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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府太藍·時間拚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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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年11月26日那一天下午,當布莉安娜拎著一隻裝著通路偽像的紙袋、即將要推門走出咖啡館時,府太藍從桌上遙遙喊了一聲:“格林!”

布莉安娜與周圍幾個客人,一起回過了頭。

“我忘記問了,莊園怎麼樣了?”府太藍站起身,慢悠悠地穿過一張張咖啡桌。

“什麼意思?”

“我很好奇欸。”府太藍壓低聲音,既是對那場二人密謀的暗示,也是提示。“……那天莊園裡,留下了不少混亂,我後來都沒在新聞裡見過。”

他為了不激怒布莉安娜,連屏住呼吸時也很小心,生怕對方發現自己快被格林身上味道熏得反胃——真乾嘔起來,可就要把布莉安娜徹底得罪了。

布莉安娜哼了一聲。

“你以為是拜誰所賜?爛攤子我都收拾了,莊園也徹底關閉了,新聞媒體都進不去。”

……那就是沒人在的意思唄?

府太藍順水推舟地誇了她好幾句“姐姐辦事真厲害”、“姐姐滴水不漏”一類的話,顯然是把布莉安娜誇得又下不來台、又心生提防、又隱隱有一點高興——最後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變成了不耐煩,布莉安娜終於低聲喝道:“我要走了,你回去坐著,彆想跟著我!”

布莉安娜倒不必擔心這個。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隻是韋家的內部鬥爭;她與府太藍的相爭之時還沒有到,不用著急。

他的目標,是柴司。

柴司目前占據了太多優勢,沒人去削他一刀可不行,府太藍覺得自己這叫替天行道。

再說,“巢穴統治遊戲”似乎非常厭惡柴司,如果能從柴司身上擠出目標偽像,甚或是殺了他,說不定巢穴一高興,自己就能重新被邀請成為選手了呢?

等府太藍再度成為選手,就能以此暫時穩住卡特·摩根,免得他一時焦躁狐疑、等得不耐煩之下,就對府漢下手。

府太藍想了想。

真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假如府漢有一天走在路上突然被車撞了,那府太藍可能會灑幾滴淚,鬆一口氣;從此自由天地,想去哪去哪,想乾嘛乾嘛,或許下半生都不會再想起他。

但一想到府漢要承受著種種傷害侮辱,背上汙蔑與罪名,被關進監獄,一日日地受折磨……他就好像肚子裡生出了千萬隻螞蟻,焦灼難安之餘,還有隱隱的、被噬咬的痛。

父親對他有一點點微弱的愛;他對父親也是。

要麻木掉這一點點殘留的、屬於人類的東西,他隻有一個辦法。

府太藍低下頭,點燃了手中煙卷,深深吸了一口。

“不可以在我車上吸這個啊,”司機回頭看了他一眼,抗議道:“會留下味道……”

“給你加兩百刀。”

司機不說話了。

府太藍打開車窗,看著車外不斷後退的高速公路,往外吐了一口白煙。

他的耐受度訓練得很高了,一般人隻吸兩三口就夠,他卻快把一整根都抽完了;等車終於在韋氏莊園外的小路停下時,府太藍推開車門,將煙頭踩滅,在白霧蔽天一般的茫然怔忡裡,看了一眼不遠處路口鐵門。

那一天晚上曾走的路,他今日要再走一遍;隻不過這一次,他不必再闖韋西萊設下的銅牆鐵壁了。

看守莊園的保安,當然還是少不了,但不論是防衛嚴密度、還是保安的專業素養,都已遠遠及不上韋西萊死亡那一夜——府太藍隻不過要累一點、長途跋涉地走過去而已,一路上連個巡邏的也沒看見。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

才過了十天,莊園建築外觀明明沒有任何變化,可他依然產生一種人去樓空、荒廢冷落的錯覺。

府太藍站在十天前他曾經差點開車撞上的樹下,果然又一次看見了天地之間那一大團濃濃漆黑。

它取代了側樓,一動不動地凝在原地,仿佛被玻璃板按住了動作的一團墨汁。

十天過去,這團濃墨依然沒有半點消散的跡象。

府太藍上一次瞧見它時,正忙著逃離作案現場,也沒能看仔細;所以他也不好說,上次它是不是與現在一樣大。

……漲大了嗎?沒有吧?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在布莉安娜處理善後、封閉莊園的過程裡,忙忙亂亂地,一般人又看不見它,肯定有人曾走進去過——但是他找當地警局打聽過,最近並沒有失蹤人口案;恐怕那些人像是被風吹進去的落葉一樣,穿過黑霧後,又重新落在了人世堅實土地上。

看不見它的人,走進去以後也能原樣走出來。

那麼看得見它的人呢?

府太藍不能叫布莉安娜進去試試,所以他就隻剩下了一個選項。

“……你好?”

