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自信？你讓我出使敵陣”陽禮呆了呆，驚叫道：“你該不會想讓我獨自出去，麵對九大閻羅的怒火，代替你成為他們的出氣筒吧？”
小羽歎道：“總得有人出去，跟諸位閻王老爺解釋清楚。
不然真打起來，我扛得住，你受不得半點池魚之殃啊！”
西門豹沉聲道：“羽太師打算怎麼跟諸位閻王解釋？你殺了秦廣王，還怎麼解釋得清楚？”
小羽道：“在我拔劍砍下閻王頭之前，秦廣王乾了什麼？”
西門豹和陽禮回想剛才發生之事，麵上都露出思索之色。
“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但一定是秦廣王率先偷襲羽太師。羽太師被迫無奈，才反手一劍將他誤殺！”
陽禮語氣堅定，眼神也十分堅毅地看向小羽：羽太師，無論真實情況是什麼樣，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遭遇了致命的偷襲，儘量替自己狡辯。
小羽有些無語。
她搖頭道：“陽禮道友果然有感應，卻沒能完全理解當時的情況。
我不是被迫無奈、反戈一擊，故意將秦廣王殺死。
當時秦廣王對我使用了‘幽冥天子’的大神通，把我靈覺都攪亂了。
人迷糊，失去了理智，戰鬥本能被觸動，拔劍自我保護，誤斬了秦廣王。”
陽禮道童表情有些扭曲，心裡也十分無語：我讓你儘量替自己狡辯，可你也不能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死鬼秦廣王身上啊！
為了完全推責，你的狡辯之辭荒謬至極。
彆說九大閻羅，貧道都無法相信。
彆人不相信，你大聲狡辯也白費力氣。
貧道更不可能拿著你的這套說辭，去外麵跟閻王爺們交涉。
他們必定怒不可遏，一巴掌把貧道拍成肉泥。
可原本一臉懷疑與憤恨的西門豹，聽說了小羽這番“鬼都不信的狡辯之辭”，反而驚疑不定起來。
“竟然是幽冥天子，難怪當時”
他呢喃了一句，又高聲問道：“羽太師，秦廣王又不是夾腦風，為何要用‘幽冥天子’對付你？”
“你還真信她的鬼——”
陽禮震驚高叫了一聲，又反應過來，輕咳幾聲，放緩語氣，道：“西門總判，難怪什麼？‘幽冥天子’是什麼神通，貧道還沒聽說過呢！”
——連我都沒聽說過，羽太師第一次來地府，咋知道的？
難道是閻王神位和生死簿？
陽禮有了點明悟。
“陽禮道友，你還是天師呢，怎麼靈覺還不如西門總判敏銳？
當時秦廣王激活了閻王權柄，幾乎是閻羅第一殿小世界的‘天帝’。
小世界的‘天道’，就在他手中捏著，被他肆意撥弄、揉捏。
我敢斷定，閻羅第一殿外麵的人，也能看到天空風雲色變。
有道行的地府鬼神，甚至直接感應到天機變得無比紊亂。”
小羽向陽禮解釋了一句，又轉向西門豹，道：“秦廣王為何突然夾腦風，我之前不曉得，現在倒是有了一個猜想。
在判趙太後之案時，他誤觸天機，讓我進入到‘假合道’的狀態。
當時我的心神，已經與這片世界的‘天道’合二為一。
是為一體。
我在感悟天道，辨識天數，預測接下來的天命演變。
秦廣王發現天機泄露，驚恐自己要擔責，便惱羞成怒，對我悍然下手。
所謂‘幽冥天子’，就是激活閻羅權柄，化身為幽冥地府世界之子。
權柄與力量如同‘幽冥界天帝’。
我們身處閻羅第一殿，這裡也相當於一個小世界，可它隻是‘幽冥地府大世界’的一部分。
成為幽冥天帝後，秦廣王能隨意揉搓‘第一殿小世界’的天道。
而我的靈魂正與此處天道合一，攪碎天道秩序，擾亂天機命數，就是在直接重創我合道的心神啊！
你們都懂天機術吧？
你們往日掐算天機時，可曾慘遭天機反噬？
我遇到的情況，就是秦廣王故意用大神通，讓我經曆最慘烈的天機反噬。
我都遭遇了最強天機反噬，你們還指望我能清醒理智？”
“原來如此！”
這下連陽禮都明白，並接受了她的“狡辯”。
她八成不是狡辯。
秦廣王不是跟她“乒乒乓乓”打了好一陣，才被強行擊殺。
