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她是真豁得出去，我還聽說啊，不光客人，全酒店上下幾個高管，基本上都跟她有一腿，難怪能輕而易舉的步步高升……”
咣當一聲輕響，勺子落回了碗裡。
鄒林臻揚起手招了招，時刻在一旁等著的服務員立刻迎了過來。
“您好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
“叫你們部門負責人過來。”
“呃，先生您……”
他沒再重複，隻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對方一眼。
服務員本能地察覺到威懾，慌忙點頭：“您、您請稍等！”
餐飲部的主管很快出現，這裡的每一位客人都可能是他得罪不起的，因此態度十分恭敬。
“先生您好，請問……”
“那邊太吵了。”他抬手一指後方，然後起身離開了餐廳。
主管的低吼聲遠遠傳來：“誰讓你們上班時間閒聊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想乾了是吧……”
“怎麼回事？”
“唐經理。”主管忙解釋道，“這不大早上的，餐廳裡用餐的客人不多，阿紅她們就在休息間裡坐坐，這聊天的聲音或許大了一點，引起客人的不滿了，您放心，我已經警告過她們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不管怎麼樣，到底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主管話語裡有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唐忻瞥了眼對方身後的幾名服務員，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這會兒一個個低眉順眼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對於這種處理結果，她不置可否，隻問道：“哪位客人提的？”
“就……就去電梯那邊了，那個穿淺色休閒衫的，高個子……”
唐忻眯起眼，微微一愣。
她識人的能力不錯，幾乎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隻要是見過一麵的，都能記住對方的姓名和特征。
何況，那是她曾經最熟悉的背影。
見女人臉色凝重，主管心中一個咯噔：“唐經理，這人是不是……”
“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們立刻回到各自的崗位，繼續工作。”
“好的好的……”
唐忻巡視了一圈餐飲部，確定沒什麼問題後，想了想，對主管道：“去幫我到後廚去拿一份點心來，要甜口的。”
回到客房，下屬那邊剛好有了消息。
“鄒總，確實有點古怪，肖主管被辭退的理由是業務考核沒有達標，但按理說，這並不能單一作為辭退員工的標準，不過這件事沒有內部發酵，肖主管本人對此似乎也沒什麼意見，走得十分坦然，至於心裡麵是不是真的服氣，就不得而知了……”
鄒林臻低應一聲，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走到沙發旁坐下，示意電話另一頭的人繼續往下說。
“至於那個新上任的主管，我隻查到他叫任軒，今年三十歲，高中畢業，之前一直在一家修理廠當汽修工，後來不知怎麼地，花錢買了個文憑，再搖身一變，就來應聘主管了，還是從好幾個人裡麵脫穎而出的，我懷疑，那場所謂的應聘會，也是為了他一個人搞得的專場，做做樣子的。”
“查到他是誰的後台關係了嗎？”
“這倒沒有。”
鄒林臻一頓，有些意外，他喝了口水，問道：“那他的直係領導是誰？”
“按錦繡內部的管理體係來看，應該是……前廳經理，唐忻。”
叩叩。
外麵傳來敲門聲，以及一道熟悉的柔美嗓音。
“您好，客房服務。”
握著水杯的手一緊，鄒林臻垂下眼瞼。
敲門聲還在繼續：“客房服務，請您開一下門，好嗎？”
電話另一端的人剛想說點什麼，被他開口打斷：“繼續去查，看還有些什麼職位，是近半年臨時替換下來的，順便把從開業以來的所有財務報表，以電子檔的形式發送到我的郵箱裡。”
“好的，鄒總。”
掛掉電話，屋內恢複了寧靜，但外麵的人還在鍥而不舍，已經從叩門變成了拍門。
呯呯呯！
“裡麵的貴客？親愛的客人？我不是壞人，我是酒店的前廳經理啊，您還記得我嗎？我姓唐，我是來……”
