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好。”
老人家眯起眼,好半天才看清楚是誰,頓時咧開沒什麼牙齒的嘴巴,笑嗬嗬道:“原來是三丫頭啊,回來看你姥姥?”
兩家之間有點親,又是鄰居,平時順帶著幫忙照看房子。
“嗯,麻煩太奶奶了。”
“不麻煩不麻煩,哎,好久沒人回來咯……”
老人家感慨著,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童冉連忙上去攙扶住對方。
“不用,不用,我好著呢……”
回房取了鑰匙,打開銅鎖。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黴味迎麵撲來。
但敞著吹了會兒,也就散了。
屋子裡還算整潔,可見老人家平時有隔三差五地幫忙打掃,保持著能夠居住的環境。
童冉再次表達了謝意,將手裡拎著的、剛從車站買的一些吃食和用品,交到對方手裡。
“哎,使不得,使不得,阿芳他們有按時給我照看費的,不要給東西……”
“收下吧太奶奶,我難得回來一趟,這些不是謝禮,是看望您的節禮。”
這麼一說,是當家裡人的意思。
老人家不好再推拒,隻得接了過來,感慨道:“三丫頭你從小就是這樣,看著淡淡的,卻是最懂事的一個,你這孩子心好,就是命太苦,攤上那麼個爹媽……哎,瞧我這嘴,沒個把門兒的!
你拾綴拾綴,早點休息吧,被褥什麼都收在櫥櫃裡,待會兒老婆子我來幫你……”
“不用了太奶奶,我自己整理就好。”
見童冉語氣堅定,眼窩處泛著淡淡的青色,渾身上下透著股疲憊感,老人家沒有留下繼續絮叨,非常識趣地掩門離開了。
夜幕降臨,小山村裡陷入了黑暗中。
這裡的人,大多早睡。
隻有零星的光,散散落落,仿佛地上的星辰。
童冉躺在木板床上,望著窗外浩瀚的夜空,感到心頭的煩亂似乎減輕了許多。
她闔上眼,終於進入了夢鄉。
其次一早,雞鳴聲穿透雲霄。
才五點多,外麵已經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和談話聲。
童冉睜開眼,由於昨晚睡得夠早,倒是沒有被打亂生物鐘的困頓。
深藍色的天空,已經微微泛白,透著青灰色。
屋子裡冷得發僵,木梁上積著陳年的塵土味,混著乾稻草的氣息。
土炕裡的火早就滅了,再躺下去,隻會越來越冷。
她索性也起了床。
推開門,寒氣撲麵而來,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恍惚的夢。
事實上,她昨晚居然沒有做夢。
沒夢見年少時的初遇,也沒有夢到和苟子鑫共度過的那麼多火熱夜晚。
她站在石階上,望著遠處的山影。
它們沉默地伏在晨霧裡,像一群疲憊的巨獸。
都累了,所以一起待在這裡。
這個小山村,包容著一切孤寂和落寞。
村口的老柿子樹還在,光禿禿的枝椏上掛著幾顆凍紅的柿子,像凝固的血珠。
風一吹,它們便輕輕搖晃,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童冉攏了攏單薄的衣襟。
這裡的氣溫,比京市要低一些,尤其是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幾乎堪比寒冬。
行李箱裡的那些,基本上都是秋裝,根本沒帶任何棉襖或者羽絨服。
可她像是感覺不到,踩著霜打的枯草,往溪邊走。
溪水結了薄冰,底下暗流湧動,發出細微地破裂聲。
童冉蹲下身,指尖觸到冰麵,刺骨的寒意瞬間鑽進皮膚。
她渾身一顫,仿佛這才開始覺得冷。
遠處,傳來吱呀地開門聲。
越來越多的人家晨起勞作。
煙囪裡飄出稀薄的炊煙,被風撕扯成了碎片。
她深吸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疼痛卻清醒。
這裡沒有他,沒有那些得不到和想不明白的事情,隻有深秋的冷,和山村的靜。
如果可以,她很想在這裡待上一輩子。
這樣的話,就不用去麵對失去的痛苦,和被識破後的絕望。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鞋底摩擦著乾枯的草,有些急切。
童冉以為是附近的村民,連忙抹了下眼尾,起身打算離開。
卻不料,下一秒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童冉!
呼……呼……你果然在這裡!”
她不由地瞪大雙眼,看著對麵風塵仆仆,滿頭白霜的男人。
眨了眨眼,確定這並不是她的幻想後,胸口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作,飛快地轉身欲跑。
苟子鑫氣還沒喘勻,見到這一幕,當即大喝一聲:“給我站住!”
清冷的背影僵住了。
童冉這才想到,既然對方能找到這裡,再跑,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
她揪著衣服下擺,緩緩地回身,目光一直盯著腳下的泥土。
“對不起,我……”
“你的確該跟我道歉,二話不說,跑得比兔子還快,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不留給我!”
苟子鑫伸出手,在半空中顫顫巍巍地指了指,又脫力般垂下,撐住自己的雙膝,用力深吸了幾口氣。
“你知道我為了找你,經曆了什麼磨難嗎,先是跟盧中天糾纏了半天,隻差當場寫保證書了,好不容易才磨得他鬆口,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地址。”
“連夜開車過來,結果半路上輪胎被戳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隻能徒步!”
“走了三四個小時,才遇到個好心的大叔,順帶了一程。”
“然後我就開始滿村子的打聽,有沒有姓童的人家,誰知道這根本不是你本家啊,幸好你爸這個女婿在這片還挺出名的,又是一頓七拐八拐,結果你還不在家!”
“這才五點多,你說你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你跑出來乾什麼啊!”
低垂的長睫一顫,童冉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結果踩到一塊濕滑的地,身體隨之晃了晃。
“當心!”
苟子鑫嚇了一跳,連忙衝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可女人在站穩的第一時間,就把那隻手用力地撥開,抽回自己的手臂。
苟子鑫氣笑了:“你是白眼狼嗎,我自認沒有哪裡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卻處處看我不順眼,要不是看過你和你弟弟的對話,我真要以為,我是你的仇人,這一年多來,你處心積慮地勾著我,是為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