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星君心中情緒沸騰，麵上卻迅速恢複淡然，直接當眾說道：“羽仙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小羽猶豫了一瞬，點頭道：“仙尊有命，晚輩豈敢不從？”
太白星君朝幾位麵色難看的大秦權臣微微頷首示意，便轉身飄向更高空。
小羽自然跟了上去。
不等太白與羽太師消失在視野內，烈陽侯便急不可耐對陽禮道：“那份陳情表，我看到你懷裡揣了很多份，給我一份！”
剛才陽禮道童掏陳情表，遞給太白星君時，玉煜眼睛尖，看了個明白，心裡還很奇怪，他為何帶著這麼多表文。
陽禮道童也沒猶豫，立即從懷裡摸出一份天書金冊遞給他，道：“侯爺要看表文沒問題，可若是好奇天命，請免開尊口。
貧道隻是個小道童，當家做主輪不到我。”
幾人湊在一起，快速將足足三千五百多字的陳情表讀了一遍。
第一印象：羽鳳仙真特麼不要麵皮，表中自稱皆為“晚輩”、“小輩”、“無知凡人”；對天神，無一例外，皆為敬稱，比如，“天帝大父”、“大仙老爹”、“星君老爹”、“王母大母”、“神將老爹”
第二印象：字數太多，寫得太詳細。
果真如她所言，連她自己的心理變化，都足足八百多字。
如果她沒撒謊，從心理變化來看，她的確不是故意砍殺秦廣王。
“羽鳳仙發現的大秦天命，究竟是什麼？”李斯看向陽禮問道。
陽禮搖頭道：“貧道做不了主，你們去問羽太師。”
“你先前已經說漏了嘴，本相全家怎樣？”李斯死死盯著他。
陽禮繼續搖頭，道：“貧道隻聽了個大概，還不如羽太師那句‘天街踏儘公卿骨，轅門遍掛權貴頭’，描繪得生動詳細啊。”
馮去疾苦澀道：“大秦若亡，吾等這些勳貴權臣，當然不會有好下場。
六國貴族對吾等的痛恨，吾等應該比羽天師更加清楚地認識到。
刨棺鞭屍，早已發生過很多次。
春秋之後，樂崩禮壞，再不能像中古早期，王朝滅而宗廟存。
如今亡國，就等於滅族啊。”
“大秦不會亡，也不能亡！”烈陽侯眼神堅定道。
陽禮撇嘴。
“怎麼，你有話說？”烈陽侯瞪著他喝問。
陽禮道：“你們嘴上喊著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乾的事兒卻是禍害忠良、結黨營私。一個個權欲熏心、無恥無德，都在推著大秦滑向深淵。”
“我鏟除嫪毐，廢黜趙太後，一心為公，不貪權勢，難道還有錯？”烈陽侯冷冷道。
陽禮歎道：“武夫拯救不了大秦。能拯救大秦者，首先得識天數。
你不識天數，哪怕初衷有多美好，心有多忠誠，也隻會南轅北轍，讓局勢變得更糟糕。
就像殺趙太後。
你覺得你比孟真君，比眾多金仙大能還要懂？
說到底，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蒼天’在下棋，你為棋盤大局上的棋子而已。
你甚至連棋子的身份都沒認識到，還妄想改變棋局？
真不是貧道吹捧羽太師。
整個鹹陽朝廷，大概隻有她，如今能看懂棋局，或許還夠資格當半個棋手。”
烈陽侯又驚又怒，激動道：“陽禮，你把話說清楚，我為何是棋子？”
陽禮瞥了他一眼，涼涼地說：“看完陳情表，你心裡就沒半點疑惑？
秦廣王判太後之案的過程中，泄露了什麼天機，以至於羽太師忽然有了頓悟？”
馮去疾驚疑道：“秦廣王判太後案，說的話肯定與太後有關，與這次鹹陽兵變有關，難道此次兵變是誰在下大棋？”
趙高瞳孔收縮，籠在袖子裡的雙手，緊張地捏成拳頭：該死，秦廣王那死鬼，莫不是把我給賣了？
以我的神通秘術以及謹慎小心，瞞過普通鬼神輕而易舉。
可地府與天庭中的大能，肯定能察覺到蛛絲馬跡。
畢竟，我不是一個人，我在暗中的謀劃，涉及不少人、不少事兒。
趙高死死盯著陽禮，恨不得在他開口前，用秘術將之刺死。
