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耕煙心中越發不服氣。
不過，她也能看到小夥伴臉上的真誠，聽出她語氣中的擔憂。
她心裡是不服氣，可也暖暖的。
“你壓根不明白我南海劍宗的底蘊和手段。即便你僥幸殺了黃安大仙，即便你今天在天機術上強過我一頭，你也沒資格小瞧我師父和我。”
小羽撇撇嘴，道：“有啥不明白的？你們南海劍宗的立派根基，不就是一塊斷牆？
當年慈航道人曆劫轉世到西域‘興林國’，成了一國公主，名為‘妙善’。
妙善公主練劍時，在院牆上留下蘊含自身大道神韻的劍痕。
服侍她的宮女，將那塊斷牆搬到南海，建立了如今的南海劍宗。
她還故意碰瓷彆人觀音大士，在劍宗前麵加了個珞珈山。”
竇耕煙又是一驚，“你來神州後，還到處打聽過我和我師父？”
小羽又撇撇嘴，臉上有淡淡的不屑，“神州玄門道派，分為上下兩宗，三十六上宗仙派，七十二下宗道門，你們南海劍宗都不入流。
我在神州恣意縱橫，麵對的都是神霄派、上清派這等高級仙門，上哪打聽你們南海劍宗？
不過，大秦藏守室的確包羅萬象。
連南海劍宗這等海外小門派，都有詳細記載。”
藏守室內，有個專門的藏書區，名曰“三界仙門”。
三界仙門又分為好幾個大的類彆，比如太乙玄門、上古散仙、旁門、左道、邪道、魔道、靈山佛宗
南海劍宗屬於“海外仙島·南海旁門”這一類。
雖被列為“旁門”，總體評價並不差。
因為南海劍宗的確和珞珈山有點關係。
竇耕煙粉臉發青，起身指著她，喝道：“我們出去比試比試劍法！
我今天定要的讓你瞧一瞧，我南海劍宗是不是不入流！”
——你師父都要被我用幾十種方法，擺出各種姿勢、各種淩辱，你還跟我比劍？我不想跟你傷了和氣。
小羽心裡嘀咕，擺了擺手，道：“你看你，果然是個速成地仙，這麼容易就亂了心氣，你莫非都沒修煉過煉心之法？”
竇耕煙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燥火壓下去，緩緩回到椅子上，冷冷道：“我劍心通明，無有塵垢，已達羅漢之境。”
“果然是速成的。你這羅漢心境，真有點虛呀！十年前，與你分彆不到半年，我已經有‘半佛之心’，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不使染塵埃。
如今，我都快成佛嘍~~嗬嗬嗬~~”小羽笑容得意又歡快，還故意拿眼去挑逗她。
竇耕煙恨得牙癢癢，差點又壓不住燥火。
“若沒好運地偷到王母娘娘的蟠桃，你連仙人都不是。”
小羽笑道：“西方十凶，你打得過嗎？”
竇耕煙沉聲道：“未必不能。而且，你當日使用詭計，暗算了黑蛟魔王。”
“你看你，對敵人和自己，都沒個客觀清醒的認識，還學彆人來神州扶龍庭。
回南海去吧，沒有萬年道行，不要下山。”小羽道。
“我來神州，可不隻是扶龍庭，我要替我父親，替西魯報仇雪恨！”竇耕煙道。
小羽道：“你父親隻希望你成仙，西魯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爹隻是個丞相，不是國主。”
“你一直說我，你自己呢？你可知道，我今晚來見你，是為了勸你識天數、明道理，彆陷入鹹陽這個爛泥坑。”
竇耕煙盯著她的眼睛，道：“無論你怎麼勸我，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我是順天應命，你是逆天而行。
我不是孤軍奮戰。
天下反秦義軍多不勝數。
縱然我個人在某方麵還有缺陷，可我們是一個整體，能互補不足，聯合起來無可匹敵。
你呢？欽天監還剩多少天師，暴秦還剩下多少仙人？
你若真當了什麼上古太師，你比當年的聞太師還要慘。
