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冤枉啊~~”
土地夫人擺出帶雨梨花的柔弱姿態,哀哀叫道:“我沒私通,孫大郎也不是我害死的。老爺明鑒,我好冤啊!”
“狗攮的,你行奸之時,被當眾捉住,鄉民們都瞧見了,還敢喊冤?”
小羽拿出天門鎮令君朱一套的架勢,扔出簽令,喝道:“左右班頭,給老子摁住她,先打五十大板,幫她醒醒神兒!”
“諾~~”左右兩邊,各走出來兩名彪形虎將。
兩人摁住崔碧蘿的雙臂,另外兩人各持一根紅漆燒火棍,一下接一下朝崔碧蘿後背與臀部打去。
“劈裡啪啦~~”打了七八下,鮮血便滲透了衣衫與褲子。
“老爺,我真沒私通,是孫大郎勾引我。我承認,我犯了每個寂寞神女都會犯的錯誤!可我隻是情難自抑,非私通啊!”土地夫人嚎叫道。
“你是說,每個神女都會私通?”
羽城隍又驚又奇,“你說說看,還有哪些神女私通?”
“太多了,說不過來。”
說得過來,也不敢亂說啊!
“以城隍老爺的見識,類似的事兒見得還少嗎?自古王孫少年配神女仙女,都是一段佳話啊。
也常有‘夫人’臨幸凡間少年,留下一段情。
民間都有很多傳說、傳奇呢!”
她狡辯時,身後的板子也沒停下。
人一旦開口說話,嘴裡、腹腔的那口氣泄掉,板子落在屁股上更加難以忍受。
她都沒說完,便忍不住慘嚎,“老爺,先停了板子吧!
無論如何,終究不是小神主動勾引孫大郎。”
見她哭得可憐、嚎得淒慘,地上形貌淒慘的孫大郎心生憐憫,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連忙掙紮起身,叫喊道:“城隍爺,碧蘿沒有說謊,的確是小民主動勾引她。
她禁不住被小民的男色與才華所誘,才犯了糊塗不,她沒犯糊塗,我們是兩情相悅,天生一對。
是月老牽紅線,讓我們相遇、相知。
男歡女愛,人倫之道,我們沒有錯。”
“你有個屁的男色,長得還沒本府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羽城隍罵道。
眾鬼神的表情有點扭曲:老爺,您要說威武雄壯,孫大郎的確不如你,可要論風流最近幾年,您倒是經常招鬼妓入府,算得上“風流”。
可你若真個英俊瀟灑,還需要花錢招“清倌鬼”嗎?
不過,老爺終究是老爺,他們隻敢心中腹誹,不敢直接嘲笑出聲。
羽城隍繼續道:“你之所以被這淫婦盯上,是因為你夠蠢!元陽也夠足,夠她折騰。”
“我沒貪耀武的元陽!”土地夫人叫道。
孫耀武也像是受到極大羞辱,激動大喊:“我與碧蘿就是兩情相悅。
赤繩係足,終不可解,此乃天定情緣!”
“狗攮的,你媳婦李氏就在邊上,你還敢說與土地夫人兩情相悅,天定情緣?”
小羽怒喝道:“你們若是男未婚女未嫁,任憑你們怎麼媾和,本府都沒話說。
可孫耀武你有妻,崔碧蘿你有夫。
月老是老眼昏花了,才在你們足踝再綁一根紅線?”
孫耀武道:“城隍爺明鑒,且不說男人三妻四妾,屬於平常。
隻說我這山妻李氏,木頭人似的,有和沒有真沒多大區彆。
還有碧蘿之夫”
想到先前土地公折磨他時的狠辣表情,他激靈靈打了個哆嗦,麵色煞白,口不能言。
“崔碧蘿之夫怎麼呢?你是不是也想挨板子,醒醒神兒?”
若非他此時已遍體鱗傷,明顯在土地廟受儘酷刑,經不起折騰,小羽早讓這狗攮的吃板子了。
“不,城隍爺慈悲!小民有話說。”孫耀武哆嗦了一下,連忙道:“土地公雖是碧蘿之夫,卻三百年沒與她同過房。
三百年啊,多少個日夜,多麼的寂寞?
碧蘿為他守了三百年活寡,早沒了夫妻恩情。
縱然先前月老曾在他們身上綁了紅繩,這會兒紅繩也早該斷了。
他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
是‘土地公’、‘土地夫人’的身份,強行將他們綁在一起。
可人之天性,不可磨滅。
沒了情與愛,夫妻關係有名無實,勉強湊在一起,豈不是違背了人倫本性?”