陽禮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與心態變化，淡淡道：“沒錯，鹹陽兵變看似是你們在謀劃、在主導，可你們都是棋子，是天命的棋子。
下大棋者，‘老天爺’是也！
趙太後被縊殺，是十年前天地大劫開始時，就早已確定的天命。
你們呀，隻是在順天應命而已。
可大秦必亡，也是天命啊！
你們不識天數而不自知，今天順天命，明天順天命，一直順著天命的安排走，大秦不亡才怪。”
趙高驚愕了一瞬，心情變得很奇怪，有九分輕鬆，和一分失落。
——狗攮的秦廣王，竟然看不起我，不把我當幕後黑手，反而說什麼天命天命在我，我掌天命，我為棋手啊！
“秦廣王未必說了實話。或許，他隻是糊弄趙太後，打消她心中的怨念。”趙高道。
陽禮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秦廣王若說了謊，今日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這騷道童，為何這樣看我？莫非我真的暴露了？
趙高又驚又恨，眼底有殺意一閃而過。
陽禮愣了一下，心中大怒，卻眸光下垂，不再去看他。
馮劫苦澀道：“秦廣王不可能撒謊。你們看看周圍，四大天王，十萬天兵天將——”
“隻有五萬。”趙高糾正道。
“五萬十萬，有什麼區彆？”烈陽侯木著臉道。
——特麼的，之前不是你一直在強調僅有五萬嗎？
趙高心裡暗罵的同時，還有些懊惱。
馮劫繼續道：“不管五萬十萬，諸位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天庭如此鄭重其事，不會隻為了一句謊言。
唉，我們都誤會羽太師至深，不是她連累大秦。
是她被大秦、被太師這一身份所累啊！”
陽禮立即高聲讚同，道：“禦史大夫總算說了句人話！不瞞你們說，貧道好幾次勸說羽太師跑路。
她義薄雲天、忠信無雙，恁是不肯放棄你們這群討死鬼。
可你們倒好，沒見識，不識天數，看不懂好歹，反而不斷針對她，要將她趕跑。
唉，你們果真是天命的棋子啊！
不把真正的國之擎天柱拆掉，大秦豈會輕易滅亡？
唉，攪吧，攪吧，你們就使勁攪吧！攪得羽太師心灰意冷，攪得天下大亂，把大秦給亡了，你們也能混個‘順天應命’的‘大功德’。
就和那些滅掉大秦的叛逆一樣，你們都是滅秦大功臣啊！”
眾人被他說得既憤怒又羞臊。
可道理都被這個“騷道童”占了，他們想要反駁嗬斥，都找不到好的理由。
在陽禮替羽太師裝逼的時候，羽太師也跟著太白金星，來到另一處無人的天空。
“羽仙子，咱明人不說暗話。”
太白星君從袖子裡摸出一角文書，在小羽麵前輕輕晃了晃，“我這兒有一份奉玉帝之命招安的聖旨。請你上天，拜受仙錄，福運連綿，你覺得如何？”
小羽笑道：“不知玉帝陛下，要授我什麼官爵？”
太白星君輕拈長須，搖頭晃腦道：“羽仙子隨性不羈，桀驁灑脫，可以當個‘西極宮正司’。
平日裡沒有什麼繁重的工作，隻需每年一次，糾察西牛賀洲‘三十六洞’學道中，屬於女仙的事務，還能行使謫罰之權。
位高權重，工作少，官祿厚，是天庭上仙呢！”
小羽滿臉歡喜，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陛下很看重晚輩，晚輩感激涕零還有呢？”
太白星君愣了愣，道：“還有什麼？一位上仙隻能領取一份仙職，多了沒意義。”
“隻仙職，沒有仙宮、洞天什麼的，讓我掌管？”小羽道。
太白星君道：“神州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西牛賀洲也有‘三十六洞’。
稱不上洞天，說是福地也有點勉強，但總算一處修行寶地。
