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摘星老鬼麵如金紙，瞳孔中儘是戰栗，連帶著靈魂都仿佛在此刻失去了知覺。
以他數百年的閱曆與城府，竟然被一個小輩玩弄於鼓掌，甚至視自己為樂！
不可能
這不可能！！
“怎麼，覺得我會上當？”
魂若若麵露戲謔，每一句話語都仿佛最尖銳的針，狠狠紮在摘星老鬼的魂魄之上，
“區區一個傀儡，我倒是好奇，是誰給你的這個自信。”
嗡——
霎時間，摘星老鬼的大腦陷入了空白，冷意瞬間席卷了整個身軀。
他眼瞳不斷收縮，冷汗津津灑落：“你，你說什麼？”
“果然隻是傀儡。”魂若若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輕笑道：“死到臨頭了，卻還不知道自己遭了算計。”
噔，噔，噔！
一連後退五步，摘星老鬼心臟劇烈收縮，終於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懼，狂吼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休要在本尊麵前胡言！”
魂若若俏臉上映襯著森冷的弧光，妖異一笑：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叫你來的人，應該不止慕骨一人吧？”
“啊”
宛如喉嚨被掐住的窒息聲，忽的自摘星老鬼的喉腔中傳出。
“九天尊”
“倒是不算太蠢。”
魂若若眼中玩味更甚，“既然如此，那你不妨猜猜，他費儘心思，把當年所有參與過圍剿音穀的人重聚在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
此話一出，不單是摘星老鬼，就連原本跪伏在地上的冰河，都不禁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冰河滿臉呆滯，隻覺得精神與身體雙雙遭受重創，境界轟然跌落，竟是直接掉回了四星鬥尊。
當初為了搭上魂殿的大船，他幾乎耗儘了自身大半的底蘊積蓄，這才堪堪爭取到了一個與青海尊者共事的機會。
可誰能想到如此之多的犧牲與付出，最終竟然隻是淪為了九天尊的一具傀儡。
甚至如今還要搭上性命！
冰河瘋瘋癲癲的吼道：“九天尊魔雨大人怎麼可能會拋下我等，他怎麼會！”
“怎麼，不信？”魂若若麵露輕蔑，卻是對冰河的話語絲毫不以為意。
“我——”
冰河的話音戛然而止，他這才想起來，對於魂殿的了解，隻怕場上所有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有眼前的少女更多。
被自己視若首腦般的九天尊，如今卻是要滅了場上所有人的口，這等反差，簡直就像是蒙受了世間最大的打擊。
“為什麼”冰河的嘴微微嗡動。
“為什麼？”魂若若眼眸中醞釀著濃鬱到極致的九彩紫芒，“當然是因為你們得罪了我啊。”
“他不惜冒著暴露的風險，不惜將你們這些棋子統統送葬，當然是要將這罪責全都丟給你們這些馬前卒啊，你不會覺得區區一個冰河穀他會放在眼裡吧？”
“不不！！”
一道比一道尖銳的魂音，徹底撕碎了冰河心中最後的防線，他狂嘯一聲，站起身來，瘋了似的在口中念叨著：
“該死，他該死，你們所有人都該死！！”
宛如稚童撒潑般的話語，竟然出自堂堂冰河穀穀主之口，放在今日之前，隻怕無人敢相信可事到如今，場上的眾人卻是連一絲一毫的反應都不曾有過。
剩餘的，唯有麻木與絕望。
“廢物，還不速速醒來，莫要被她操控！”摘星老鬼強忍著心中的驚懼與怒火，厲喝道。
“該死你也該死！！”冰河大吼一聲，十指瞬間覆上一層劇毒，瘋癲的撲了過去。
“蠢貨，你在做什麼？！”
摘星老鬼麵色劇變，猝不及防之下，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抵抗，便被冰河死死掐住了脖頸。
指甲刺入那乾枯的皮膚之中，厄難毒素頃刻攝入，不到半息便散發出了濃烈的屍臭。
“啊啊啊啊啊啊！！！”
淒厲到不似人嚎的慘叫聲響起，仿佛聲帶都被擰成了繩結，摘星老鬼額頭血管暴凸，雙眼都泛起了紫黑之色。
厄難毒素何其恐怖？
放眼天下，能夠將其壓製的，也唯有身為天地靈物的異火，以及純粹到極致的鬥氣屬性了。
而這些他顯然不曾具備！
由於境界跌落的原因，冰河的攻擊並不致命，但卻像是壓倒摘星老鬼的最後一根稻草，令他的理智，徹底化為烏有。
“死！！”
他狂嘯一聲，一雙鬼手猛的襲來，瞬間洞穿了沒有絲毫防禦的冰河，宛如切豆腐般打碎了他的腦袋。
“小雜碎！！”他雙目赤紅，縱使魂滅生在側，此刻也再壓製不住心中的暴怒。
此刻的摘星老鬼，心中僅餘下一個念頭——
不擒下對方，他今日必死無疑！
未等話音落下，摘星老鬼身形一閃，如追星趕月般爆射而出。
“嗤這麼快就忘了麼？”
麵對摘星老鬼的攻勢，魂若若卻是沒有任何閃避的打算，臉上滿是嘲弄。
她伸手一勾。
隻見，原本頭顱爆碎的冰河，身軀卻是忽的微微顫抖了起來。
下一刻，一道潔白如雪的靈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驟然鑽入了那雙黑色羽翼中。
“什麼？！”
摘星老鬼亡魂大冒，他做夢都想不到，眼前的少女，竟然能在一瞬間吞噬掉冰河的靈魂！
那可是厄難毒體的靈魂！
“厄難毒體，孕於靈魂根源，無相無形，縱改軀換體，亦無法擺脫其束縛。”
魂若若眼中亮起一道紫黑色的詭芒，宛如訣彆的輕語：“這份力量，我收下了。”
言罷，原本鮮豔如血的海浪，竟是隨著少女的話語，逐漸開始變得渾濁短短半息時間，便化為了一方劇毒死域。
