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浮動,狂風呼號。
沉沉夜幕之下,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是撞破了窗欞,宛如鋼鐵壁壘般的阻擋在了墨影的身前。
“嗤!!”
鋒刃刺在來人的掌心,頓時引得鮮血迸射,兩個男人的血就這麼順著刀刃碰撞在了一起,繼而在地麵濺出大片的血花。
“滴答!”
隨著血跡的灑落,不單是安宛花容失色,就連墨影那素來毫無波瀾的麵龐,此刻也隨之帶上了濃濃的驚駭,如視鬼神。
“什麼?!”
隻見,那隨著狂風揚起的帽簷之下,赫然是一張年輕無比的冷冽麵龐,那熟稔至極的神態和眉宇,不是蕭炎又是何人?
“小小師弟,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宛望著擋於自己身前的高大男子,心間劇烈一顫,濃鬱的血腥味嗆得她俏臉都有些發白。
她雖是執法隊成員,但音穀素來寧靜祥和,根本沒有太多生死搏鬥的機會,更彆說眼前的肅殺場景了。
然而,蕭炎卻並未選擇回應,他眸中黑炎繚繞,緊盯著眼前失神的男子,一字一句的道:
“師兄,莫要等以後再追悔莫及。”
“你!”
聽得此話,饒是以墨影的心境,都仿佛被巨錘鑿擊般,變得瀕臨破碎。
他麵色一陣青白,終於怒喝出聲:“讓開,莫要插手!”
說罷,墨影周身鬥氣爆發,中階鬥宗的威壓席卷而出,瞬間便將房間的燭燈壓滅。
狂暴的靈魂力量如海嘯般噴湧,觀其波動,甚至達到了靈境初階的巔峰!
以不足四十的年齡達到如此修為,墨影的實力,的確無愧於音穀年輕一代無可爭議的第一人。
他知道,自己這一擊已經傾注了所有的決心,倘若不成,他便絕對沒有了再一次向至親拔刀的勇氣,因此,不論是誰阻擋在身前,他都必須要刺出這一刀!
即使是小師弟,也不能阻礙!
他一抖刀柄,鬥氣匹練瞬間順著刀身轟擊在蕭炎的手腕,顯然並沒有取其性命的打算,而是試圖將蕭炎的身軀震退,繼而創造出再度刺向安宛的機會。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麵對自己的全力一擊,蕭炎不但未曾退避,反而是借力抓緊了刀尖,死死鉗住了對方的手臂。
“哢哢!”
伴隨著鬥氣與肉身的碰撞,原本鋒銳無比的刀鋒似是隱隱發出了一絲不堪重負的哀鳴,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墨影大驚失色。
蕭炎冷冷道:“有什麼不可能的?當你拿刀刺向師姐的那一刻,她可曾設想過你會做出這種事麼?你當她是什麼人?!”
與以往不同,蕭炎甚至沒有催動天妖傀身,就這麼以肉體凡胎承受著刀鋒的銳利,甚至連一絲一毫的遲疑都不曾有過。
鋒銳無比的刀鋒在鬥氣的加持下,輕易便割開了蕭炎掌心的皮膚,連帶著下方的血肉都隨之打了卷,皮開肉綻的崩出一道道血痕。
望著傷勢愈發嚴重的蕭炎,影護法的眼中終於閃過了一絲遲疑,旋即又頃刻被瘋狂取代。
他雙眸充血,發絲披散,宛如窮途末路的狂徒,歇斯底裡的低吼道:“滾開!”
見狀,蕭炎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師姐,得罪了。”
“不用顧忌我。”
一旁觀望的安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唇瓣微微顫抖,鮮血自嘴角滑落而下:“把他打醒!”
聽得此話,蕭炎點了點頭,旋即在墨影幾近瘋癲的目光下,緩緩取出了一枚破損的戒指。
“認識這個麼?”蕭炎平靜的說。
霎那間,墨影仿佛被定身了一般,驟然僵在了原地。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襲來,墨影的心臟像是有著無形的感應般瘋狂抽搐了起來,刺的他幾乎難以呼吸:
“這,這是”
“任意將珍視之人的性命棄之不顧,這就是你所謂的規矩?!”
話音未落,蕭炎一把將長刀捏的爆碎,攥住染血的戒指,猛的揮拳朝男子砸去!