西方諸國，人道之力不足，可風水寶地的先天稟賦特異。
養個十萬百萬年，將來必定能成為洞天福地。
你可以選擇一處作為道場，也可以自己養一塊福地。
憑你‘西極宮正司’的身份，或許能收攏一群西方女仙，一起養大福地，統禦一方，稱聖做祖呢！。”
小羽臉上的假笑都沒法維持了。
特麼的，甚至不願為我在天庭安排一座宮殿。
悟空當了“齊天大聖”，都專門配備了一座“齊天大聖府”呢雖然將大聖府設在蟠桃園邊上，明顯在搞事。
“大秦對我恩重如山，我不忍在此時舍它而去啊！”小羽慨歎道。
太白星君皺眉道：“羽仙子的意思是得加錢？
掌管西方三十六洞的道學，已經是位極人臣了。
還是有官有祿的實缺。
仙子若不懂行，可以找人打聽一下。很多神州女天仙，都極為渴望這一職位呢！”
小羽問道：“西極宮正司能參加蟠桃宴不？”
“蟠桃宴招待的，一般都是天庭之外的大仙大神。天庭內部的星君，也很少收到邀請。再說了，羽仙子已經吃過大蟠桃，還參加蟠桃宴乾什麼？”太白星君道。
“參加蟠桃宴，代表了身份和地位啊！”小羽道。
“羽仙子，你如今說白了，就是個不入真流的散仙，不可能一步登天，直接當個‘女帝’吧？
先入了真流，身份地位可以一步步攀升，莫要著急。”太白星君勸道。
小羽好奇道：“如今天庭可有‘女帝’空缺？”
太白星君歎氣道：“封神之前，以仙子你的道行與神通，主動投誠玉帝，或許還有機會直接受封‘元君’。
元君如同男仙的天尊與大帝。
封神之後，彆說‘元君’，即便男仙的‘帝君’、‘大帝’，甚至‘天王’、‘天尊’，都被大神大仙占據，十幾萬年沒出現過一個缺。”
小羽不怎麼失望，反而更加好奇，道：“後來者沒了上升通道，後來者卻修煉更完善的‘現代天仙法’。
力量強大，沒有出頭之日，眾仙怨氣累積，天庭還不得大亂？”
太白星君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讚道：“羽仙子能成為大秦太師，還真不是全憑僥幸。
仙職、神官其實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接受天庭敕封。
將已有之神位，封賞給大功德、大福緣、大神通者。
另一類則是仿照‘天仙大羅道’，走出一條新的道路，自己凝結新的神道符籙，證得新的神位。
隻要天資足夠強，自證大帝之位也未必不可能。
自證的帝位，誰都搶不走。即便犯了天律，要被貶謫下界，帝位也會封存保留，而不是像天授的仙職，會被其他候缺的仙官取代。
羽仙子可以先當個西極宮正司。
深耕神道千萬年後，證得一個‘西方女帝’的神職，就能參加蟠桃宴了。”
小羽斟酌片刻，看著太白星君雙眼，認真道：“人不能沒有信義，我為大秦太師，不指望逆天改命，卻要對得起自己良心。”
太白星君語氣依舊溫和，道：“大秦文武百官，乃至秦二世，主動趕你走呢！你順從他們的意，不算背棄信義。”
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道：“贏氏一族的底蘊，對散仙而言很有價值，但天庭的底蘊，絕對超越你的想象。
成為名錄天籍的上仙，你得到的好處，隻會比現在更多。
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小羽道：“我會帶著贏氏一族西遷。”
太白星君老臉肅沉下來，“你確定要拒絕天帝的敕封？”
小羽古怪一笑，輕聲道：“星君該不會擲杯為號，讓四大天王帶領十萬天兵立即動手，強行押送我去天庭受審吧？”
太白星君盯著她的雙眼，想要通過心靈之窗，深入內心深處。
他隻看到了輕鬆與自信。
弄得他都有點不自信了。
——難道四大天王還拿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