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倒塌了。
妖庭宴會之中，陳燭的手抖了一下，看向帝俊。
帝俊與他對視一眼，隨後一手攬著常羲，一手抱著羲和，一一向大神通者們敬酒。
一場天婚，幾乎洪荒所有有名有姓放存在都來了，留下薄弱的萬界諸天。
洪荒，血煞遍布，那天河哪裡是天河？分明是曾經的血海汙血水，腐蝕天地。
天道的氣息在此刻直線衰落。
星辰散發光芒，隱隱約約可見一些大神通者在撲救。
陳燭不言，這是帝俊的想法，他也想洗一洗大地。
但他還是有點躁動。
不周山從中懶腰被祖巫撞斷。
十二祖巫共出一源，繼承了父神的開天福澤，居然還跟沒事人一樣，並未遭遇天道責罰。
這才是親兒子啊。
陳燭感慨之際，目光一直都落在不周山上。
後來，聽說三清把其中一截煉成了翻天印，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把剩下的一截搶到手。
那將會是一件絲毫不遜色於造化青蓮，量天尺這樣的寶貝。
“恭喜陛下！”
推杯換盞之間，忽然，陳燭看向宴席的一角。
隻見那裡有個白衣道人，在靜靜的吃著瓜果。
鴻鈞！
周圍人好似沒有看到祂，隻有陳燭看到了。
“你居然不提點他們？”
陳燭大為驚訝，在鴻鈞麵前落座。
“東皇陛下！”
周圍的修士頓時對他行禮，卻依舊沒有看到鴻鈞。
“你們吃。”
陳燭笑著舉杯，於是這些修士急忙起身接下，雖然站著，杯子卻放得很低。
“洪荒當危。”
鴻鈞靜靜道：“否則，功德如何給出？”
“這妖庭的遮蔽是你做的？”
陳燭最開始是不相信，但此時不得不懷疑。
放眼望去，唯有眼前這尊可達到。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他皺著眉頭：“我們兄弟二人好不容易經營的秩序天地，被你這一弄就剩下狼藉了。”
“不是我。”
鴻鈞歎息：“天道運轉就是如此，天道想要讓聖人早點出現。”
這相當於是送出去的功德，隻有六聖知曉。
而巫族就算知道，卻也不會堵上天洞。
“那你為何又要我知曉？”
陳燭目光閃爍：“你為天道，上遮混沌吾之視線，下合吾的他身目光，等補天之後我知道也晚了。”
鴻鈞突然出現在宴會上，還隻讓他看到，顯然是有其他原因。
“我想請你真身幫忙。”
鴻鈞指著洪荒大地，二人麵前的桌子消失，地麵在無遮掩。
此時的洪荒，像是在快進一般。
首先是三清先天至寶飛出，太極圖定洪荒，盤古幡堵天洞。
誅仙四劍定四極，暫時撐天。
接引準提拯救眾生，以八寶功德池暫時攔住天河血水。
而太素則拿出乾坤鼎，以造化之道煉石補天。
一切看上去都很複合標準，和他印象中的未來沒有什麼偏差。
直到……
太素伸手，想要從北海挖出玄龜老祖的四肢撐天之時，問題來了。
“玄龜老祖不見了？”
陳燭驚訝道：“祂不是在北海嗎？還能躲到哪裡去？”
“道友，混元可改大勢。”
鴻鈞對他說道：“這也是我為何要來尋你的原因。”
“本來，玄龜老祖有甲殼在身，太素配合上清可斬四肢，用以定住天地四極。”
“然而，你摘了玄龜的保護殼，改變了大勢，以至於既定結局出現偏差。”
難怪祂要來尋找陳燭，解鈴還須係鈴人，這玄龜去哪裡了，天道也找不到。
陳燭嘴角緩緩上揚：
“也就是說，你讓我來洪荒了？”
鴻鈞歎息，放下了果皮。
“雖然很不願意，但不得而為。”
“哈哈，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反悔！”
陳燭大笑，眨眼之間，天穹上一道金光墜落。
“當！”
混沌鐘從天而降！
太陽星上，眾神回頭，當凝視到那道鐘之後，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混……沌……”
有人刻意的讀出來，以確定那是東皇鐘，而不是混沌鐘。
“祝妖皇天婚快了，哈哈哈哈。”
陳燭大笑著從此處飛走，眨眼便降落洪荒之中。
