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山坐在主位上,裴漾和程玉娟麵對麵坐著。
長長的桌布擋住了餐桌下的風景,勾他的那隻腳也愈發肆無忌憚,足尖輕輕蹭著他小腿外側,一下一下,極具挑逗意味。
在他爸眼皮子底下也敢勾引他,他這位小媽,膽子是真的大。
Le頓了頓:“小媽?”
PePe:【嗯,我爸馬上要娶過門的小老婆,隻比我大六歲。】
Le:“挺受歡迎。”
裴漾聽出了這句話裡的調侃意味。
PePe:【是啊,我從小就很受歡迎,上幼兒園就有人跟我表白了呢。】
Le說:“看出來了。”
裴漾捏著下巴,嗅到了他話裡那一股子酸味。
PePe:【你在吃醋嗎?】
Le:“沒有。”
雖然Le嘴上說著沒有吃醋,但畢竟是自己的曖昧對象,裴漾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解釋一下。
PePe:【你放心,我對女人沒興趣。】
裴漾上高中時就發現了自己的性取向,當班上的男生都以自己硬盤裡有200的男女愛情動作片沾沾自喜時,裴漾發現同性壁壘分明的腹肌和運動完汗涔涔的身體對他更有吸引力。
裴漾抿了一口果汁,玻璃杯磕到玉瓷桌麵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程玉娟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裴雲山已經老了,裴漾又是裴家的獨生子,就算她生出來的是兩個兒子,也爭不過裴漾。等裴雲山死了,裴家就是裴漾的,她得為自己留後路才行。
四目相對,裴漾翹起一側唇角,慢條斯理地說:“阿姨,我爸沒跟你說過,我隻搞男人,不搞女人嗎?”
程玉娟臉上的緋紅霎然退卻,貼著裴漾小腿的腳都忘了收回來:“什麼?”
裴漾稍稍抬起下頜:“我是同性戀,不喜歡女人,更沒有搞孕婦的愛好,你勾引我,還不如想想該怎麼跟我爸解釋,你是如何改名換姓當上國際學校的老師的。”
裴雲山臉一黑:“裴漾!你說什麼呢!”
裴雲山知道裴漾是同性戀,但他聽不得這個詞。
裴漾站起身,語氣少有的無奈:“爸,有空多照照鏡子吧,您頭頂綠得都能開牧場了。”
聽到這話,程玉娟心裡一驚,臉色都白了兩個度:“小漾,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你什麼意思……”
“聽不懂沒關係啊,眼睛沒瞎就行。”
裴漾打開手機,將照片全部轉發到裴雲山的手機上。
叮的一聲,照片轉發成功,裴雲山的手機亮了起來。
程玉娟緊緊摳著座椅扶手,精心嗬護的指甲幾乎快要陷真皮座椅裡。
裴雲山戴上老花鏡,看看程玉娟,又看看照片裡的女人。
那幾張照片的內容都是一個女人跟不同男人的合照,臉貼著臉,看起來很親密,其中有一張,甚至還大著肚子。
而這些照片裡的女主角赫然就是裴漾即將過門的小媽程玉娟。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程玉娟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開了,她趕緊開口辯解道:“雲山,這上麵的不是我。”
裴漾抱著手臂,疑惑:“長的一模一樣,怎麼不是你?”
“照片是P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程玉娟說,“小漾,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可我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成見?”
裴漾要笑不笑地看著她:“程玉娟不認識他們,那程漫漫、程曉彤、程雅靜總認識他們吧。”
程玉娟收緊牙關,握著扶手的手不停地抖。
裴漾微微揚起下巴:“怎麼,聽到自己的曾用名不覺得很親切嗎?”
“第一張照片裡,你叫程漫漫,是個律師,第二張裡麵,你叫程曉彤,是名護士,而第三張照片,你叫程雅靜,是個服裝設計師,你身旁的那些男人,是你當時正在交往的男朋友。”裴漾嘖了一聲,又道,“說男朋友或許不太準確,詐騙對象好像更合適一些。”
他每說一句,程玉娟的臉就白上一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裴雲山顫著手放大那些照片,呼吸都亂了套。
“您這也還沒到老糊塗的年齡啊……”
裴漾揉了揉眉骨,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看不出來麼,您被騙了啊。”
“你胡說,我不是騙子!”