“厄難之毒”摘星老鬼嘴角狂顫，恐懼與驚怒遍布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在他的感知中，麵前的這道血浪，甚至比冰河都更為強盛，更為劇毒！
摘星老鬼麵色扭曲，尖叫道：“純水鬥氣，憑什麼這等足以包容世間一切力量的恐怖能力會誕生在你一個小雜碎身上，憑什麼殿主大人會給你下跪，本尊不服！！”
他像是一條落水之犬，無論是身體，心理，亦或是樣貌，皆是在此刻蒙受了史無前例的打擊，他甚至知道自己如今看上去有多麼淒慘，但他卻不敢相信。
明明他是那般高高在上，明明他先前還占儘優勢怎麼可能會被一個小輩羞辱至此？
“我乃魂殿天尊，分殿殿主，你怎敢如此折辱於我？！”摘星老鬼淒厲的怒嘯。
“天尊？”魂若若聲聲森然入骨，“天尊甚至不配在我麵前下跪。”
她抬手一招，血浪頃刻便將摘星老鬼的攻勢瓦解，充斥著腐蝕性的血海，甚至足以侵蝕他的靈魂。
“嘭！！”
魂若若飛身上前，那雙經過蕭炎精挑細選的紅色高跟，此刻卻仿佛索命的利刃，一腳踏在了他的麵門。
“啊啊啊啊啊！！！”
鼻子，牙齒，乃至舌頭，統統爆碎成了一灘爛泥，摘星老鬼甚至連吐字都做不到，唯有尖銳至極的慘叫響起。
“嘭，嘭，嘭！！”
魂若若雙眸中儘是癲狂，眼中的恨意足以令天地傾覆：“殺他，你也配？！”
“窮極一生不過區區鬥尊的渣滓，你怎麼敢怎麼敢讓他以命相搏？！像你這樣賤命，死一千次，一萬次，都遠不能抵得過他的一根發絲，誰給你的狗膽來破壞我們的生活？！”
魂若若抄起紅鞋，一下一下的砸在摘星老鬼的頭顱上，每次起落，便有鮮血迸濺，直至染紅了那雙豔麗的高跟鞋，也染紅了她的發絲與麵龐。
“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聲低沉的歎息，原本一旁觀望的魂滅生，終於緩緩開口：
“他已經死了。”
魂若若揚起的手臂忽的頓住，眸中霧氣消散，也逐漸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望著那早已化為一灘肉泥的摘星老鬼，魂若若忽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了身，搖搖晃晃的朝著魂滅生的方向走去。
走到二人身旁，望著麵色仍舊慘白的青年，魂若若眼眸低垂，喊至嘶啞的嗓音帶上了一絲溫柔：“他怎麼樣？”
“勉強吊住一口氣。”魂滅生低聲道，他隻會殺人，從不善於治療。
魂若若沒有說話。
“我問你，你來這裡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忽的，她平靜開口。
“奉君上之命，接小姐回族。”
“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
“”
望著眼前沉默的少女，魂滅生心中沒由來的顫抖了一瞬。
半晌後，他有些艱難的開口：“在下不願與小姐結仇，特來謝罪，以期了結恩怨。”
“難怪是你。”魂若若笑著，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笑意，甚至是情感。
“小姐”魂滅生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像有所顧忌似的，並未選擇開口。
見狀，魂若若眸光一閃，竟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來，他也來了。”
魂滅生身軀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魂若若目光柔和的望著蕭炎，漫不經心的道：“回族之後，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是。”魂滅生低聲應了一句。
並未再與對方交談，魂若若望著似是沉沉睡去的蕭炎，抬手拂去了他麵上的灰塵，也撩開了那被汗水粘在皮膚之上的發絲。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少女的發絲開始以飛快的速度化為灰白，但她的目光卻依然如水般柔和，似是要將蕭炎此刻的麵容化為永恒。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零星的雨點灑落，繼而化為暴雨傾盆，電閃雷鳴交錯。
隨著少女的低聲呢喃，摘星老鬼的魂魄瞬間爆碎為了漫天光點，飄然進入雙翼，繼而化為最為純粹，最為極致的能量，度入了蕭炎的眉心。
她輕輕放下青年的身軀，無形的結界形成一方半圓，籠罩著他不受寒潮侵襲。
“離族九年，遲遲未提歸期。”
她邁步踏入雨幕，聲音似是絕情，似是無情，如蕭木般枯冷：“今日，願賭服輸。”
雨水衝刷在少女的身軀，將那尚存點點潔白的道袍徹底化為血色，路過摘星老鬼的屍骸時，她隨手撿起那齊跟開裂的一雙紅鞋，拎在了手中。
血水越堆越高，渾濁的血浪在小腿上翻湧，她卻不染纖塵，像是自淤泥中盛放的青蓮。
她走的很慢，可與蕭炎之間的距離卻在此刻拉的很長很長，直至消失不見。
音穀內，小院。
原本靜靜擦拭著相片的安素盈忽的一顫，原本覆蓋在表麵上的玻璃頓時寸寸崩裂。
她眼中似有淚光閃動，最終卻又在轉瞬間蒸乾，不見其蹤。
而在女子身後，一道灰白衣袍的身影，卻是悄然撫在了她的雙肩之上，溫和的聲音，也在此刻，緩緩響徹在了房間之中。
“素盈，這一次，是我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