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夕樹在張強眼裡,已經不再是普通人類,他立刻開始害怕了。
因為聞夕樹已經掌握了他所有的秘密,也因為他完全奈何不了聞夕樹。
沒有新的鬼敲門,現在是真正的審判時刻。
“末日來臨前夕,世界各地都變得混亂失序,也因此,你無意中偷聽到了,關於海港的秘密,你所在的幫會即將離開,認為大海能夠避開末日。”
“畢竟,那個時候,自由國的方舟計劃已經藏不住了。你認為留在這裡,就是死路一條。”
“於是,作為線人的你,給你的上司一條假情報,約他在碼頭見麵,其實隻是想要將其當做討好船長的籌碼,你以為這就能換來船長的青睞。”
“殊不知,在他眼裡,你也是背叛者,到了末日前夕,他的敵人早已不再是警察局,而是這個詭異的世界。他沒有殺死你,隻是將你遺棄在了這座城市。”
“當然,你得慶幸,你的船長他們也無法在大海上活下來。”
“最後,末日到來,世界失去秩序,你靠著殺死警官後脫下的裝備,混成警官的樣子招搖撞騙,執法者的製服,讓你在這座城市裡蹭吃蹭喝耀武揚威的。尤其是,你還有槍。”
“但現在,你的死期到了。”
聞夕樹已經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當真相被人知曉時,鬼就不會傷害其他人,而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小雅身上的水滯開始漸漸褪去。
而那名“警官”的五官,重新出現,他的眼耳口鼻都在滲出水來。
隨後,他狠狠抓住了張強。
張強還想掙脫,可他沒有辦法,他感覺自己好像跌入深海裡一般。
他無法呼吸,一旦呼吸,周圍全是水。
漸漸的,他發現周圍的空間已經變了。
眼裡的一切不再是酒吧,而是一片渾濁的……海水。
酒吧裡,張強的確消失了。
當水鬼抱住他的一瞬,他和水鬼便同時化為了一攤海水。
張強就這麼死了。
李偉的罪惡是貪婪,張強的罪惡是背叛。
小雅的罪惡是魯莽,阿飛的罪惡是偷窺。
剩下的,是老周。
聞夕樹看向老周:
“下一個敲門的,就是你的子女了。”
老周膝蓋一軟,已經跪在了地上:
“我錯了……我錯了!”
雖然是穿著神父的衣服,但實際上,卻信著佛。
聞夕樹通過阿飛電腦知道了老周的過去,所以他也著實沒有想到……
老周的罪過,和信仰沒有關係,而是和信任有關係。
簡單來說,老周是最典的,堪稱典中典的“龍夏式父母”。
貪小便宜,喜歡將自己無法辦到的事情,無法實現的期望,強加給子女。
自身沒有什麼能力卻又帶著些貪婪,同時認為自己是父親,就該掌握家庭的核心權力。
也因此,他什麼都信,網上的專家也好,隔壁家鄰居的胡言亂語也罷,他什麼都信,就是不信自己的子女。
其實老周嚴格意義來說,沒有犯罪,
末日降臨前,子女告訴他,某某保健品是假的,他會立刻數落子女,難不成你比專家還懂?人隔壁家的誰誰誰也買了,人家還是老師呢,你比人家還懂?
子女告訴他,不要去領免費的雞蛋,免費的是最貴的,他會笑話子女不懂生活。最後……他帶著一堆用不到的東西,耗費了一大筆錢,卻欣喜於自己得到了兩盒雞蛋。
他本無罪,隻是愚蠢,傲慢,相信路邊一條狗,都不會相信孩子。
可末日到來,他的愚蠢也加劇了孩子們悲慘的命運。
末日到來,有李偉這樣的奸商,有張強這樣渴望逃離的叛徒。
自然的,也有一些利用信仰的人。
詭異降臨,人們認可鬼的存在,自然也認可神的存在。
愚昧的老周,開始加入各種教會,在教會洗腦下,他深信神會來拯救他。
隻要自己定期的將家裡的物資,上交給教會,神就會將恩澤照耀在他身上。
他的子女瘋狂勸說,說這個世界沒有神,如果神存在,就不會有末日降臨了。
可老周反駁道:
“人家大醫院的醫生,還有實驗小學的吳校長,都在教會裡,你們能比人家還懂?”