重拳轟然而出,宛如龍吟獅嘯的聲音響徹,頃刻便撕裂了墨影周身護體的鬥氣,劈頭蓋臉的砸在了他的麵門之上。
“轟!!!”
霎時間,厚重的雲層似是到達了負荷,點點雨水自空中滴落而下,繼而化作鐵幕般的暴雨傾瀉。
天空之中電閃雷鳴,將原本漆黑的房間頓時照的澈亮,墨影原本俊逸無比的臉龐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塌陷了下去,鮮血瞬間自鼻腔溢出,在雨點的澆灌下宛如一條落水狗般狼狽。
他一聲悶哼,仰頭栽倒在了房間的儘頭,原本猙獰的表情早已隨之消散,僵硬的臉龐上逐漸帶上了一絲荒誕又苦澀的複雜神情。
“我早該想到的。”他斷斷續續的咳著血。
“原本金烏啼就在父親手中怎可能會傷到小公主,又怎可能會被魂殿所察覺原來,都是假的。”
墨影癱軟在地,感知著真實跳動的心臟,隻覺得怪異而又割裂,哭哭笑笑,愴然嚎啕:“我們也是假的!”
“能意識到這點,你們就不再是假的了。”
蕭炎從納戒中取出一隻手帕,輕輕擦拭著掌心的血跡:
“知道麼,我早就想給你的臉上來一拳了,你從不為他人考慮,也從沒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隻可惜你死的太早,沒給我留下機會。”
“謝謝。”墨影擠出一絲笑容。
見狀,蕭炎怔住,片刻之後又化為了釋然,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又倔又蠢,你這樣的家夥竟然還是我的大師兄兼昔日上級,真不知道師姐看上了你哪點。”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魂若若總是對自己露出嫌棄的表情了,遇到這種油鹽不進的家夥還真是令人煩躁。
好在他和這家夥不一樣,沒那麼倔。
安宛沒有吭聲,她抓起身旁的手帕,彎腰替墨影擦起了臉上的血跡。
“為什麼這麼做。”
“他們根本沒打算談判,召集大軍已經封鎖了音穀我們等不來丹塔的救援了。”
墨影語氣頓住,眼神罕見帶上了一絲掙紮:“他們知道琴瑟和鳴,要求我交投名狀,以此投入魂殿門下。”
那橫置於天穹上的巨大鐵門,以及幾乎無窮無儘的魂殿成員,令得他此生頭一次的感受到了絕望。
身為音穀的預備長老,以及大長老親子,墨影幾乎知曉音穀的一切底蘊,正因如此,他才無比清楚,對方試圖將音穀毀滅,究竟是件多麼輕而易舉的事情。
想要保存生的希望,便唯有一條道路可選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墨影的臉頓時歪向了一旁。
安宛終於按捺不住情緒,眼眶通紅,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年輕一代的第一人,是整個音穀弟子的標杆人物?”
“連你都選擇叛逃,我們音穀還拿什麼跟彆人抗衡?我們豈有不戰先降的道理?!”
其實安宛很清楚,墨影從來沒有做出過錯誤的判斷,他一直非常冷靜理性,這也是她愛上他的原因。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怪罪過對方想要置自己於死地,卻恨透了他的自私與獨行。
她恨他總是選擇獨自背負一切,就好像他們從來都並非是同心相連。
“”墨影愧然無言。
安宛抹了一把臉,站起身望向蕭炎,忍著哭腔笑道:“抱歉,小師弟,讓你見笑了。”
蕭炎搖了搖頭:“是我來晚了。”
“你這小家夥”安宛怔了怔,旋即同樣搖了搖頭,擠出一絲笑容:“果然是男子漢,還真是可靠呢。”
見空氣略顯壓抑,這位先前經曆了人生最為痛苦的變故的女子竟主動轉移起了話題,佯裝開朗的道:
“對了,小公主呢?”
“她”
聽得此話,蕭炎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忽然轉頭望向窗外。
暴雨仍是不間斷的傾瀉,偶有雷霆響徹,將漆黑的夜幕撕破,露出了天穹上的光景。
隻見,一道幽深漆黑的鋼鐵巨門,宛如深淵般的橫亙在雲端,少女藍發白衣,靜靜佇立在巨門的前方。
一人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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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影護法的故事,詳見502章哦,忘記的讀者大大可以回去看看,希望他塑造的還算令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