程玉娟牢牢抓住裴雲山的胳膊:“雲山,你彆聽他瞎說……”
裴漾第一次見程玉娟,是在他爸的生日宴上,裴雲山對這個小他二十來歲的女朋友關懷備至,程玉娟也始終表現出一副對裴雲山死心塌地模樣,而後不久,程玉娟又查出了懷孕,裴雲山老來得子,喜不自勝,急著要給程玉娟名分,裴漾覺得這一切都發展得過於迅速了,就找人去查了查程玉娟的底細。
這一查,還真讓裴漾查出點東西來。
“現在的網絡很發達,隻要知道你的身份信息,什麼都能查出來。”
裴漾說:“不過之前用程玉娟這個名字查你,費了不少功夫,因為你根本不叫程玉娟,你本名是程雨桐,隻有高中學曆,你確實是在你說的那所國際學校工作,不過你不是什麼老師,隻是一名保潔員,負責打掃老師辦公樓的衛生,你朋友圈裡的那些照片,都是你趁一些老師不在辦公室的時候拍的。”
前兩天裴漾去學校核實過,學校提供的在職老師名單裡壓根沒有程玉娟這號人,反倒是在臨時聘請的物業人員裡找到了她,並且學校在知道程玉娟冒用後他們學校的老師身份後就把程玉娟辭退了,然而程玉娟卻對裴雲山說想留在家裡安心養胎辭了職。裴雲山對此再讚成不過,畢竟是老來得子,他比誰都重視程玉娟肚子裡的孩子。
“你不是老師?”裴雲山瞳孔猛地一縮,看向程玉娟,“那那個孩子……”
那天的雨下得特彆大,程玉娟撐著傘站在雨裡,懷裡還護著一個小女孩,高挑、知性、漂亮,像風雨裡的一棵蘭草。
老遠,裴雲山就注意到了她,於是在她伸手攔下車子時,裴雲山立馬就讓司機停了車。
裴漾偏了偏腦袋說:“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已經用這樣的招數騙了三個男人了。”
六年前程玉娟還在服裝廠做流水線,跟廠經理未婚先孕生了個女孩,但廠經理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怎麼可能拋棄家庭跟她在一起,程玉娟生下孩子後廠經理答應給她補償,可這件事被經理老婆發現了,程玉娟不僅沒有拿到錢,反而被廠裡辭退。
裴漾說得不疾不徐:“被辭退之後你沒有生活來源,還得養孩子,於是你就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把自己包裝成各行各業的精英白領,獲取有錢男人的好感,騙取他們的錢財。”
裴雲山心口一哽:“裴漾說的是不是真的?”
程玉娟眼前一陣天昏地暗,原來裴漾什麼都知道,就那麼看著她像小醜一樣演戲!她該怎麼辦……
“雲山,這些我都可以解釋的……”
裴漾繼續說:“去年你就因為敲詐勒索被起訴過,裁判文書網上能查到你的判決書,上麵白紙黑字可寫得清清楚楚,你還想解釋什麼?”
口說無憑,所以裴漾一早就把證據收集好了,這會兒已經全都發到了裴雲山的手機裡。
名字能改,身份證號可改不了。
一股血腥氣湧到喉管,裴雲山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嫌惡,一把甩開程玉娟的手:“好啊好啊,你竟然敢騙我……”
程玉娟跌到地上,眼睛紅了一圈,她馬上就要成為裴夫人了,她不能看著自己費儘心機得來的一切化為泡影……
她緊緊抓著裴雲山的褲腳,語氣裡隻剩些輕顫和哀求:“不是,不是這樣的,雲山我沒有騙你,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
裴漾眼睛微彎,露出一個淺笑:“那麼激動乾什麼,動了胎氣怎麼辦?”
程玉娟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肚子。
裴雲山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他們在一起不到一個月,程玉娟就告訴裴雲山自己懷孕的消息,那時裴雲山還以為是自己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現在他總感覺自己頭上頂著一片青青草原,綠得發光!
程玉娟遍體生寒,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了個一乾二淨。
六個月前,程玉娟正頂著“程雅靜”的名字跟一名大公司的工程師交往,因為避孕措施不到位,程玉娟意外懷了孕,工程師也有老婆孩子,她便以此為要挾找工程師要錢,可沒想到工程師竟然舉家出國了,她一分錢都沒拿到。
她已經有了一個拖油瓶,所以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下,但診所的醫生說她之前流過產,子宮內壁很薄,要是把這個孩子打掉的話,以後很難再懷孕。她沒辦法,隻能找個人接盤。
於是乎她改頭換麵成了國際學校的老師,每天帶著女兒在馬路上攔車,這種方法屢試不爽,她搭上過好幾個男人,但那些男人算不上有錢,完全沒辦法跟裴雲山比。
裴雲山溫柔體貼,除了年齡能當她爹之外,挑不出任何差錯。
“雲山,你給我個機會……”
裴雲山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手段了得,能把幾萬人的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條,可他精明了半輩子也有糊塗的時候,居然被一個小他二十來歲的小姑娘耍得團團轉。
裴漾也是今天才發現他爸原來是個戀愛腦,在人家算計他身家性命的時候,他還想著該怎麼給人家一個家。
還真是好大一個大慈善家啊。
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裴漾不想再摻和,他叫了司機:“李叔,送我回學校。”
司機還不知道餐廳裡發生了什麼事,說:“下午六點鐘我去接您,您看行嗎?”
“不用,晚宴取消了。”
聽見餐廳裡摔東西的聲音,裴漾眉峰很輕地挑了一下:“給我爸叫個救護車吧。”
他爸好像要碎了。
下一秒彆墅裡傳來呼救聲:“來人啊,不好了,先生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