這經典的回答,讓子女寒心了。
他們帶著一些物資想要勸服老周離開,但老周隻是罵他們不孝順。
最後,倆孩子隻能帶著少許物資離開,生死不明。
而老周……並沒有等到神的降臨。很快,老周所處的教會,這個叫眾神教的,可以接納一切信仰的教會,被李偉的武裝部隊接管。
不能定期上交物資的人,不配享有“神”的庇佑,不配拜神。
老周成了流浪漢。
被趕出教會的那一天,老周都還在咒罵自己的孩子,不該帶走那小部分物資。
如果自己多上交一點,也許神就可以恩澤自己了。
這便是老周的故事。
一個不壞,但蠢到堪稱壞的人。
當聞夕樹當眾講出了老周的罪惡後,身為年輕人的小雅和阿飛,同時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小雅已經完全找回了自我,不再有任何水鬼的氣息。
她慶幸自己站隊選對了,聞老師太厲害了。
同時也感慨,自己的爸爸媽媽,很認可自己,也願意聽自己的話,而不是盲信外人。
這樣的父母,真的很討厭。
敲門聲,還是來了。
咚,咚。
兩聲敲門聲同時響起,門外是兩個人。
“爸,我們來看你了。你開開門,我們給你送雞蛋。”門外的一男一女同時出聲。
那是老周的兒子和兒媳。
雖然老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但這對夫妻,很恩愛,一直到死,都是相互依賴,彼此信任。
隻是末日的環境太殘酷了,他們死在了一次探索超市的行動裡。
聞夕樹可以確信,這二人是鬼,因為他們說話的語速很慢,語氣也聽不出起伏。
聞夕樹歎道:
“原本你們可以撐很久……這座城市也許很快會迎來新的秩序。”
“但因為你將大部分物資上交給了你所謂的教會……”
老周雖然很害怕,但還是反駁道:
“那是他們不聽我的!如果他們聽我的!不帶著那些物資走!!一定……會有神來幫助我們的!”
“我有個同學,他的老師可是大學教授,人家都在裡頭做義工,那能是假的?”
敲門聲再次響起,聞夕樹聽著老周這番話,真的覺得沒救了。
“我真的很想喝藍色的酒。”阿飛怒道。
老周立刻說道:
“你們!你們根本不懂,這個世界現在已經有鬼了!怎麼不能有神!”
“我是人!我的孩子已經死了!但我得活著啊!”
醫生陳明覺得這一幕很有趣,他依舊平靜,隻是眉眼裡,帶著那種看戲的笑容。
如果聞夕樹選擇藍酒,基本等於是故意殺人了。
畢竟,聞夕樹已經確信了外麵是鬼。之前聞夕樹也喝下過藍酒,但那是因為外麵是人。
隻不過被規則變成鬼了。
老周隻是惡心,但談不上該死。
老周的子女,的確死了,但不是老周殺的,是末日殺的。
可如果飲紅酒……
想必內心是不舒服的,這種愚昧的家長,就該讓他在鬼的恐懼裡懺悔。
聞夕樹該怎麼選擇呢?
聞夕樹其實已經準備好了飲下紅酒,但在這之前……
他決定做個嘗試。
他來到了門口:
“老周的罪行已經被人知道,他即便活著,也隻會活在痛苦和欺騙裡。”
“酒吧的規則,我想你們也許是清楚的。彆敲門了,退去吧。”
“我知道你們憎惡他,但讓他帶著這種死不悔改的脾性,在這個恐怖的世界活著,遠比死了更能懲罰他。”
“我不願意傷害你們,請離開吧。如果你們繼續敲門,我就當做……你們已經做好了再次因為他而死去的覺悟。”
小雅和阿飛愕然,就連陳明都微微驚詫,沒有想到聞夕樹這麼做。
這麼做是可行的麼?