他是被一劍梟首，迅疾如閃電，突如其來，乾脆利落地結束。
很像是遇到危險後，她的肉身憑戰鬥本能進行自我保護。
小羽抬頭往殿外看了一眼，道：“九大閻王已經到來，陽禮道友，接下來全靠你了。”
她從袖子裡摸出一疊子太師專門用來上表天庭的“天書金冊”，又拿出龍須筆，快速書寫了兩份“表文”。
“這裡是兩份‘羽鳳仙誤殺秦廣王之陳情表’，你不用多費口舌，表中已詳細解釋此次事件的經過。”
陽禮接過陳情表，翻開一看，表情便開始扭曲。
開篇第一句：“伏惟十殿閻羅陛下：楚江王老爹、宋帝王老爹以及閱讀此表的地府大神老爹。
小輩羽鳳仙，誠惶誠恐，對諸位大神老爹稽首再拜，昧死以聞~~~”
另一份送給地藏王菩薩。
同樣的款式，同樣極儘卑微與諂媚的態度。
可你都凶悍異常地砍死了秦廣王，現在再謙卑，彆人會信？
不過，他心裡也明白，無論彆人相不相信陳情表中展現的態度，至少表現出這種態度，能在最大程度上化解外麵九大閻王心中的仇恨與怒火可能嗎？
“隻怕不會有什麼用。”陽禮皺著臉道：“即便你解釋得很清楚，閻王也信了，可你殺了秦廣王啊！
彆說天律神聖不可侵犯。
即便是人間律法，無論什麼原因，謀害了君王，都是誅滅九族的死罪。
史官隻記錄‘崔杼弑其君’，無人在意齊莊王該不該死。”
小羽道：“讓你送陳情表，是為了成全禮與義。
你若能憑三寸不爛之舌，直接化解這場恩怨，你有大功德。
如若不能說退九大閻王，我們也展現了禮儀，表明了立場，站在了道義的高點。
之後縱然刀兵相加，我們也問心無愧了。”
“如果閻王直接將貧道鎮殺，靈魂打入十八層地獄，怎麼辦？”陽禮問道。
小羽反問道：“你送陳情表，解釋秦廣王之死為誤會，閻王依舊鎮殺你。
如果你留在殿內，不拿出陳情表解釋情由，不表明謙卑與禮儀，等閻王殺進來，難道會更加善待你？
做了，總有點用。”
陽禮無言以對。
“如果閻王不肯善罷甘休，你會不會與他們兵戎相見？”他問道。
小羽“鏘”的一下拔出巧實劍，用手指輕輕在劍刃上彈了一下。
“嗡嗡~~~”淡青色劍刃，泛起水波似的漣漪，發出石擲清泉的脆響。
“我之劍，何其鋒利也！希望閻王爺理智點、想開點。”
西門豹瞥了眼丟在牆角的閻王屍體，忽然有些汗流浹背。
“羽太師，我和陽禮天師一起出殿，向閻王陳述緣由，如何？”
“勞煩西門總判了。”小羽欣然應允。
在陽禮出門前，她又鄭重告誡道：“兩份陳情表，一份交給閻王與諸位大神，另一份一定要交到地藏王菩薩手裡。
此時菩薩還沒來，你就在外麵守著。
如果菩薩一直不來，也就罷了。
一旦菩薩要來，你一定要將陳情表雙手奉上，讓菩薩明白我的謙卑與恭敬。”
——前有荊軻“圖窮匕見”，今有我羽鳳仙“表裡藏賤”咳，是藏劍，陳情表裡藏劍鋒。
地藏王菩薩不來，她自然不用怕。
地藏王菩薩來了，先吃下我這招“表裡藏賤”！
她心中得意地想。
“記住，地藏王菩薩才是幽冥地府之主，菩薩也最為仁慈。
咱們能否化解此劫，全靠菩薩啦！”
小羽最後叮囑一句，將陽禮送出第一閻羅殿。
陽禮離開閻羅第一殿半個時辰後。
幽冥地府最深處，位於血海之上的幽暗洞窟內。
案桌後的蒲團上，一個乾瘦老和尚，麵向石壁誦念超度亡靈的經文。
桌案下，趴著一頭異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長有丈餘，高有六尺。
趴在地上的樣子，很像狗。
忽然，它耳朵抖動幾下，睜開了眼睛，“老爺，你有大禍上門！”
老和尚睜開眼，問道：“禍從何來？”
“閻羅王立馬要來找你，請你去閻羅第一殿捉拿羽鳳仙。不確定原因，隻能肯定你若去了，必有奇禍。”異獸道。
老和尚歎道：“十年了，羽鳳仙終究還是纏上貧僧了。”
呃，老和尚就是地藏王菩薩。
十年前他便收到了狗肉道士幫忙傳遞的契書，小羽拜契爺的文書。
異獸道：“老爺千萬彆去見羽鳳仙，讓閻王與鬼將鬼王們處理這件事兒。”
“都找到我這兒了，必定是事態嚴重，他們處理不了。
唉，羽鳳仙那小魔頭，道行增長怎這麼快？”老和尚嘀咕道。
