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輕響,原本栓的死死的門栓,在那個小鐵片的反複撥弄之下,終於脫落了。
雖然木頭發出的聲音很是輕微,但在這寂靜的暗夜,在躲在角落中凝神靜氣的綠珠耳中,不亞於一聲驚雷。
她繼續圓睜雙目,屏住呼吸,瞪大了明亮的雙眼,死死盯著屋門的方向。
手中的那把寶劍劍鞘被她的左手握得更緊了,同時輕抬右手握住劍柄,隨時準備拔劍出鞘,斬殺猖狂的盜匪。
窗外月光朦朧,屋內漆黑一片。
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了。
三個賊頭賊腦的黑影,彎腰躬身,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老大,不行啊,我他娘地什麼也看不見!”一個低低而略顯尖細的聲音輕聲說道。
他的聲音立刻被一個“噓”聲打斷。他身後的那人忍不住趴在他的耳旁罵道:“閉嘴!把那廝吵醒了,我們還得多費不少周折。趁他睡得死沉,摸到包裹我們就可以撤了。
沒必要一定取他性命。我在這裡給你們倆守著門。萬一他要是醒了,我們就一擁而上宰了他!”
說完,他又轉身輕輕把屋門關上了。
前麵的那兩個黑影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深腳淺一腳地向床鋪的方向摸了過去。
躲在角落裡的綠珠,因為早已習慣了房間內的黑暗,反而將這三個賊人身形看得一清二楚。但她胸有成竹,並不急於出手。
“撲通”一聲,隨著桌旁一隻木凳翻倒的聲音,那個尖細的聲音發出了低低的痛叫。
他罵罵咧咧地嘟囔道:“這黑燈瞎火的,老子差點沒被摔死。乾脆我們燃起火燭,明火執仗地乾就好了!
三個打一個,我就不信我們弄不死他。”
守在門口那個被喚作老大的還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沒摔倒的另一個家夥便迅猛地從腰間拔出鋼刀,撲到床鋪前,揮刀狠命剁下。
一刀掄下之後,他明顯感覺到不對勁。便不再壓低聲音,驚慌地喊道:“壞了老大,床上沒人!”
守在門口的那位老大,無奈地挺直了身子,伸手從懷中摸出火折,隨手一抖,屋內頓時亮堂了起來。
趴在地上那個想嗓音尖細的小矮個連忙爬了起來,手舉火折的老大也上前幾步,走到小桌前,點燃了那個半截的蠟燭。
三人大眼兒瞪小眼兒,麵麵相覷之餘,幾乎同聲問道:“人呢?”
綠珠也不再躲藏了,手握已然出鞘,明晃晃的寶劍,大步走了出來。
“你們三個真是狗膽包天。自己走路都走不穩,也敢出來殺人越貨?”
望著手持寶劍,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綠珠,那三個賊人倒是嚇了一跳。
那個尖嘴猴腮的小矮個吃驚的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老大,又白了一眼自己的另一位同伴,開口說道:“老五,不是哥哥我說你,你小子怎麼踩的盤子?
這竟然是個女的!”
那個被稱作老五的揮舞著大手說道:“管他娘男的女的,有貨就成。
女的豈不是更好對付?
這小妞兒長得如此標致,活該我們兄弟有福同享,能夠劫財又劫色。”
那個被尊稱為老大的一揮手中鋼刀,甕聲甕氣地說道:“你倆先彆吵吵。先把包袱搶到手再說。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們兄弟被逼著走上這條路,也是迫於無奈。
小丫頭,你若識相點,主動交出財物,我們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我們哥幾個也許心一軟,能放你一條生路。”
綠珠覺得既又好氣又好笑。
輕啟朱唇說道:“就憑你們仨,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我也懶得和你們囉嗦了,你們三個人一起上吧!看看誰先被打趴下。”
說罷,綠珠美目中眼神變得淩厲了起來。
那位一直被喚做老五的壯漢舉刀邁前了一步,大咧咧的抬手說道:“大哥,三哥,彆聽信這小妮子嚇唬人,我自己就能收拾了她。
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片子,能有多大的本領?
這筆買賣我們發財是發定了!
