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正六品還是從六品?怎的把一個正六品的人放在從六品的位置上?”
倉部司的羅員外郎此刻拿著林木森的銘牌質問手底下的人:“這怎麼算?我與他都是正六品,我當他的上官這不合適。”
羅員外郎這正說話呢,外頭就通報說林木森前來拜見,他連忙起身迎接,畢竟他一個年近五旬的基層小官碰到這樣一個陛下欽點的年輕官員客氣點是應當的,畢竟不管從什麼角度去看人家最終都要成為他的長官,現在去對人指手畫腳那純腦子有病。
“林大人有失遠迎!”
這位員外郎顯然並不認識夏林,這也正常,因為他的級彆顯然是夠不上認識夏林的,隻有那些有資格站在金殿裡的人才能認識他。
“羅大人好。”夏林把手中的伴手禮放下朝羅大人拱手:“下官前來通報一聲,往後的日子還請羅大人多多指教,若有不足還請包涵。”
見他這麼客氣,這可把羅大人驚壞了,他連忙上前回禮道:“林大人莫要如此說,倉部司終究還是要看如林大人這般的年輕人,我等老朽可不堪用咯。”
兩人客氣了一番,然後又是聊了一會兒,反正都沒什麼事就走了,而像夏林這個倉部二司基本上就是整個戶部裡最清閒的部門了,本就是說管著軍中大倉的,但前些年軍備改革之後軍中大倉已經歸樞密院直接管轄了,但戶民部的製備卻還沒來得及換,所以基本上這就是個純閒散職。
“大人,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吳郎中那裡了?”
“嗯。”夏林點頭道:“肯定是要拜訪二司主官的。”
兩人在部內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這二司主官吳郎中的廳堂內,這一進去就見吳郎中坐在那裡低頭在撥弄算盤。
夏林在門口咳嗽了一聲,這吳郎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但就這一眼卻是沒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給嚇散了。
從夏林的視角來看不過就是提醒了一聲,但從那吳郎中的視角裡就是自己正在工作突然外頭傳來一聲咳嗽,接著他抬頭一看就發現是那殺人魔王夏道生。
換誰心裡不得咯噔一聲?要知道郎中雖然不是經常能上金殿但卻也是能上去的,特彆是這些日子人事大變動的當口更是如此,前幾日夏林帶著大魏十幾個上將的腦袋出現在大殿的場景如今還是在午夜夢回時叫他一腦門子汗,而如今冷不丁的一抬頭,殺神就在眼前,這叫人如何能淡然……
“吳郎中,下官乃是新來的二司主事,林木森。”
“夏……哦哦哦,林大人啊。”吳郎中差點跪下給人請安,聽到對方自報家門是林木森時卻是心中不由得舒展了開來:“林大人快請坐。”
這會兒郎中大人的心裡也有些毛毛的,他有些懷疑,但又不敢確定,畢竟現在的事情太不合理了,夜天子跑來當個小小主事,的確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之後在接下來的聊天裡,吳郎中一直在觀察夏林的神態動作,似乎就是要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那個血手人屠夏道生,但顯然夏林的偽裝能力是一等一的,扮什麼像什麼幾乎是滲進dna的素養,所以這麼一個小官能看出破綻,那他這麼多年還在這個位置上那就說明他肯定是被奸人所害了。
經過一圈的試探,現在整個戶部都知道他們這來了一個長得很像夏道生的主事,而這樣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因為當大家都這麼傳的話,最終他就會變成那個很像夏道生的林木森。
畢竟人家都說林木森也是好起來了,能有三分似他就已是天下威嚴。
就這樣,夏林就算是在戶部不起眼的倉二司安頓了下來,但沒幾日最離譜的事情發生了。
倉部二司繼撞臉夜天子的人之後又來了一位撞臉天子的人,名叫田青。據說本來叫田靖,但為了避諱因而把另外一邊給去了,成了田青。
他成了倉部二司兩個主事之一,跟林木森的辦公室打開窗戶就能握手。
“你有病吧!”
夏林這日推開窗戶對著胳膊正靠在椅子上吃早點的“田青”罵道:“你跑來作甚?”
“哎呀,你來得我怎的就來不得。再說了,是你自己說的要深入基層了解人民群眾最急迫的需求,你看這正六品的級彆低不低?”
夏林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但沒過一會兒外頭就響起了砰砰砰的敲打聲,他不耐煩的推開窗戶,卻見隔壁“田青”用木棍篤篤的敲著他的窗戶。
“你要作甚。”
“今日下午休沐,等會出去玩玩?”