哢嗒。
門開了，頎長的身影站在陰影裡，麵色不虞。
“唐經理，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對客人的騷擾，你不怕我投訴你嗎。”
“怎麼就是騷擾了，客人您真會說笑，我這是代表酒店，給您賠罪來了。”
很早很早以前，鄒林臻就知道，這個女人的臉皮很厚。
沒想到時隔多年，越發長進，如今已經厚得堪比城牆了。
唐忻卻仿佛沒看到對方據她於千裡之外的表情，舉高手裡的小蒸籠，嬌聲道：“這個有點燙，能讓我進去放下嘛？”
然後不等他回答，就一側神，滑了進去。
“你……”
鄒林臻瞪著空蕩蕩的門口，蜷起的手指緊了緊，隻得沉著臉，轉身回到房間裡。
“這是我們主廚做的點心，普通客人可吃不到……”
“我不管你打的什麼主意，現在帶上你的東西，立刻離開。”
唐忻抬起頭，微訝道：“她們到底在您耳邊嚼了什麼舌根子，打擾了您用餐的好心情，導致您這會兒脾氣這麼差……”
想到剛剛那些對話，男人的眸色越發陰沉。
他竭力忍著呼之欲出的怒火，再次道：“出去。”
“為什麼啊？是不喜歡吃甜口的點心嗎？”
他對上那雙充滿了討好和無辜的水眸，忽地輕笑了聲：“我嫌臟。”
“這不臟啊，我剛從後廚拿過來……”
“我是說，我嫌送點心的人臟。”
“……”
饒是再厚臉皮，唐忻臉上的笑意也快維持不住了。
她隻覺得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明明從小到大，聽到的侮辱性的語言不計其數，再難聽的，她都能一笑而過。
而對方隻不過說了個“臟”字，就能令她瞬間破防。
“嗬……”
唐忻知道自己這會兒笑得挺難看，但不能不笑。
勉強扯了扯唇角，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既然客人不想吃，那就算了，是我打擾了，我還有其他事要去忙，您先休息，有問題隨時找我。”
她快步離開，帶上房門時，手還被夾了下，但她忍住了，隻發出一聲悶哼。
房間的窗戶正對著滬市最絢麗的江景。
此刻陽光折射在江麵上，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如果是六位數一晚的套房，就能將整片江麵儘收眼底，會更加壯觀。
可惜，這一切彆說引起房間裡人的興致，連多餘的一眼都沒有得到。
鄒林臻坐在沙發上沒動，他的眼前還擺著那個小蒸籠。
那女人走之前，忘記帶走了。
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畢竟她手段了得，總會做一些無意中勾人心弦的事。
掀開籠蓋，裡麵擠著白白胖胖六隻小點心。
鄒林臻拆開旁邊的一次性筷子，夾起一隻，遲疑著送進口中。
甜甜的，但不會膩，伴隨著一股桂花香味兒，十分地鬆軟可口。
早餐沒吃飽，這一籠小點心剛剛好。
他慢條斯理地吃完，告訴自己，沒必要跟胃過不去，畢竟說到底，這籠點心，是屬於鄒氏的，而她唐忻，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唐經理再見。”
“嗯，再見。”
唐忻脫下那身包裹有致的製服套裝裙，換上自己的私服，出了酒店。
她很少休假，就算是周末，也會主動加班，有時候白班和晚班還會連著上。
辦公室內有張折疊床，實在扛不住了，才會去小憩一下。
可能真是老天爺賞飯吃，她這麼折騰自己，皮膚依舊吹彈可破，連一顆痘都沒有長過。
不過幾乎全酒店的人都知道，每個月的第一個周六，唐經理不會在，隻要不是類似於天塌下來的大事，她一定會按時休息。
公交車搖搖晃晃，一路往北開。
期間，她又轉了兩班車，臨近中午才抵達目的地。
這裡是鎮鄉結合的地方，算不上偏遠，但比起市區，清冷了許多。
唐忻去了趟菜市場，出來時，兩手大包小包，墜得她單薄的身軀直往前衝。
門口賣魚的叫住她：“姑娘，你家住哪？我送你一程吧，我有電動三輪車。”
她回頭看了對方一眼，搖了搖頭：“不用了。”
“哎呀，沒事的，我……喲！”
賣魚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的簾子掀了起來，一名五大三粗的女人大步走出，伸手擰住他的耳朵：“你個冤家，我剛進去一小會兒你就不安分！”又惡狠狠地瞪了唐忻一眼，“狐狸精，臭不要臉的，勾引男人勾引到菜市場來了，裝出那副柔弱的樣子給誰看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