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
李程頤渾身傷痕,鮮血染紅了衣衫,他大口喘息著,在其身後,踏天仙駒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白色的毛發上也是沾染鮮血和塵土,背上雙翅都無力向下垂落,身上也到處皆是未曾愈合的傷口。
頭頂獨角尖端閃爍微光,但時刻環繞於周圍的空間律動時有時無,雙眼中儘是疲憊。
它被李程頤護在身後,連續十二日的奔走,不知道動用了多少次的空間之術已是耗儘了它所有的力量。
若非是它,李程頤早在十二日前就要麵臨目前的局麵。
眼下已到絕地,即便是它還可激發血脈之力再次動用空間之道也逃不出去,因為一方大陣已將此地徹底隔絕。
在李程頤的正前方百丈之處,一架四條玄青色蛟龍拉著的馬車停在虛空之上,一位二十餘歲的年輕公子身穿月白錦袍,慵懶的坐在那裡。
車轅上有天變二劫的修士手持馬鞭,有手捧寶劍的天人侍女。
一位陰陽境的中年男子站在馬車之旁。
此人乃是龍嶽城白家少主白星闌,白家乃是靈界大家族,雖說及不上頂尖大宗門,但擁有數尊陰陽大修,白家家主更是陰陽周天境的強者,在靈界之中也是一算一方霸主。
白星闌目光落在李程頤身上,不,準確的說是落在李程頤身後的踏天仙駒身上。
“我白星闌想要的東西,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沒用!這踏天仙駒不是你能擁有的東西,我給過你機會,但你不知珍惜,自尋死路,也就不要怪我了!”他的嘴角掛著一絲輕蔑。
身旁的侍女巧笑嫣兮,說道:“恭喜少主,賀喜少主,這等異獸就算整個靈界也是難尋,若是將之送給妙萱仙子,定然能得她歡喜。”
白星闌微微一笑:“去往界域之前能得此仙駒,確實是幸事,周伯,還要勞煩你了,不過,小心彆再傷了此駒,也莫讓之跑了。”
一旁的中年男子名叫周義山,他微笑道:“少主放心,大陣已成,即便此仙駒全盛之時,也休想逃走。此人又如何處理?”
“留著無用,殺了吧。”白星闌斜靠在座椅上,語氣平淡。
周義山微微頷首,一步邁出,來到前方,神情淡漠的道:“能在我麵前逃了這麼久,你也足夠自傲了,小輩,自裁吧,我不想以大欺小,你也免得妄受痛苦,還可留得全屍!”
李程頤痛苦的咳嗽了幾聲,他受傷很重,若非是身上法寶頗多,神魂也有母親留下的寶珠守護,隻怕早已身死。
即便他根基渾厚,所修之法非凡,但終歸還未渡過天變二劫,麵對陰陽修士,毫無勝機,能逃這麼久,還是多虧了小白馱著它以空間之術不斷逃避。
他入得修行界,也經曆不少風雨,但身有法寶,更有陰陽境的踏天仙駒在,修行界內,除非他闖入死地,否則誰也傷不了他。
他甚至去過聖天宗駐地之外,想殺左丘,但遙遙感應到其中危險,並非此時的他所能及,隻得作罷。
入了靈界,本是要去靈墟宗所在,可又聽聞消息自己母親在域外戰場,他也便轉道想去域外,可沒想到遇到了白星闌,看中了踏天仙駒,意圖奪取。
逃跑多日,可終歸開始落入陷阱。
李程頤嘲諷一笑:“既當婊子,還想立牌坊,可真夠無恥,要想殺我,就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冥頑不靈,那我便送你上路吧。”中年男子並未動怒,天變修士在他看來是螻蟻一般,之前不過是憑借踏天仙駒天賦神通罷了。
話語之中,他淡然出手,為避免傷了踏天仙駒,他並未動用大範圍術法,而是用的白家龍行八擊,神魂鎖定,抬手一掌就直接落向李程頤頭頂。
踏天仙駒矮身將李程頤馱在背上,瞬間閃避。
周義山掌勁一引,真元吸收天地元氣,化為一條蒼龍緊追而去。
踏天仙駒一聲嘶鳴,再次閃避。
周義山輕哼一聲,又揮出一掌,兩條蒼龍盤旋空中,彼此交錯,化為陰陽之力籠罩而下。
踏天仙駒獨角閃爍微光,就要再壓榨體內精血,再使神通。
李程頤抬手按在踏天仙駒,輕聲道:“算了,小白,你還小,不要傷了本源,我還是動用父親的符籙吧,本來不想打擾他老人家修行,但現在也顧不得了。”
李程頤知道父親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手段,但顧元清還要麵對太古神宗威脅,正潛心修行,他出來闖蕩便不想再讓父親操心。
所以這數十年來,他一直用的都是自己的手段。
當下之間,便是兩枚玉牌飛出,化為一道掌印與襲來的雙龍碰在一起,彼此湮滅。
周義山眉頭一挑,但也不意外,畢竟能成天人,能有踏天仙駒這樣的靈獸在,其背後有陰陽修士不足為奇。
他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符籙?”
