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又換地方了，我還去不去？既然我是跟那個作戰參謀接頭，那在戲園子裡跟我見麵的那個男人是誰？”
孫掌櫃的雜貨鋪裡，兩人又喝起了茶。
焦振國抽出兩根三炮台，示意孫掌櫃。
孫掌櫃擺擺手，拿起自己的旱煙鍋，又拽過來一個小笸籮，裡麵都是金黃柔軟的煙絲，他慢慢裝煙。
“小段能不能調回來？”
焦振國搖搖頭，“這個節骨眼上，把人弄回來也太紮眼了，再者說，人家現在在津門警察總隊乾的好好地，也不是我們說讓他回來他就能回來，這個人手不足，是個大問題！”
老孫歎了一口氣。
特科的人手不足是困擾了他們多少年的問題，沒辦法，搞秘密工作跟打仗不一樣，不是會開槍、有膽量就行的。
起碼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最好還能從事某種掩人耳目的職業。
南邊可以通過辦訓練班源源不斷補充人手，而特科在西邊辦的訓練班主要是以反諜為主，潛伏人員培養的還是少，要不然也不會主要以策反吸收為增加人手的主要策略了。
“老焦，那個作戰參謀自從離開了西邊，跟上麵聯絡的渠道一直都不是很通暢，這一次雖然聯係上了，但他那邊具體是什麼情況，上麵也不知道，按理說，既然有彆的人出現，再增派人手去盯梢、觀察才是整理，我看不如這樣，你繼續在戲園子盯著，希音社那邊，我親自去一趟。”
焦振國狠狠抽了一口煙，“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還能讓你去？戲園子那邊沒什麼價值了，這樣，我觀察兩天，然後就去那個希音社，我想了一下，如果是鬼子布置的誘餌，那他們沒必要讓一個陌生男人來見我，這樣隻會增加我們的警惕性，對鬼子有什麼好處？所以我覺得啊，八成是那個作戰參謀不能隨意出來，所以找了這麼個人，隻是這個人到底靠不靠譜就不知道了。”
孫掌櫃有點擔心，“你這個職位，見的人多，認識你的人也多，如果最近出動的太頻繁，我擔心”
焦振國笑笑，“你擔心什麼？我老焦雖然不能說久經風雨，但也是吃過見過吧，放心吧，我當然得化妝過去，再者說了，如果情況不對我就跑唄，總不能傻乎乎在那讓人抓。”
說完，焦振國把煙頭撚滅，擺擺手走了。
等他離開，孫掌櫃就一鍋又一鍋的抽煙，時不時還歎聲氣。
小夥子在外麵乾活，不時朝這邊張望。
到了晚巴晌，終於忍不住了，開言問道：“掌櫃的，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坦？我給您叫輛洋車，咱瞧瞧大夫去？”
孫掌櫃欣慰的笑笑，磕磕煙袋，又裝上一鍋，小夥計拿來洋火，湊上來，孫掌櫃就著火吧嗒吧嗒抽了兩口，又用一個小銅柱按按因為受熱而膨脹的煙絲。
“我沒事，你小子不用瞎操心，去，把那幾個棒子麵窩窩餾了，晚上弄點小鹹菜絲，咱們對付一頓吧。”
小夥計重重點頭，就要去後屋弄飯，剛走到門口，又扭臉道：“是不是下午那位先生給您氣受了？我就說了，您脾氣太好，這樣容易受欺負，不行下會我找地方給他套個麻袋，您打他一頓，出出氣。”
孫掌櫃哈哈大笑，突然問道：“還記不得我上回給你說的，要是這裡出了什麼事兒，你要去哪？”
小夥計道：“我記得是記得，您讓我直接出城，說鬼子不會怎麼檢查一個小孩子，讓我一路到平西去，到那有人會把我送走，讓我去上學，讀書認字，可是掌櫃的，我不想讀書認字，隻要有我在，您也出不了什麼事兒，雖然世道不太平，可咱們白天開門做生意晚上關門睡覺，能惹著誰？”
孫掌櫃揮揮手，“去吧，去吧，去弄飯，鹹菜絲滴點香油。”
津門，林公館。
之前在料亭待了太久，所以一回家，林澤簡直享受了皇帝一般的待遇。
這一次宋毓真也到了林公館住，一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結果一看姐姐們都溫柔可親，一點沒有要欺負人的意思，於是迅速融入到集體之中。
林澤一到家，就被圍住了，脫鞋的脫鞋，換衣裳的換衣裳，那邊兮月端來銅盆，唐女俠親自擰了個手巾把，跟照顧孩子似的給林澤擦臉。
茉繪跟奈津子已經一人抱著一條腿捶了起來，大姨子到身後，給他按著太陽穴。
美惠子眼淚汪汪，“林君都瘦了！”
這就純扯淡了，在料亭裡就跟度假似的，吃好喝好，還沒有繁忙的公務，怎麼瘦的？
可她這麼一說，大夥兒都附和，越說越誇張，都心疼的不行不行的。
林澤大手一揮，“行了行了！不用都在這兒，那什麼，我餓了，給我弄點過水麵，再弄個雞蛋蒜。”
若雪勸道：“爺，這麼多天不在家，好不容易回來，不吃點好的？我們都囑咐廚房了，等會兒還想下廚給您做幾道菜呢。”
林澤實在吃不動了。
從進了料亭開始，佐藤那孫子整天大排筵宴，中西大菜是變著法的吃。
後來北原又來了，兩人是中午一頓晚上一頓，有時夜裡還得饒一頓。
最近天這麼熱，林澤實在是吃不動了。
“大菜明兒再吃，今天就吃麵條。”
林公館吃麵條自然也不一樣，麵是後勤供應處弄來的特等粉，用雞蛋和高湯和麵，有專門做麵點的廚娘，身高體胖，相當魁梧，揉麵的本事真沒的說。
擀出來以後，切成一指頭寬的麵條，開水下鍋，幾分鐘以後，這麵條就晶瑩剔透。
等到煮成半透明狀態，開始過水。
這水也有講究，是深井水，剛打上來大概三四度的樣子，過完涼水以後，這麵就筋道爽滑無比。
這邊麵條弄好，那邊用新蒜跟雞蛋一起揣，完了㧟出來擱在麵條上。
開吃！
至於吃蒜會不會有味兒，這些都不是林爺會考慮的，這種問題在這年頭也不會存在。
估計要是問眾女，眾女都會很奇怪：自家爺們好不容易回來了，吃點蒜還嫌有味兒，這不是失心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