異獸道：“她天賦異稟，最近兩年又奇遇多多，故而道行突飛猛進。
比如這一回。
她剝離了秦廣王的神道符籙，掌控閻羅第一殿的大道法則，讓時間加速。
轉眼間，已過去三十多年快四十年。
她一直在研究閻王神籙、生死簿、孽鏡台等。
大概閻王的神通，她了解了七七八八。”
頓了頓，異獸又道：“閻王對付不了羽鳳仙，就讓他去天庭搬救兵，反正老爺彆去見羽鳳仙。”
話音剛落，一道金光落在石窟門前，化為一尊相貌堂堂的威嚴帝王，身穿黑紅二色為主的袞服，頭戴金珠冕旒，大踏步走到案桌前，恭敬下拜。
“閻羅拜見地藏菩薩。”
接著他又轉向案桌下的異獸，拱了拱手，“拜見諦聽尊者！”
“免禮！”異獸淡淡道。
地藏菩薩轉過身，問道：“是為了羽鳳仙？”
閻羅王沉沉點頭，道：“吾等無法決斷，請菩薩指點。”
地藏菩薩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聽從諦聽的建議。
“此事，你們九人可以商量決定，事後稟報昊天上帝即可。”
閻羅王歎道：“羽鳳仙送了一份陳情表不是上一份，她今天又寫了一份。
她說秦廣王先偷襲她，她腦子迷糊了，身體本能拔劍揮擊，誤殺了秦廣王。
不知她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幾分誇大，幾分隱瞞。”
他將目光看向諦聽。
諦聽道：“在今日會麵之前，秦廣王乃至你們幾位，都對羽鳳仙心懷成見。
會談期間，秦廣王多次與羽鳳仙起口角。
劫氣累積，因果越纏越深唉，秦廣王本不該死，羽鳳仙能隨手一擊將之斬殺，太意外，太令人震驚不解。”
閻羅王皺眉道：“這麼說，羽鳳仙沒撒謊，秦廣王先擾亂她的心神，她才反擊？”
諦聽道：“秦廣王憋了許久，最後憋不住了，決定給羽鳳仙一個教訓。
沒殺她之心，隻是教訓。
可羽鳳仙也在憋，她一邊憋，心中戾氣一邊累積。
她或許不是主動殺人惹事兒，可她的確有宰掉秦廣王之心。
故而有之後本能地釋放全部殺意，斬了秦廣王的頭。
那廝果真是個殺才！”
閻羅王道：“我聽西門總判說，羽鳳仙還用瞳術攝走了秦廣王的元神，將閻王神籙煉化。”
諦聽道：“確有其事。”
閻羅王皺眉道：“無論是不是誤殺，膽敢在閻羅殿殺閻王，都必須嚴懲。
不然十殿閻羅、幽冥地府，威嚴何在？
更何況她誤殺閻王之後，不僅沒有立即束手就擒，還攝取秦廣王元神，疑似拷問神術，此亦為大罪。
煉化閻王神籙，天庭不容，更加罪大惡極。
數罪並罰，立即鎮殺之，也不為過。
菩薩還是不管？”
諦聽幫地藏王解釋道：“羽鳳仙為燃燈佛選定之‘佛子’，地藏王不好親自動手。
況且如今幽冥地府歸天庭管，菩薩隻負責鎮守血海入口。
往日出了什麼事兒，有人鬨地府，也沒人來請菩薩呀！
十殿閻羅有權決定如何處理羽鳳仙。
如果自覺力量不足，可以上靈霄寶殿搬救兵。”
閻羅王麵色數變，“死了個閻王，吾等未嘗一戰，就立即去天庭搬救兵諦聽尊者，羽鳳仙劍斬秦廣王，是她真有實力，能夠隨手一劍斬殺秦廣王，還是彆有隱情？”
諦聽遲疑道：“單從結果看，秦廣王應該是死於偷襲。
他沒料到羽鳳仙會下狠手，大意了。
但這並不能證明羽鳳仙沒實力斬殺秦廣王唉，羽鳳仙太邪門。
在她動手之前，我一直認為她絕對沒能力在閻王殿斬殺閻王。
所以，我的判斷，僅供參考，你們小心為上。”
閻羅王咬牙道：“無論如何，這一戰免不了。菩薩不動手，我們九個聯合九千陰神，結成大陣，定要將羽鳳仙拿下。”
諦聽問道：“拿下之後呢？”
閻羅王沒有半點遲疑，“若拿不下也就罷了，一旦拿下，肯定要她以命償命！
還要將她靈魂鎮壓在十八層地獄，至少百萬年。”
諦聽歎道：“此言一出，爾等吉凶，已非我能預料。”
閻羅王沉聲道：“吾等九大閻羅聯手出擊，儘量避免單打獨鬥。
不給羽鳳仙可乘之機，縱然還是不敵，可保安全無憂。”
諦聽道：“希望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