“沒錢。”夏林不耐煩的說道:“我跟你可不一樣,不務正業。”
“誒~~話可不是這樣說的,我這怎麼叫不務正業呢,這業可正的很,反正朝堂之上我也沒什麼可做的,如今這戡亂之際,我在這裡反倒是安穩許多,畢竟大家都以為我還在浮梁療養,若是有殺手也隻會去浮梁尋我,斷然想不到我已經回了京城還成了個六品的主事。”
“你真是閒到蛋疼。”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而這二司現在就如同高級官員的禁地,他們都極力避免來到這個閒散衙門之中,特彆是侍郎及其以上的官員,那更是視那二司的大門如同虎豹,輕易不敢從門前路過。
至於為什麼……大抵用腦子想想也能明白,有一個與夜天子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的人在裡頭也許能用巧合,那麼過了幾天一個與當今天子有百分之九十相似度的人也出現在了這裡。
這還能說是巧合,他們腦袋上的官帽也就算白戴那麼些年了,但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何會這樣,隻是他們也沒有膽子去問個究竟,隻能就這樣任由他們的胡鬨。
不過好在現在全京城都在關注第一批學子下鄉的事情,無暇關注這些有的沒的事情,所以就讓他二人在那小院裡蝸著倒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傍晚時分,夏林這剛要收工回家,剛走出院子就見那田青踩在椅子上扒在牆頭往外張望,他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後立刻招呼了起來:“快來。”
夏林好奇的走了過去,踏著假山便也看了出去,就見外頭到處都是人,還有一隊一隊的車隊正在朝城外的方向走去,路兩邊滿是哭哭啼啼送行的人,但讓人很意外的就是那些車上坐著的年輕人雖然有一部分也很沮喪但大部分卻是雀躍的,甚至是滿懷期待的,他們眼中其實是真的有光。
“他們定是覺得外頭天地廣闊,憑借自己的能耐定能闖出一片自己的功績。”田青回頭笑道:“隻是他們不知道他們這一去,第一步就要麵對那比世家盤踞還久的鄉紳。誒,道生。你當初是解決鄉紳的?”
夏林摸著下巴回憶了一陣:“我帶著三千精壯乾他娘的。”
“好的。”田青默默的轉過頭去:“問了白問。”
“不過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法子,隻要能腳踏實地的踩在泥土之上,這些年輕人有的是力氣和手段。接下來你就等好消息吧。”
“他們會如何?”
“我已經給他們打了個底。”夏林嗬嗬的笑道:“我怎麼樣殺世家,他們就怎麼樣殺鄉紳。隻是我往後在青史上的名聲可能不會很好聽就是了,定會有一批人說我如何殘暴,還會出書來罵我。”
“那是不是也會罵我?”
“你想啥呢,必然會啊。”
田青倒吸一口涼氣:“糟糕……”
“其實也還好,隻要你永遠站在正義的一方,他們不過就是浮萍撼樹。自有後人捶爛他們的狗頭。”
“何為正義?”
“青史自有公論,口碑代表一切。我們要做的便是保護好傳承的火苗,不要被他人竊取,不然到時候你死後雕像可是會被人潑糞的。”
“那你呢?”
“拉出來鞭屍,打碎了喂魚。”
“那還行。”田青用力的點了點頭:“喂魚好,這魚得喂。誒,下一步你打算作點甚?”
“事情太多,我打算一步一步的來。先把真正意義上的工業區弄出來吧,到時候恐怕又是一件難事。還有大海,是時候準備征服大海了。”
“大海啊。”田青眺望天邊:“說來你肯定覺得好笑,朕……我甚至沒見過真正藍色的海,隻見過滿眼黃泥巴的海。”
“沒事的,過些日子出個差,去寧波府看看就好了。”
“當真?”
“那我騙你有什麼意思。”夏林咂摸了一下嘴:“這幾天我做個計劃給你看看如何?”
“倒也是可以。”
他們在這聊天其實也沒避人,而就在他們下頭剛好站著的就是戶部侍郎,他本來就是下班而已,但這路上人群擁擠他就沒有乘坐馬車而是順著戶部的牆根打算走過這一段路,隻是不巧路過這一段的時候聽見了頭頂上的對話。
他此刻死死貼著牆壁,既不敢有大動作也不敢大喘氣,生怕一動彈就被人給發現了,心理壓力讓他心跳超過了一百六,猝死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