龍行八擊再次出手,這一次顯然認真了不少。
一道道蒼龍身影穿梭交錯,演化天地法則,八式連環,暗合八卦之變,每擊皆引動一方自然偉力。
此乃白家上等神通之一!
雲淵探爪,風道相隨。
雷池擺尾,巽震相激。
逆鱗焚天,炙炎燃魂。
……
一道道力量不斷襲向李程頤。
李程頤則不拋出玉牌。
這樣的玉牌,他手中很多,都是顧元清隨手所煉,從天人層次到陰陽層次,乃至最後動用北泉山之力所刻下的混天層次的玉牌都有。
隻是混天層次的力量,尋常器物難以承載,李程頤手中也隻有三枚而已。
周義山最初之時,以自身之力撼動玉符神通,可慢慢感覺吃力,這些玉符之威力奇大無比,若非李程頤修為太弱,相差太大,難以真正引導這些神通,隻怕他應付起來更為艱難。
即便如此,他一個疏忽,便被一道掌印拍中,身上法寶光輝閃爍,一件靈器差點被毀,悶哼一聲,受了輕傷。
馬車之上白星闌已是站起了身來,眉頭輕皺,說道:“周伯,不要浪費時間了。”
周義山也有些不耐,捏了個印訣,此處早已布下大陣隨之而動,天地之力壓向李程頤。
李程頤心中一凜,就要拿出陰陽周天層次的玉牌。
可陡然間,他的目光與周義山碰在一起。
周義山的雙瞳化作熔金豎眸,目光所及處空氣都凝滯如鐵。
李程頤神魂如墜九幽寒潭,幻覺頓生,一頭巨龍之眼徹底充斥他的識海。
識海寶珠光芒大盛,護住他的心神,但他的動作卻為之一滯。
高手相爭本就是一線之間,何況天變一劫的李程頤所麵對的是陰陽大修。
龍行八擊之飛龍在天!
一掌跨越空間直接落向李程頤之身。
踏天仙駒獨角閃耀,最後一道血脈力量爆發,意圖帶著李程頤轉移千裡,卻被此方之力鎮壓於半途,撞在法陣屏障之上反彈翻滾而回。
周義山又遙遙一掌落向李程頤。
踏天仙駒眼見逃脫不了,再次一閃,身影出現在馬車附近,向馬車撞去。
周義山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身影一閃來到李程頤頭頂,手中一根龍杖當頭砸落。
李程頤身上護身法寶光芒璀璨,卻被一掌硬生生擊碎。
任何法寶都需催使才可發揮真正效用,即便這些寶物都是顧元清親手所煉,周義山破壞不了法寶本身,但絲絲縷縷之力量有一部分以空間震蕩的方式傳遞到李程頤之身。
這些力量意圖徹底破壞李程頤肉身。
周義山嘴角終於掛起一抹微笑,法寶再多又如何?
修為太弱,無濟於事。
但下一秒,周義山瞳孔縮小,一道力量反噬而回,龍杖崩裂,沿著他的手臂迅速蔓延到他全身寸寸崩裂,神魂意圖逃避,卻根本來不及動作,就煙消雲散。
天人世界顯現,同樣破碎湮滅。
無形之力橫掃四方,四條蛟龍驚慌失措,動作定格,隨後消亡。
天人層次的馬夫隻剛張開天人界域,便直接湮滅。
馬車之上的侍女也隨之身亡。
馬車本身也是一件法寶,可在這道力量下如同紙糊的一般。
白星闌天變三劫修為,可在這道力量之下,也隻來得及激發護身之寶而已。
但是這一道力量已是混天層次,相隔如此之近,根本不是他能抵擋得住的。
眨眼之間,法寶破裂,肉身被毀,神魂破滅。
力量繼續擴散,此方布置之法陣之力如同泡沫一般被戳破,陣基之寶紛紛碎裂,藏於虛空的陣盤轟然炸開。
而當這一股力量掃過之後,白星闌身上唯一一件未曾毀滅的法寶才又閃爍微光,一道虛影迅速凝實,化為一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白家老祖白靜山!
他看到這周圍景象,錯愕之後,身軀難以自抑的顫抖,憤怒讓他的力量都有些失控,連空間都似乎在顫抖。
白天闌是他最喜愛的孫兒,被他內定為下一代白家家主。
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李程頤和踏天仙駒之上,雙眼冰冷如同看到死物。
“很好,很好,敢殺吾孫,那你便給他陪葬吧!”