他站在濃墨般的黑洞前,仰起頭,喊了一聲——自己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有人在裡麵嗎?”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

府太藍原地站了一會兒,回頭看看,莊園裡一片荒涼寂靜。他又看了看眼前黑洞。

天地之大,沒有一個人會來勸阻他,說這樣太危險。

原來自己也有惴惴不安的時候啊……他以為他早就把害怕給麻木掉了呢。

“都怪柴司,”他歎了口氣,使勁抹了一把臉。

2026年11月23日那一天夜裡,誰也不知道,黑摩爾市裡仍有兩個府太藍。

原本那一個府太藍,剛與柴司在公寓裡搏鬥受傷,被送進醫院裡,依然昏迷不醒。

被除名、被侮辱、被威脅的未來,還沒有走到他的眼前,還在前方靜靜等著他睜開眼睛。

另一個已把一切都經曆過了的府太藍,在23日晚上十點多鐘時,正戴著帽子和口罩,坐在街邊長椅上。

離他幾十米遠之外,是掩在人行道一旁半地下的“逆光之間”酒吧。

偶爾有幾個普通人會在酒吧門口樓梯上猶豫一會兒,往下張望一番,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試試這個小酒吧,喝一杯再走。

但也不知道是人類殘存的動物直覺使然,還是酒吧老板用上了什麼手段;隻要不是獵人,那麼就算再想喝一杯,也從來不會真正下定決心,走下樓梯,推開酒吧門——仿佛那一截樓梯就是一道天然過濾網,濾出了普通人,留下了獵人。

府太藍從酒吧方向收回目光,假裝在玩手機,手指一下下地點觸著屏幕,眼底被光染得一片亮。

最近一直沒有時間去剪頭發,頭發長長了,柔軟散亂地垂落在頸窩裡,連耳機都被遮住了,癢癢的。

“我問到了,昨晚巷戰時,梅根也在現場。”耳機裡的男獵人正以氣聲說道,“還想要我打聽什麼?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府太藍調整了一下耳機。“去找那個叫梅根的服務生,讓她給你也講一遍巷戰的過程。如果有要錢才開口的地方,不用顧慮。”

其實在買下通路偽像,又以假名收購了嘴人偶與“空白駕照”之後,府太藍賬戶上剩的錢,已不算很多了。

他原本還驚奇過,自己明明不怎麼花錢,怎麼這些年來賺的錢,卻依然消融得像夏日冰雪一樣快——但是一想府漢,他就長長“哦”了一聲,明白了。

“好,”耳機裡的男獵人窸窸窣窣地站起來,過了一兩分鐘,忽然叫道:“梅根?我想點個酒。對,對,咱們好久不見了……”

11月22日淩晨時,在“逆光之間”酒吧後巷裡的槍戰,是根本瞞不住獵人的;彆說卷入其中的人都是誰了,就連柴司當天的病號服樣式,府太藍雇的獵人都替他打聽得清清楚楚——雖然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對。嗯?這有什麼不能說?他又沒叫我保密。”

梅根的聲音離了幾步遠,聽起來有點模糊,卻依然能叫府太藍辨認出字詞的輪廓。“他確實管那個長著一張能麵的女人,稱呼為‘韓六月’。”

能麵?韓六月?

這就有意思了嘛。

韓六月他是知道的,模樣又明朗又清透,獵人圈子裡有人暗地裡叫她“水晶燈”——因為她笑起來時多璀璨,下手時就有多黑,正如水晶燈下的陰影。

她的長相與“雪白麵團”這種描述,一點關係都扯不上。

她是在哪、怎麼中的招?

聽說他們二人回凱家大宅去了;可是他們一進凱家大宅,就如同進了黑洞,再無一點聲息。

反倒是凱家的核心獵人,簡直成了一群繞著狗屎嗡嗡亂轉的蒼蠅,一步也不舍得離開大宅,牢牢地守著他們;不論什麼時候,總有起碼四五個人在宅子內外巡邏、檢查出入口……就連吃飯,也是直接叫外賣上門。

柴司與韓六月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府太藍在接下來兩天裡,給凱家大宅送了四次外賣。

說起來,凱家大宅外的私人車道,還真是給他提供了極大的方便——隻要守在車道儘頭,就能既避過大宅的目光,又能及時攔下送外賣的汽車。

車窗打開後,他會先觀察觀察司機;假如對方看著是個打工的學生,好說話、或者一臉厭倦無所謂的人,他才會提出要求。

“那幾個披薩,就是我朋友叫的,”府太藍會一指凱家大宅方向,再輕輕一拍車頂,仿佛一個興致盎然的少年:“我打算逗逗他們,自己送過去,你把東西給我就行了。”

自然也有人謹慎,不太願意;但在府太藍扮演的富家少爺角色掏出兩百刀鈔票之後,往往那一點兒抗拒也都消失了。

他都總結出經驗了——要是給多了,對方會起疑;給少了,對方不咬鉤子,兩百正正好。

“欸,麻煩你看一下這個,”

等他把外賣接過來之後,府太藍會大大方方地把空白駕照亮給外賣司機看。“這上麵是不是有個水印啊?我看半天也沒看出來,你替我看一眼唄?”

空白駕照上逐漸浮現出字跡時,府太藍就會二話不說,乾脆利落地轉頭就走——當他回頭看時,那一個身份已經被暫時奪走的司機,總是會坐在原處,怔怔發呆,想不起一片空白的自己,究竟是什麼人了。

凱家獵人每一次都會為他打開大門。

府太藍往往會找個由頭,與他們搭幾句話;他甚至還從隻言片語裡知道,凱家正在考慮招收人手。

他忘了自己是在第幾次送外賣時,偶爾捕捉到了那一個詞。

“黑洞”。

11月26日下午,府太藍站在韋氏莊園裡,站在曾經是側樓的、一大團濃霧似的黑洞前,在天地間一片寂靜中,輕輕歎了口氣。

沒有什麼可交代的話,也沒有可交代的人。

他抬起腳,一步步走進了那團漆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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