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李金水終於變了顏色。
關於招標內定這件事，他可是一毛錢的好處都沒收，如果最後出了事，卻由他背鍋，那他也太冤了。
“金水，你就彆打太極了，有什麼就說什麼，非得弄到無法收拾嗎？”
這時，範中舉站出來勸說李金水。
以他對李金水的了解，李金水斷然不會頂風違紀，大概率是上麵的某位領導，跟李金水打了招呼，李金水不得不偏向聚興建工。
而越是這樣，就越應該跟宋思銘講清楚。
不然，最後算總賬的時候，都得算到李金水身上。
看看範中舉，又看看宋思銘，李金水咬了咬牙，決定講出實情，“是何副市長，何副市長要求我，無論如何，都要把城王路的改擴建工程，交給聚興建工。”
“何誌仁副市長？”
宋思銘瞬間皺起眉頭。
“是。”
李金水確認道。
宋思銘一時沉默，他沒想到何誌仁會參與進來。
作為青山市的常務副市長，何誌仁分管交通運輸，而這次城王路的修路資金，又有一半由市財政提供，理論上，何誌仁確實有發言權。
但並不是這個發言法。
“何副市長那麼大的領導找到我，我能說什麼？”
“也隻能執行命令。”
李金水旋即歎了口氣，說道。
“何副市長了解聚興建工的情況嗎？”
宋思銘轉而問李金水。
“這我就不清楚了。”
李金水搖搖頭，說道：“此前，我就見過何副市長一麵，我代表瀾滄縣交通局，到市裡參加全市交通運輸行業整治大會，就是遠遠看著，這次，何副市長突然給我打電話，我也很意外。”
升任縣交通局局長之前，李金水隻是一個副科級乾部，而何誌仁是副廳級乾部，雙方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根本不可能說上話。
“何副市長除了要求把工程給聚興建工，還說了彆的沒有？”
宋思銘問李金水。
“沒有。”
李金水搖搖頭。
“電話錄音了嗎？”
宋思銘又問李金水。
“沒有。”
“當時就沒想到錄音。”
“而且就算想到了，也不敢。”
李金水實事求是地說道。
對他來說，常務副市長就是一座大山，他站在山腳下，抬頭看的時候，腿就已經開始打哆嗦了。
“無憑無據，出了事更是你扛了。”
宋思銘對李金水說道。
“這……”
李金水更慌了，“宋書記，你一定得想辦法救救我。”
現在的他，屬於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
聚興建工的情況，他也通過不同渠道詳細了解了一番，確實是爛泥扶不上牆，把工程交給聚興建工，大概率會出問題，到時候，他也要出問題。
可是，不按何副市長的要求做，把工程給其他公司，何副市長有一百種方法收拾他。
唯一能幫他破局的，也就是宋思銘了。
宋思銘本身就是市政府出來的，當過市長秘書，應該可以和何副市長搭上話。
宋思銘卻是再一次陷入沉默。
他的確可以和何誌仁搭上話，可問題是，他不想搭。
上一次，到市裡申請修路資金，他都沒有找主管這件事的何誌仁，而是越過何誌仁，直接和市長梁秋香“對話”。
原因就在於何誌仁的侄子何歡。
何歡任青山團市委宣傳部部長期間，貪汙一百餘萬元，經宋思銘舉報，被市紀委雙規。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宋思銘和何誌仁之間也談不上死結。
一百多萬，判不了何歡幾年，何誌仁再從中操作一下的話，何歡的時間服刑時間，可能隻需用月來計算。
可偏偏何歡在雙規期間潛逃。
不但潛逃，還和趙良友的兒子趙鵬飛合起夥來，雇凶殺人，企圖通過製造車禍，殺掉宋思銘。
事情的性質一下子就嚴重了。
如今，檢察院已經對何歡提起了公訴。
貪汙加殺人未遂，且後者屬於潛逃期間繼續犯罪，情節極其惡劣，何歡的刑期保守也在十五年以上。
甚至有可能判到無期。
儘管，何誌仁名義上，已經不認何誌仁這個侄子了，但是血濃於水，再加上，何誌仁沒有兒子，一直把何歡這個侄子當兒子看待，這直接導致他與宋思銘之間的疙瘩，徹底解不開了。
所以，有什麼事，宋思銘也是儘量躲著何誌仁，不給何誌仁借題發揮的機會。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躲著和何誌仁，何誌仁卻不躲著他，還特意把手，伸到了瀾滄縣伸到了王寨鄉。
宋思銘能怎麼辦？
直接找何誌仁談？
肯定談不出什麼結果。
去紀委告何誌仁的狀，說何誌仁操縱政府招標結果？
一樣行不通，因為沒有證據。
不過，城王路關係著王寨鄉乃至整個瀾滄縣的發展大局，宋思銘也不可能因為事情難辦就不辦了。
“何副市長那邊，我來溝通。我相信何副市長也是被人誤導了，不清楚聚興建工的具體情況，如果他清楚聚興建工的情況，斷然不會想著把這麼重要的道路工程交給聚興建工。”
片刻之後，宋思銘對李金水說道。
“是，是。”
李金水連連點頭。
何誌仁是不是真的被誤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思銘能出麵跟何誌仁溝通。
溝通好了，他這邊就沒壓力了。
溝通不好，即便日後出了事，宋思銘也不會再賴在他的頭上。
“對了，宋書記，還有一件事。”
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李金水決定把該說的事都說了。
“什麼事？”
宋思銘問道。
“修路資金還有兩個億的缺口，縣政府的意思是讓縣建投公司先貸款頂上，但縣建投公司的總經理甘相波跟我說，他那邊貸款比較困難。咱彆折騰半天，搞出一個爛尾工程。”
李金水說出自己的擔憂。
“讓縣建投公司貸款幫王寨鄉修路，確實是強人所難了。”
宋思銘也了解瀾滄縣建投的情況，比隔壁的望川縣建投也強不到哪去，手裡的好幾個回遷項目，處於停工狀態。
“那資金缺口怎麼辦？”
李金水問宋思銘。
“還是我來想辦法，保證在工程開始前到位。”
宋思銘回答道。
推動人工智能產業大模型落地青山時，市委常委副市長程奎說過，隻要項目成了，王寨鄉修路的錢，他給解決。
眼下也到了程奎兌現承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