祂伸手一招，遠在無儘時空外的一尊先天神落入懷裡。
“想死我寶貝！”
狠狠抱著迷神啃了兩口，又被他送回去了。
迷神：？？？
某個世界，祂臉上露出一抹紅暈：
“討厭，你除了弄我一臉口水之外還能乾嘛？”
陳燭裝作沒聽到，祂率先來到北海。
天地的混亂絲毫影響不到他，他是來尋找玄龜老祖蹤跡的。
“嗯……有鴻蒙的氣息。”
雖然很淡，但陳燭與鴻蒙打交道多年，如何不知道？
引動時間沒有任何效果，陳燭乾脆就坐在這北海的位置等待。
一個鴻蒙便是一個坐標，這裡沒理由鴻蒙不會出現第二次。
祂周圍的時間在快速變換。
而對於陳燭來說，不過眨眼之間。
忽然，一點靈光微微閃爍，那鴻蒙氣息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隻眼睛。
似乎在偷窺，眼睛翻轉，最終對上了近在咫尺的燭龍。
那燭龍臉上露出了笑容。
“小老鼠，抓到你咯～”
後者眨眼就想離開，但如何能夠掏出陳燭的手？
刹那之間，他已經追了上去。
入目的，是蔓延整個世界，無窮無儘的鴻蒙。
在這裡，萬物終結，什麼都沒有剩下，連虛無都已經虛無，任何定義都沒有了效果。
唯獨，陳燭本身，祂便是定義本身，行走鴻蒙空間之中。
陳燭轉頭一看四下無人。
“小老鼠，既然我來了，你還想藏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陳燭張口吐音，每說一個字就成就一條道，在鴻蒙之中開出數個世界。
可惜，世界並未存在多久，逐漸被鴻蒙所消磨。
“嘖嘖，你不敢出來？”
陳燭抬起手：“混沌之中有一寶，成了鐘。”
“吾看呐，鴻蒙之中也有一寶，就是不知道成了什麼，你要以此躲著，逃避本尊探查。”
祂的龍爪緩緩抬起：“但是你要想好，惹怒了本尊，鴻蒙都不給你剩下！”
終於，氤氳的空間顫抖，四根通天柱被甩了出來。
赫然就是玄龜的四肢，對方服軟了。
“嘖，我不要。”
陳燭看向無邊的終結：“你給勞資滾出來，咱們論論道！”
鴻蒙裡的東西，與祂這樣的生物完全不同，是另外一種存在的概念。
陳燭與其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了，也逐漸摸清楚了一些東西。
如果說，先天神是從混沌演化了洪荒，先天而生，從一生二，二生三，繼而時間順行。
那麼鴻蒙則是，站在一切的終結，萬物退三，三還二，二化一，一成鴻蒙，時間逆行。
這種能力，與混沌一般，很bug，無解。
若是以前的陳燭，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鴻蒙的離去。
但是現在的祂不同，超脫天道之上，行不可能為可能，見一切為不見，一念之間，天翻地覆。
那四根撐天柱，不知何時消失了，去了正確的時間點。
而鴻蒙則不斷的顫抖，逐漸向某個時間靠近。
陳燭此時抬手，可斷對方一切臆想。
但他沒有。
“本尊就在這裡，看你如何改動。”
祂的眼睛，死死盯著某一處。
那是鴻蒙的中央，也是一切始作俑者，是最大的改變。
而外麵的時間，也在不短變換。
從盤古開天，到凶神爆發，忽而凶神化為猙獰的混沌神魔，來到了曾經的混沌時代。
但一眨眼，所有煙消雲散，天道拔地而起，不周忽然倒塌，太素補天，一直到耀眼的功德金光垂落。
此時，此日，聖人成道。
但陳燭回首，整個洪荒儘是屍體，是一尊尊的教主，信仰崩塌，氣運回攏。
是巫妖兩族的屍體，是黯淡的星辰，是枯竭的大地。
此時此刻，天道力量衰弱到了極點。
陳燭麵色平靜，他早已經看過了今天。
整個洪荒的教主，隕落了九成九。
最後的贏家，踩著屍骨，踩著一切，攀登天上之境。
他看到東皇鐘被巨人一拳打碎，碎片擦著他的發絲飛出，斷裂發絲，落下之間化為無窮世界，又被鴻蒙吞噬。
他看到，太辰坐鎮紫薇星上，凝聚周天星鬥大陣，衝刷了巨人的血肉。
他也看到，鯤鵬遨遊天際，狼狽逃竄。
一切都與記憶中的神話靠近，一切都是定數。