小羽掏出《生死簿》翻了翻,沒找到“鷺鷥亭土地夫人崔碧蘿”的頁麵。
《生死簿》上隻有“名錄黑籍”的凡人,或者凡妖(包括動物)。
崔碧蘿神位再小,她也是神靈,名字不在“黑籍”上。
小羽又換了一種搜索方式。
在生死簿“搜索框”輸入“與土地夫人崔碧蘿有染的符離縣人”。
一下子跳出來八十六個頁麵!!
而這還隻是最近兩百年的“舊檔案”,更早的已經查不到。
跟土地夫人有染的八十六個凡人,全都死了。
土地夫人倒是沒撒謊,她的確不貪圖他們的元陽。
可凡人與凡人頻繁交合,尚且會損害元陽,土地夫人是個陰鬼,還索求無度。
按照陰律,凡人主動勾引土地神的夫人,的確屬於“瀆神”。
以凡人的身份褻瀆神靈,還是本土本鄉的守護神,在命數上會折福折壽。
嗯,英雲未嫁的女神、女仙,若和凡人男子歡好,並不算瀆神。
此處瀆神的對象,並非與之通奸的女神、女仙,而是女神的男神相公。
孫耀武勾搭上崔碧蘿,即便將崔碧蘿擺出一百零八種體位,也不算褻瀆崔碧蘿。可他綠了魚西池,魚西池是神靈,這就是瀆神。
土地公土地婆這一身份,對“折福折壽”還有加成效果。
彆看土地公土地婆神位低,他們之所以配對成神,是為了維持大地的陰陽平衡。
有點“雙劍合璧”的意思。
凡人勾引土地夫人,等於在破壞這種天職。
如此,既折福折壽,又被崔碧蘿“壓榨”,能堅持兩年不死者,都算“偉男子”!
小羽又翻開《生死簿》中孫耀武的頁麵。
這廝原本就是短命鬼,按照既定天數,在今年年底,他會死於兵災。
勾搭上崔碧蘿,年底將死的命數沒變,死亡方式換成了“元陽耗儘,病入膏肓,勉力強為,死在崔碧蘿肚皮上”。
看了眼仰首挺胸、一臉“忠貞不渝”的孫耀武,小羽一臉膩歪地將《生死簿》重新合上,絕了用大量例證警告他的心思。
——既然這廝死不悔改,那就去死吧!
小羽又瞥了眼邊上的李氏。
孫耀武雖是個草包小白臉,麵對城隍爺和眾多鬼差,卻有侃侃而談的勇氣。
先不論他的話有沒有道理,至少他自圓其說了。
李氏明明才是真正掌握大道理的苦主,這會兒卻畏畏縮縮,仿佛舌頭打了結。
太不爭氣了。
“李氏,這對奸夫淫婦巧言詭辯,你怎麼說?”
李氏訥訥,“小民想帶郎君返家。”
小羽沒好氣道:“他都說了,你是個木頭人,有你沒你都一樣。
娶了你,如同沒娶。你還帶他返家乾什麼?”
李氏低下腦袋,傷心地說:“小民自從嫁到了孫家,每日侍奉郎君與公婆,還要照顧小叔與小姑,從無半點懈怠唉,小民命苦,且先讓郎君還陽,再說其它吧。”
小羽轉向孫耀武,道:“現在你們的案子,可以分為三部分,三個小案子。
第一,你以凡人的身份,勾引神靈的妻子,破壞‘神婚’,乾擾此方土地的陰陽調和,是大罪!
第二,崔碧蘿為土地神,卻與凡人通奸。
傷風敗俗,褻瀆了土地夫人的神職,丟了眾神的臉麵與威嚴,在民間影響極壞,也是罪大惡極。
第三,土地魚西池害你性命,還放言滅你全家。
天庭公正無私,神靈當仁慈善良,他嚴重違背天律。
現在土地魚西池畏罪潛逃,還沒落網,暫不說第三個案子。
隻你和崔碧蘿之案。
按理來說,本府不用聽你們狡辯。
直接按照天律,你瀆神,要折福折壽,甚至直接罰下地獄。
崔碧蘿則要廢除神位,打入酆都地府。”
兩人麵色大變,張開嘴巴就要叫喊。
這種結果,他們萬萬不肯承受。
小羽緊接著又道:“但你們也給出了通奸的理由。
孫耀武嫌棄李氏,不覺得她是合格的妻子,不能讓你滿意。
崔碧蘿你是否也認為你和魚西池的姻緣名存實亡,覺得自己與孫耀武天生一對?”
崔碧蘿糾結起來。
前一個結果“免去神職,亡魂打入酆都”,她接受不了。
可聽城隍爺的意思,是要拆散她和魚西池,將她和孫耀武湊一塊兒?