你們可能沒注意到,這丫頭手上的這把寶劍是上好的貨色,能值不少銀子。
官軍訓練時,我見過他們當官的當眾抽出過寶劍,都沒這丫頭手上的這把值錢。”
借著燭光,綠珠這才認真打量了幾眼麵前這個敢口出狂言的家夥。此人麵色微黑,微微有些駝背。年紀不大,但滿頭的黑發當中,夾雜了不少白毛,顯得有些另類。
聽他如此托大,那位尖嘴猴腮的小矮個卻抱著雙膀點頭道:“殺雞焉用宰牛刀?我相信老五。大哥我們倆就一旁觀戰吧。”
那位老大卻不放心地搖頭道:“老五不可輕敵。她一個小丫頭敢背著鼓囊囊的包袱,手拎寶劍獨自闖蕩,應該是有些本領。
你先上可以。萬一不能輕鬆取勝,我們當哥哥的絕不會袖手旁觀。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綠珠微微撇了撇嘴,卻緊閉雙唇,懶得再說什麼。
隻是手舞寶劍一躍而起,主動向麵前的那個白毛怪發起了攻擊。
老五毫不示弱地雙手托刀,迎了上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還不到十個回合,一腦袋雜毛的老五便顯得手忙腳亂,汗如雨下。
旁邊的二賊眼見形勢不對,若再不及時出手,自家兄弟可能有性命之憂。
不約而同地輕呼了一聲,揮舞著鋼刀,迅速加入戰團。
綠珠冷冷一笑,對三人的合力圍攻毫不介意。
刀光劍影中,那個尖嘴猴腮的小矮個最先發出了一聲慘叫。
彆聽他叫的淒慘,其實隻是下巴上挨了綠珠一腳,整個人橫著飛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身體並無大礙。
倒是那個雜毛老五臂膀上吃了一劍,鮮血直流,隻是拚命咬牙支撐。
那個被尊稱為老大的,身上也掛彩了。
隨著此二人接連倒地,勝負已分。
綠珠橫眉立目,正舉起手中寶劍,準備痛下殺手之時。忽聽那位身強力壯的老大喊道:“女俠饒命。我等兄弟有眼不識泰山,自然罪該萬死。但望女俠高抬貴手,留下我等性命,可助您一臂之力。”
綠珠微微一愣,那致命的一劍終於沒有落下。
那位跪伏在地的老大氣喘籲籲的說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饒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等兄弟門路寬廣,若女俠能饒我等一命,從此鞍前馬後,舍命相報。女俠貌似對這裡不太熟悉,應該是來找人的吧?”
綠珠奇道:“我確實要尋找一位故人。你是怎麼猜到的?”
那位賊首見自己的小命暫時保住了,頓時眉開眼笑地說道:“女俠忘了我們是乾什麼的了吧?察言觀色,明查秋毫是我們這行的基本功。”
綠珠微微點頭道:“我的確還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真把你們這三個賊人都宰了,確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你們自縛手腳,等天亮了,讓人把你們送官吧。”
那位雜毛老五連忙抱著血流不止的膀子說道:“彆呀,女俠奶奶。我和大哥都吃過牢飯,那大牢裡的廚子都不是好東西。從來不把囚犯當人看,做的飯菜死難吃了。
而且我們這位大哥很少服人的。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反正您毫發無損。就隻當我們是三條狗,從此都乖乖的聽你一人驅策還不好嗎?
人海茫茫,您一個人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我們都願意毫無保留地幫您。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綠珠搖頭道:“你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值得信賴。”
那位老大連忙開口道:“女俠此言差矣。盜亦有道,我們還是很懂得感恩,守道上規矩的。
原先我們兄弟共五人。因為一次失手,老二命喪黃泉,老四落下了終生殘疾。
所以現在出來打拚的,隻剩我們兄弟三人了。
怪隻能怪當今世道太亂。我們也都想做個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但現實不允許啊!
這世道,隻能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綠竹略顯遲疑,歪著小腦袋思索了片刻。問道:“那你們聽說過南宮大營嗎?可曾聽聞劉盛的名號?”
老大滿臉堆笑,連忙說道:“恭喜女俠。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位南宮大將軍和劉盛老將軍我都很熟絡,當年經常與他們飲酒作樂,稱兄道弟。
明天我就為您牽馬墜蹬,親自帶路去尋他們。”
綠珠微蹙娥眉疑惑道:“劉盛老將軍?那個小混蛋何時變老了?我們說的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