然而，此時他們在鴻蒙，同時看向了天道。
無量量劫到來了。
巫妖碎天，打破時空，竟然與封神大劫混在了一起。
於是，洪荒崩裂，沒有不周山的鎮壓，整個洪荒碎了滿地。
天道進入了史無前例最衰弱的時候。
“我們終於等到了。”
一聲冗長的歎息，鴻蒙裡，逐漸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老人，身上幾乎都要腐朽了，不，是已經在腐朽了，隻是腐朽得還不徹底。
可陳燭從其身上，感覺到了混元的氣息。
“半步混元，也難為你了。”
他本想往前走一步，給其施加壓力。
然而，陳燭驚愕發現，這老人隻是第一個罷了。
第二人，從鴻蒙裡走出，同樣身上有半步混元的氣息。
“怎會如此？”
他無比驚訝，時間長河裡從開始到儘頭，究竟是如何誕生的這些半步混元？
“燭神，你的驚訝，我們一點也不稀奇。”
那第二尊半步混元悲愴道：“為了今天，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們幾乎用儘了所有的辦法。”
“鴻蒙籠罩一切，這是一尊混元舍棄了自身大道，為我們創造的唯一機會！”
他身邊，鴻蒙裡又走出了一尊存在，同樣是半步混元境。
他們都卡在了臨界點，還需要最重要的東西。
權柄。
有了權柄，才能真正的突破，才能真正踏足混元境。
有三尊如此之多嗎？
不，不止三尊，一尊接一尊，一位接一位，不斷走出來。
整個鴻蒙裡，密密麻麻，足足五十五尊半步混元，死死瞪著他。
“混元？”
陳燭看向為首的老人。
這五十五尊半步混元之中，隻有這老人的人氣息最不同。
像是，有缺聖人一般。
“是我。”
那老人向陳燭走來。
“當我強到了一定的程度，當我舉世無敵，於是我便想要自殺。”
“可我太強了，哪怕不修煉，不悟道，我也不斷的想前進，我一次次的殺了自己。”
“可我依舊在一次次的重生，直到某一次，我被間接培養出的三個年輕人殺死之後，踏足混元之境。”
天地聖人有九，而這老人，竟然是最後一尊。
“原來是你。”
陳燭恍然道：“之前我見過你，那應該是你的遮掩，而現在才是你的本體。”
被戳穿身份，老人點頭承認。
“是的，燭神啊，那時候我有機會殺死你的。”
“得了吧，你若是殺我，萬界不開，也就沒你們什麼事了。”
陳燭冷笑：“今日見麵，一切都不可避免。”
“隻是，你們以為現在的積累，就能夠對付我了？”
陳燭有些好笑：“你既然已經成就過混元，就該知道，半步之差，如灼灼大日與螢火，天差地彆。”
“吾有一寶。”
老人不疾不徐：“聖人們設計讓我殘缺，卻無法殘缺這一切終焉之光。”
他抬起手，從鴻蒙之中凝聚了一點氤氳光，化為一粒混元的紫色珠子。
“此乃鴻蒙之中唯一誕生的至寶，鴻蒙珠。”
老人笑道：“此珠足以拖住你，而我們，將要在天道最衰弱時，聖人將成道的前一刻，打碎天道，奪取權柄。”
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陳燭並不意外，這些人想走以力證道。
他們不缺才情，但缺機會。
他守在天道之前，堵死了任何成為先天神的可能。
於是，這些人謀劃天道反而是最適合的。
可是……
“你們真以為，這小小珠子就能攔住吾了嗎？”
陳燭目光落在那老人的臉上。
“三世銅棺的主人，我萬道皆朽無意中造就出來的錯誤成就，你以為，自己是真的無敵嗎？”
陳燭道出了老人的身份。
這一刻，半步混元們渾身冰涼。
正準備衝向天道的他們，腳步強行止住，不可思議的看向老人。
“你們……竟然是一起的？”
這可堪稱史上最大的黑暗了。
“我不是祂了。”
老人的話語，又讓這些半步混元們懸著的心放下。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應該也知道後來的我不受自己控製，我汙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