聞太師有眾多幫手，你卻孤零零一個，被天下有德真仙圍而攻之，慘慘慘！”
小羽搖頭道：“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大秦太師的妙處。”
竇耕煙淡淡道：“彆自大自負，我了解你，彆人也都了解你。
你無利不起早，必定是從太師之位中得到什麼大好處，才會被孟真君說服。
比如，嬴政狗賊窮搜天下，收集到的寶物、寶典。
可你不曉得，相比你即將麵對的危險，那點好處隻能算蠅頭小利。
那是魚鉤上的魚餌。
若為魚餌上鉤，著實愚蠢。”
小羽神色輕鬆，道：“你說說看，有什麼危險？”
竇耕煙沉默半響，問道：“你可知，我這趟來鹹陽的目的？”
“來跟我敘舊？”小羽笑道。
竇耕煙翻了個白眼，道：“我成仙後，的確有回西沙域找你的心思。
這趟入神州，期待與你在鹹陽相逢。
可我不是一個人，與你見麵隻是順路。
我們來鹹陽另有目的。
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聯合各方，再次商議，要不要幫你坐上暴秦太師之位。
注意，是‘再次’商議。
之前他們曾達成共識，一致同意——要害你，就讓你成為暴秦太師。
前些日子，孟真君剛掛印而去，你便在真形圖事件中打響名聲。
眾神震驚，九州煉氣士更加震撼。
有人慌了，有人猶豫了，還有人希望你當不成太師，早點把真形圖收回去。”
小羽道：“你們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大秦朝堂上的大事兒，能隨你們心意左右搖擺？
你們真這麼厲害，直接攻陷鹹陽、砍下趙太後狗頭得了。”
竇耕煙輕蔑一笑，問道：“今日朝會上，是不是有很多人站在國尉寮一邊，直言不諱地與李斯打擂台？
還有一半文武大臣，站在邊上沒說話。
你可知，他們中有多少人，被恨你的仙人、仙門收買了？”
小羽搖頭道：“你們太幼稚，太小瞧政治，也太小看我了。
有時間和精力，折騰這種沒用的事兒，不如回家好好養氣存神，多增加一些道行。在即將到來的死劫中，增加一丁點勝算。”
“怎麼無用了？很有用！他們的確收買、說服了很多暴秦權貴。
今日朝堂上，支持你的一方，能聲勢浩大，全靠你的敵人在幫你。
但很顯然，他們永遠不會真心希望你好。”竇耕煙道。
小羽淡淡道：“能阻止我成為大秦太師的，隻有我自己的意願。
能讓我成為大秦太師的主因，也隻有足以打動我的利益。
你們真該了解一下‘西蜀羽宰衡’是怎麼來的。”
“西蜀宰衡”
竇耕煙怔了怔，表情奇怪道：“你在西蜀耀武揚威，來到鹹陽還能繼續肆無忌憚，以力壓人？我真不敢相信，你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小羽看了她一眼，站起身道：“你現在活像個剛進城的鄉下土妞，我帶你去見一見大世麵。”
“我土妞？你彆忘了自己來自哪裡，彆忘了當初是誰教你修行常識！”
竇耕煙也站了起來，打算跟她見一見大世麵，可嘴上依舊不服氣。
“你當年還說我無法成為人仙呢！”小羽笑道。
“我是說——如果沒有奇遇的話可你連大蟠桃都吃上了，直接成仙，這是何等奇緣？我無話可說。”
“嘿嘿，你吃過蟠桃沒？知不知道蟠桃什麼滋味？”小羽得意道。
竇耕煙很不想讓她得意，可她的確對大蟠桃十分好奇。
那可是三界第一靈根，第一仙珍啊！
“不就跟普通桃子一樣，頂多更甜，更有仙氣。”她說。
小羽給了她鄙視的一瞥，“真沒見識！連蟠桃是酸鹹口味的，你都不知道？”
“什麼，蟠桃是鹹的？怎麼會有鹹桃子！”竇耕煙一臉狐疑。
小羽拉著她的手遁入地下，一邊朝著欽天監土遁，一邊瞎話連篇，道：“人的口水是鹹的，蟠桃本無味，入口生津，舌苔與喉嚨處的經絡，仿佛在跳舞，嘴巴裡仿佛開鑿了一口噴泉，口水嘩啦啦流。”
