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盈，我說過的，若若的功法不可變。”魂天帝淡淡的說。
他的聲音很輕，並未帶有任何氣急敗壞的暴怒，仿佛俗世間管教內人的丈夫，雖是沒有太過苛責，卻帶著一絲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
“可我也說了，若若不可能變成沒有感情的冷血機器。”
安素盈深吸了口氣，眼中的慌亂逐漸消散，同樣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
她儘可能冷靜的道：“你自己的情況你難道還不清楚麼？明明已經嘗到了教訓，為什麼非要讓女兒再走上你的老路？”
“教訓？”魂天帝眼神妖異，輕哂道：“能夠成為九星鬥聖的老路，為什麼就不能再走一遍？”
“你好意思問我？”安素盈冷笑：“看看你的那些族人都是什麼樣子！自私，冷血，為了追逐力量甚至互相吞噬，不都是因為修煉這些破功法害的？”
“她是你女兒，親女兒，你以為你是在養蠱麼！”
“她隻可能是勝出者。”魂天帝語氣幽深，卻並未否認對方的話。
“魂天帝，你他媽的！”
安素盈終於怒了，平日展現出的賢妻良母形象徹底撕了個粉碎。
“女兒是我生，是我養，為了你當初的一句話，老娘連外人都不敢見，就在這小破院子沒日沒夜的過日子，可你呢，你為女兒做過什麼？”
“我想想哈，一卷破功法？還是一句輕飄飄的‘不擅長帶孩子’？你不會覺得我就擅長帶孩子了吧？”
“”
話語如炮彈般一句句蹦出，毫不留情的指責，令得魂天帝眼中陰翳更甚，罕見的產生了幾分情緒的波動。
“身為魂族之人，這是她必須背負的使命。”沉默半晌後，魂天帝忽然溫和的說道。
可細聽之下，他的語氣卻不複往日的平靜，隱隱中帶著一絲詭異。
“事到如今，還在扯這些狗屁的大道理。”
聞言，安素盈嘲弄一笑，並未再與對方爭論，失望的搖了搖頭。
“也對，你是女兒的父親，更是魂族的族長，為了魂族你甚至可以犧牲她的自由，讓虛無吞炎安然活在世間，舍棄情感又算得了什麼？”
安素盈聲音忽然變得很輕，身子微微後傾，碰上了身後半掩著的房門，“可我不一樣，我隻是她的娘親，為了她我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說到這裡，安素盈露出一貫的動人笑容，她下巴高高抬起，輕蔑而不屑望著眼前堪稱大陸最為優秀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說道：
“包括踹了你。”
女人的語氣很平靜，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明了的事實，可恐怕任誰都會被這句堪稱大逆不道的話語震撼到不知所言。
在巨大的差距麵前，她甚至沒有展現出一絲音穀穀主該有的傲然，宛如一隻護犢的母豹，微微弓起身，警惕的注視著敵人，但凡靠近便會在下一刻見血封喉。
不出所料，在聽得此話後，原本尚且能夠保持冷靜的魂天帝，眼中的陰翳早已化為了暗紅，宛如萬劫加深的怨鬼，自血海中掙紮沉淪。
“素盈，我本不欲如此”
魂天帝仍試圖擺出溫和的笑容，麵上的肌肉卻在此刻盤虯抽動，滲人的難以言喻，最終隻化作無奈的歎息。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安素盈眼眸並無波瀾，抽絲剝繭般的揭露著他的傷疤，“蕭玄舍命也要重創你，你以為他不知道自己殺不了你麼？”
“不，他很清楚，甚至經曆千年折磨的你比他都更清楚他的用意，身上的傷能夠快速愈合，你那本就冤魂纏繞的靈魂一旦產生裂隙，還能再像曾經那般處變不驚嗎？老頭子，我很好奇。”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正是你身邊之人，更何況安素盈與對方還是枕邊言歡的夫妻。
即使以魂天帝的謹慎性子，並不會將自己的信息全部透露，但為了療傷，總歸是需要講出具體緣由的，這也是安素盈能夠得知這段秘辛的原因。
安素盈漠然道：“一旦遇到真正能威脅到你的人，你的這份無情，真的還能讓你保持一貫的理智麼？”
話音落下，沒等她繼續開口，身體便是驟然傳來一陣失重，重重的砸落在了床榻之上。
“嘭！”
“呃”
結結實實的摔在床榻之上，巨大的力道，令得安素盈一聲悶哼，俏臉頓時浮上了一抹蒼白。
“療傷。”耳畔傳來男人瀕臨極限的冷淡聲音。
九星鬥聖的力量何其恐怖？即使幾欲失控，也仍是輕而易舉的製服了她，甚至連一絲鬥氣與靈魂力都難以動用，與凡俗女子幾乎一般無二。
一番掙紮無果，被壓在身下的安素盈頓時翻了個白眼，長歎了口氣：“所以我說啊，你這個什麼狗屁功法，怎麼能給我的女兒用？”
言罷，女子眼神驟然變得凶狠，沒有絲毫遲疑，玉臂猛的揮出，直擊男子的麵門！
“滾！！”
“哢哢！”
拳出，幕崩。
原本覆蓋整個房間的黑霧頃刻消散，靈魂投影出的巨大帷幕如蛛絲般密密麻麻的蔓延，最終不堪重負的爆碎成了漫天的光點。
點點光斑灑落而下，宛如暴雨將傾，不斷地滴在了少女僵硬的身軀上，散發出一圈圈擴散的光暈。
她茫然的抬起頭，眸光空洞的向上望去，任由光點衝刷著身體。
“這就是當年的真相麼？”
魂若若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平靜的看完眼前這一幕。
她聽說幼年的創傷往往需要一生去治愈，因為那是父母帶給你的傷疤，就好像你出生時伴隨的胎記，任憑胭脂塗抹都難以將其遮掩，走到哪裡都會格格不入。
可她卻並沒有落得那般田地，當年所謂的陰影其實是二人矛盾的激化，娘為了證明功法的錯誤，而那個男人為了讓自己變強，他們很難從主觀上分出對錯。
但最後卻決出了輸贏。
難怪娘親從未對此事表現出任何厭憎，也難怪她會一直反複告知自己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原來她贏了啊。
贏了那個從無敗績的魂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