她和魚西池能成為鷺鷥亭土地婆、土地公,除了他們能力、功德、背景足夠,還因為他們滿足一項條件:他們是夫妻,可以組成土地公土地婆,調和陰陽。
就像小羽前世,有些職業要求單身未婚。
“未婚”是入職的條件。
土地公和土地婆,不能隨便拉一對男女配對,必須生前就是夫妻。
如果跟魚西池和離,她孤身一人,還能擔任“土地婆”的神職?
小羽使了個眼色,班頭立即拿起水火棍,在崔碧蘿濕漉漉、血淋淋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喝道:“城隍爺問你話,你發什麼呆?“
崔碧蘿哭道:“屠大哥,我們也有數千年的交情,今日何故如此刻薄?”
小羽歎道:“過去你荒唐,本府可有管你?今日不同往日,事情鬨大了。
你的案子結束後,我還得派遊神,去附近鄉村‘散夢’。
叫鄉民知曉‘偷人之土地夫人,是什麼下場’,神道律法是何等威嚴。
如此,才能明正典刑,清正風氣。”
崔碧蘿道:“常言道,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現在天下大亂,人間邪魔之氣充盈、清正之氣不足。
吾等香火神靈,常居人間,也難免受到影響。
心煩意燥,難以守正,行為上稍微有點過度,也屬正常。
真沒必要如太平盛世時一樣嚴格。”
——就比如屠大哥你,你悄悄招鬼妓,誰不曉得?
你能招妓,我睡一兩個凡人少年,合情合理,相互體諒嘛!
總不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小羽怒了,“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還像個神靈嗎?
崔碧蘿,你墮落了,你褻瀆了自己的神職,必須罷黜你!”
土地夫人火氣上湧,差點忍不住,要把“他”的醜事都抖落出來。
可她屁股還疼著呢!
鑽心地痛。
——狗攮的,屠老鬼往日很會做人,遇到我夫妻,也稱弟道妹,今個兒豬油蒙了心,當著眾鬼神的麵滿嘴禮儀道德,這種假正經做給誰看呢!
“碧蘿,城隍爺跟前,你還糾結什麼?”
崔碧蘿想得多,孫大郎卻想不到那麼多,他麵有急色,急中還藏著點歡喜。
他也不笨,和崔碧蘿一樣,看出來城隍爺有成全他倆情誼的意思。
“你跟城隍爺說,你和土地公的姻緣的確名存實亡了。我和李氏和離,你和土地公和離。
如此,你未婚,我未娶,正好男才女貌,天生一對,成就月老預定之良緣啊!”
說完,他還一臉渴望地看著小羽,“城隍爺,您明察秋毫,洞悉命數,看在天定之緣的份上,成全了我們這對苦命鴛鴦吧!”
小羽木著臉道:“你確定要與李氏和離?”
“千真萬確!”孫大郎斬釘截鐵地說。
“李氏,你怎麼說?”小羽又轉向李氏。
李氏捂著臉嗚嗚地哭。
班頭喝道:“老爺問你話,你隻管哭,也想挨板子醒醒神兒?”
李氏瑟縮了一下,道:“小民找城隍爺告狀,就兩個目的,一是救活郎君,二是免除土地公對孫家的詛咒。
隻要能達成此兩樣,之後的事,都是命數了。
小民命苦,也隻能認命。”
小羽歎道:“你雖懦,卻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好人。
本府可以保證,土地魚西池不會再去找孫大郎,也不會對孫家做手腳。”
李氏看向孫大郎。
孫大郎隻盯著土地夫人看。
小羽沉聲道:“既然你們兩口子都同意了,本府與堂內諸位神靈做個見證。文判,幫孫大郎寫一份和離的文書。”
文判走到孫大郎、李氏身邊,道:“人間的規矩,你們應該都懂。
夫妻中斷姻緣,可以分為四大類,一是丈夫休妻,二曰雙方和離,三是義絕,四為妻子求去。
李氏無子,倒是滿足‘七出’之規,但今日之事,吾等都看在眼裡。
孫大郎另結新歡,故而棄妻,非李氏犯了七出之罪。
反而孫大郎有大罪,李氏為夫君、為孫家勇闖城隍司,有情有義,被老爺判定為‘好人’。
‘好人’李氏,你可以要求與罪人孫大郎‘義絕’。
或者,你不用開口,由城隍老爺直接判你夫妻‘義絕’。
當然,李氏也可以主動求去。
孫大郎,你無選擇權。
現在,李氏你來選擇,是和離,是義絕,還是主動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