瞥見邊上的竇耕煙不自覺地咽口水，她越說越來勁兒，“正所謂‘玉池清水灌靈根，審能修之可長存’。
金津玉液可成還丹，又叫‘玉液還丹之術’。
吃大蟠桃能養熟還丹，就是這個原理。”
“嘴巴像噴泉，口水嘩啦啦聽著好惡心。”竇耕煙道。
“我隻是比喻，方便讓你明白吃蟠桃的感覺。汁水橫流是正常的，需要不停吸桃汁兒，卻不至於真在嘴裡含一口噴泉。”
小羽土遁速度很快，她的太師府距離章台宮又不遠。
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帶著竇耕煙進入到一片濃鬱的龍氣中。
“感覺如何？”
竇耕煙道：“龍氣太盛，很難受，我的道術無法施展，法力運轉也很艱難。
不愧是神州中華，暴秦龍脈已死，龍氣還有如此威能我可是仙人啊！”
小羽都不用掐訣念咒，隻動念之間，前方龍氣自動打開一條通道。
“四瀆五嶽之神，心心念念的真形圖，就在這兒。”
進入寶圖室內，竇耕煙看到了另一個羽鳳仙。
她微笑看著她，身上有一種縹緲浩瀚不似活人的氣息。
竇耕煙感覺既親近又壓抑，“去章台宮參加朝會的你，果然不是本體。”
“喔，你能分辨我的靈身？你應該沒這種能力。”
小羽說第一句話時，身子向後飄了兩丈，化為一座高山。
緊接著高山消散成一團氣，氣凝聚成一條浩蕩大河，聲音從河中飄出來。
一句話說完，她再次變化成羽鳳仙。
竇耕煙心中有了一絲恍然。
她明白她身上不似活人的浩瀚氣息是什麼了。
她不是人，她是天地。
麵對她，像是在麵對天地本身。
“你這是什麼道法？我不是說身外身。”竇耕煙指著不停變化山水形態的小羽本體，“你應該在修煉一種奇異的仙法。”
“這是我自創的《徊風混合千山萬水煉神飛化》之道，厲不厲害？”小羽得意道。
竇耕煙見不得她裝逼，當場就想嘲諷她兩句。
可麵對不停變化名山與大河的“天地羽鳳仙”，她竟說不出違心之言。
“很厲害！你說的自創天仙法，就是這個？我感覺它比地仙法強很多，但天仙法應該無法被你創造出來。”
小羽道：“應該不在‘天地人鬼神’五仙之列，屬於古仙法。
煉氣也煉神，但不像‘今法’，不走性命合一的內丹術路子。”
竇耕煙皺眉道：“古仙法隻求長生，長生之後幾乎無路可走怎麼走，完全隨緣。
你這條道，強歸強，可方向在哪，你知道不？”
沒成仙時，長生久視，就是煉氣士最大的夢想。
可一旦成仙，最最重要的不是道行與神通，而是道路，也即是方向。
仙人最怕失去方向。
小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道：“修煉我這門仙法，需要借助真形圖。
先與五嶽四瀆‘合道’，竊取其精神與靈粹。
然後以五嶽為陽，四瀆為陰，陰陽合一，統攝天下千山萬水。
現在的話，我還在修煉五嶽與四瀆。
除了它們，寶圖室還有數以百計的山水真形圖。
我得一幅圖一幅圖地煉化。
汲取它們的神韻，吸收名山大川的天地靈氣。
我估摸著，當我能以自身本源之氣，演化出完整的神州時，功法算小成。
能演化人間，算中成；能演化盤古世界，算大成。
小成、中成、大成，對應什麼仙道境界，我不曉得。
有什麼神異特效，我也不曉得。
反正每一天，我的道行都在狂飆。
此時的我，隻用道行，不考慮神通，能打敗三個剛進入鹹陽時的我。”
“法力也提升了三倍？你之前可是吃過大蟠桃啊！”竇耕煙震驚。
在大蟠桃的基礎上提升三倍，這是什麼概念？
小羽搖頭道：“法力和靈魂的增強，隻是次要的。
關鍵在本源之氣的提升，更加靠近先天一炁。
本源之氣能級上的提升，對道行的影響，遠超法力體量上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