沉默。
酒吧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任何敲門聲。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留聲機。
“接下來是規則補充。”
馬後炮來了,聞夕樹都能猜到,這是關於勸鬼離開的補充。
果然。
“如果鬼離開了,放棄了拜訪,那麼本輪可以不飲酒,算做順利存活。”
老周慶幸自己活下來了。
而小雅和阿飛,其實也覺得門外的鬼很無辜,不該被票死。
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老周這樣的人,目光短淺,盲信外人,在末日,隻會被人利用。
他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聞夕樹也是臨時起意。
門外的人,很難活下來,因為門外全是鬼,且門外的人,大多都有仇怨。
所以幾乎不可能勸人離開。
但勸鬼離開是可以的。隻要不是那種不死不休的怨鬼。
老周的子女,可能是怨恨老周的,但沒到那種不死不休的份上。
這也是聞夕樹這麼操作的一個邏輯。
就在聞夕樹成功勸鬼離開後,聞夕樹居然有意外的收獲。
邀請函。
他在這一刻,得到了獲取邀請函的提示。
不過聞夕樹沒有立刻使用邀請函,他還得將遊戲繼續下去。
儘可能的,達成詭塔完美通關。
遊戲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將要收尾的時刻。
陳明說道:
“看來,到我了?不知道聞老師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過去?”
陳明帶著微笑,很有底氣。
他知道,拜訪自己的那個存在,很厲害,自己的過去,也不會被輕易窺探。
但接下來,聞夕樹也不藏著了,直接將自己所知道的,說了出來:
“你見過水瓶座?”
陳明的笑容忽然僵住。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聞夕樹一句話,會如同利刃出鞘一樣,讓他立刻感受到驚詫。
聞夕樹歎道:
“陳醫生,你的過去我確實不知道,但你沒有我想象中聰明,你一開始就透露了不少信息。”
“你是策劃者,對吧?就是你把我們召集在這裡的。”
“接下來會敲門的拜訪者,想必是一個很厲害的鬼,也是你渴望見到的鬼。”
“我猜猜,是你的亡妻,對麼?”
陳明眼裡出現了欣賞,他驚歎道:
“你真的是老師?”
聞夕樹點點頭:
“是的。我確實教書,雖然大多時候我的學生們都是上自習課。”
陳明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
聞夕樹說道:
“所有人,隻有你的過去無法查看,說明有更厲害的鬼在幫你。”
“整個過程裡,你都是最冷靜理智的那個,說明你不是第一次參與這場開門遊戲。”
“以及,你是唯一一個,對酒吧不陌生的。”
“你一開始就說了,你以前和妻子在酒吧裡喝過酒。”
“你的妻子死了,這裡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你緬懷妻子的地方。”
“所以我猜測,你很可能是幕後黑手。”
“吧台裡的冤魂,篤定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很可能是因為,他被殺死,變成鬼後,已經知道了這裡的規則。”
“我在看阿飛電腦,試圖尋找你的過往時,發現電腦紅屏了。我就見過藍屏,還是第一次見到紅屏。”
“而我恰好對紅色比較在意,我想到了一開始的紅色女鬼。各位還有印象麼?”
阿飛和小雅自然還記得,一開始的那個人,說有個紅色女鬼靠近了他。
但女鬼……沒有殺死他。
那個人其實沒有死在紅衣女鬼手上,他是被眾人票死的。
“那個女鬼,也許就是陳醫生你的亡妻?”
小雅與阿飛都沒想到還有這一茬,聽起來……荒誕卻又合理。
陳醫生鼓掌道:
“你真是了不起。居然猜到了這麼多。”
“但猜到了也會死,來到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惡人。”
“惡人,就該死。”
聞夕樹知道,這是最後的boss戰了,自己要麵對的,很可能是紅衣女鬼。
陳醫生拿起了藍色的酒杯:
“聞老師,你很聰明,你這樣的人死了很可惜,但既然你來到這裡,就說明你有罪。”
聞夕樹說道:
“那你沒有罪麼?”
陳醫生笑道:
“我?我也有罪,但我還有使命。我也正在贖罪。”
“敲門聲很快就會響起,我的妻子,可跟彆的鬼不一樣。”
“很遺憾,你們都會死。縱然聞老師你有些手段,但和我妻子相比,你的手段沒有任何意義。”
聞夕樹倒是不反對,沒有三相之力,用不出戮塔手段,自己拿什麼和紅房子打?
不過……臨近完美通關,聞夕樹也不慌。
他的手指上,早已戴上了一枚奇怪的,鑲嵌有射手標誌骰子的戒指。
聞夕樹說道:
“我快要死了,對麼?沒想到一切都是徒勞,但至少,能不能讓我知道,你和你妻子的故事。”
“以及,水瓶座在裡頭,扮演了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