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以至於他藏在自家孫兒身上的力量都來不及蘇醒,但這不重要,既然孫兒已死,不管是誰,他殺了便是!
抬手一掌落向李程頤。
剛剛從術法中蘇醒過來的李程頤瞳孔縮小,感覺周圍無形壓製和禁錮,讓他動彈不得。
小白也是驚恐萬分,可它渾身力量本就耗儘,麵對陰陽周天的力量也同樣難以行動。
可就在此時,一個白皙手掌探出,輕飄飄向前一印。
白靜山的動作陡然靜止,過了好半晌,他才緩緩說道:“閣下是誰?”
但他未曾等待回應,整個身軀在微風之下化為虛無。
也就在此時,空間一陣動蕩,有一道極怒的聲音破碎虛空傳來:“誰?是誰敢殺吾孫?”
似乎有一道力量跨越空間而來,方圓百裡空間皆是一沉。
可是未等這股力量完全破開空間降臨
之前探出的手掌屈指一彈,無相劫指追尋破空而來的力量降臨其本尊所在之地。
再然後,襲來的力量忽然沒有了動靜。
此時,李程頤和踏天仙駒的心臟方重重一跳,恢複了行動,脫離生死之危的壓迫,大口喘息。
那白皙手掌中一滴鮮血滴落,迅速化為顧元清的身影。
李程頤勉強維持著站立虛空不曾掉落,苦笑著壓下傷勢,躬身一禮:“孩兒拜見父親,孩兒無能,讓父親操心了。”
顧元清看著滿身傷痕的李程頤,有些心疼,但麵上隻是微笑道:“先不要說話,我給你療傷。”
有靈泉根基之水破空飛出,將李程頤和踏天仙駒包裹。
他抬手一揮,周圍靈氣蜂擁而至,沒入二者身軀。
心念一動,精純的乙木之氣化為生機治療其傷勢。
片刻之間,李程頤和踏天仙駒,全身傷勢儘無,連真元皆是恢複到了巔峰狀態,隻是神魂消耗卻難以瞬間複原。
待李程頤站起後,顧元清問道:“你可想回北泉山?你祖父挺想你的。”
李程頤搖了搖頭:“母親在域外之地,孩兒此來未曾尋到她,豈能半途而廢。”
顧元清微微頷首:“今日山中有道友來訪,不適合修行,我父子二人也久未相見,便陪你半日,也正好看看這靈界風景。”
……
北泉洞天之中。
季山看著顧元清的手掌沒入虛空,問道:“道友這是?”
顧元清微微一笑:“沒什麼,有人以大欺小,想殺吾子,便回了他一招。”
季山微微頷首,也未多問。
顧元清笑道:“顧某待在山中,對靈界不甚熟悉,道友若不介意,可否給顧某再說說靈界的情況吧?也算為日後進入靈界做些準備。”
季山笑道:“顧道友既想了解,老朽當知無不言。”
靈界各大宗門季山上次說過,這一次則重點說了一下九黎山邪尊還有幽冥宗和聖天宗,還有一些靈界的其他勢力,正好提到了龍嶽城白家。
顧元清也隨口問了幾句。
季山道:“白家也算靈界一方大勢力,族中六位陰陽大修,白靜山陰陽周天大成之境,若非當年受了重傷,未必沒機會成就混天,傳言白家祖上與伏龍觀有些淵源,隻是到底是何關係,外人不得而知,年輕一代中的白天闌不到七百歲便已天變三劫,可謂是一代天驕,有混天之姿,也是雲夢聖地的真傳弟子,若不出意外,兩百年內便可成就陰陽。”
顧元清點頭道:“資質倒確實不錯。”
季山笑道:“若論資質,靈界之中,當還屬靈墟宗李妙萱為最,百年前見她之時,不過天變三劫,可三年前在域外之地機緣巧合凝結道則印記,成就陰陽周天修士,靈墟宗也算否極泰來,先有三十年前,其宗主宇文謙渡過混天之劫,現在李妙萱也極有可能千年之內成就混天之境,可謂是一掃頹勢!”
顧元清微微錯愕,李妙萱成為陰陽修士倒不足為奇,可竟也成了陰陽周天修士?雖比起自己晚了一些,但自己可是開了掛的人,竟是還未曾與之拉開差距,完全不可思議。
若說其沒開掛,顧元清怎麼都不會相信!
季山看到顧元清眼神,笑了笑說道:“聽聞此消息之時,老朽也如道友這般完全不敢相信,天下間竟有這等天姿橫溢之輩,現在靈界之中都在猜測她會不會是哪位大能轉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