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周至微笑道：“不過王老和啟老……”
“你倆可彆將我們拉上。”兩位老爺子一起搖頭：“將來有什麼事兒，跟我們都沒關係。”
這就有點菩提老祖對待孫悟空的意思了，但是周至和馬爺也都十分感動，這句話地下的潛台詞，其實是說周至和馬爺都可以出師，獨當一麵了。
“二老算顧問吧？”馬爺笑道：“這麼大個事情，總不能完全撂開手啊，倚仗的地方還多著呢。”
“先跟肘子商量借展的事情吧。”王老爺子說道：“肘子，這是我們國家第一個私人博物館，也是你師哥的宿願，還是應該支持支持。”
“沒有什麼問題。”周至笑道：“反正這德綿堂裡的東西，不一直都是師哥在照看著？”
“這裡的明清家具太過珍貴，”馬爺說道：“布置得好好的，能不動咱就還是彆動了，庫房裡頭的那些我想借去充裝一下門麵。”
“另外就是書畫和瓷器，據我所知，師弟是唯一收齊宋代五大名窯精品瓷器的人，你那幾件瓷器我想借展一下，順便也是打響這幾件瓷器的名聲。”
“元明青花也是一個係列，尤其是那件元青花龍紋荷葉蓋罐，還有明代各朝青花，師弟也是收齊了的。”
“字畫方麵，那幾幅當時轟動全國的就不要了，就把那三十多軸清三代內廷‘院畫’，以及二十多軸揚州畫派的畫作放到一起，辦一個清代南宮北民聯展，作為開幕臨展專題就可以了。”
“你的臨展大廳大嗎？六十來軸畫夠不夠？”
“要是你能把清代名人楹聯書法借我充實臨展，那當然更好了。”馬爺笑道：“或者石濤羅漢冊頁也行，那些羅漢冊頁似乎也很少為外人所知曉。”
周至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許多藏品不僅僅是孤品，其實還一直沒有對外宣示過，比如最早收到的的黃庭堅的田黃大印；馬爺提到的宋代五大窯瓷器：官窯弦紋長頸瓶，哥窯魚簍篆香爐，汝窯印泥盒，北宋定窯紫金釉暗刻唐草紋大梅瓶，金代鈞窯紫斑碗；元青花龍紋將軍罐，明宣德青花和合二仙將軍罐，空白期和嘉靖青花等等等等，許多世人其實都不知道它們的存在。
現在周至已經有了實力，可以逐步地將之公諸與眾了。
當然一下子直接放出來難免過於驚世駭俗，像現在這樣通過借展的方式東展出一點，西展出一點，最後再集中到一處，自己將來的博物館也就算是做出來了。
想到這裡周至點頭：“工藝類，師哥還差嗎？”
“對哈，工藝類我那兒比較多，也比較雜，但是少了一類，現代的。”馬爺一拍手：“蘇工玉雕和南紅開始名聲大噪，剛好你手上最多，我們把這個添上！”
“這個婉秋姐也可以幫忙。”周至笑道：“蘇州玉器產業園區有一半都在給港澳台供貨，現在每月都會出一些精品過去。”
林婉秋笑道：“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從天鑫銀樓借幾件出來。”
這位可是港島最大銀樓主人的閨女。
“什麼時候去看看那地方呢？”周至說道：“對了，師哥收藏的東西大多我都見過，不過門窗類和工藝雜項類我就見得少了，正好去開開眼界。”
“撿日不如撞日。”馬爺說道：“要不現在就去？不然你又不知道哪天有空。”
“那二老……”
“你們去吧。”王老爺子揮手：“他那兒的門窗也算是一絕了。”
到目前為止其實還沒有哪一家博物館具備有關於門窗的題材特展，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故宮和頤和園的一些房間和大殿，可以見到古代裝飾的精美。
還有就是江南園林，尚存有一些。
周至其實也一直在整理收藏這一類文物，不過大多數都是通過虞唐文保基金從各處搶救出來的，比如三峽庫區搶救出來的一些，還有之前裝修首都幾處四合院，好些也是直接從徽、豫、蘇、浙搬過來的。
但是當周至來到這座準備取名為“觀複”的私人博物館時，還是被這裡收藏的幾件門窗藏品給震撼到了。
“早生幾十年，就是讓人羨慕啊……”周至的語氣裡都透著羨慕。
周至從三峽庫區搶救出來的建築構件遠比這裡多出百倍不止，其中門窗又占了一半，不少雕工漆工都異常精美。
然而所有的東西加起來，恐怕都不如這裡一件東西來得珍貴。
“大概是七八十年代吧，”馬爺笑道：“那個時候啊，各家各戶都在忙著拆門拆窗，換成明亮通透的鋁合金，組合櫃，席夢思。我收這些東西的時候其實都沒花多少錢。這一組冰裂紋的開光人物窗戶，還有那組扯不斷博古花卉紋隔扇門，好像一共就花了三千塊。”
“都是黃花梨和雅安石的呀！”周至以為自己已經撿了太多漏了，結果馬爺一點都不輸給自己：“還是江浙豪富，我在三峽搶救的那些跟這些一點都不能比……”
所謂的冰裂紋，是指窗戶的格心紋樣是模仿冰麵裂開的紋理，是用許多小木條，利用典型的攢插工藝製作，攢插工藝的靈活性，使圖案設計可以隨心所欲，以小攢大，在拚合中不斷修正。
堅冰出現裂紋表示寒冰開始消溶，大地回春，萬物開始複蘇，不久將會出現一片生機勃勃的場景。寓意一切不如意的事情即將過去，美好的願望將會實現。
因為寓意契合了“寒窗”這個概念，因此許多文人雅士的書房窗戶都會設計成這樣，所謂“十年寒窗無人知，一朝成名天下聞”，這樣的“寒窗”樣式就是冰裂紋與圓形或是方形圖案的組合，中間的圓形或長方形像是硯台，砸破了冰麵，寓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不過這十組“寒窗”中間表示“硯台”的地方都給開了光。
所謂開光是指在門窗的主要部位，以曲直長短線形，勾勒出不同形狀的欄框，然後在此開光內裝飾紋樣，使主題紋飾突出。
此套窗子的開光處裝飾的全部是人物紋樣，全套窗戶都是黃花梨所造，雕工十分精細，人物栩栩如生。仔細辨認的話，有男有女，應該是十位天官。
十位天官都是宮廷女官和朝堂高官的形象，雕刻非常精細，就連女官袍袖領口的花紋都雕刻了出來。
雖然經曆了上百年，但因為木質十分堅硬，整體依然保持得十分完好，經過多年的打掃擦拭，木材表麵已經蒙上了一層琥珀般的光澤，讓整體十扇窗戶變得金光閃閃，氣派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