意識。
在小羽陷入自己都未察覺的深度夢境時，身前《錄圖神書》頁麵上的文字，在快速閃爍變幻。
她周圍的夢境時空，也仿佛受到了吸引。
她手中神書仿佛一個黑洞，附近夢境空間扭曲變形，向黑洞坍塌。
“咯咯咯~~”第一聲雞鳴，遠遠飄入章台宮。
黑洞似的漩渦消失，神書恢複原樣。
夢中的小羽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醒來。
“羽太師定天。”她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