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城內,色雷斯人們發出絕望的哀嚎,四處奔逃,他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而燃燼帝國的士兵們駐守在原地,隻是冷眼旁觀、隔岸觀火,並沒有下一步動作,而那些魔鬼也很識相地沒有招惹這些帝國人。
蒂雷娜揮動羽翼,騰空而起,高舉起裁決長劍,釋放出衝天的金光,厲聲怒喝道:“魔鬼,滾回地獄!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唰——”
她揮落長劍,十幾道神聖的光芒隨之落下,將城內的十幾隻魔鬼籠罩在其中,使它們在哀嚎聲中被燒成灰燼。
此刻,蒂雷娜淡金色的瞳孔中,日輪緩緩轉動,其深處流露出無儘的悲戚、懊悔與自責。
“阿拉貢陛下”
恍惚之間,蒂雷娜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阿拉貢一世高大偉岸、被光芒籠罩的模糊身影。
蒂雷娜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時候她半跪在聖城的皇座前,老皇帝將聖劍放在她的肩膀上,要求她誓死守護那位二皇子。
當時的她欣然應允,並下定決心,將不惜一切代價守護威爾漢姆殿下。
但現在,蒂雷娜失敗了,她親眼看著那位國王墮落成地獄怪物,親眼看著對方被紅龍殺死,卻無能為力。
蒂雷娜知道,自己萬不該如此縱容威爾漢姆,以至於令對方走上邪路,甚至與那些狡猾的魔鬼簽訂了賣身契約,落得如此下場。
如今,她需要贖罪。
“為了色雷斯,神聖法德蘭,消滅這些來自地獄的罪孽之徒!”她振臂高呼,再度揮動裁決長劍,一道幾十米長的光刃急速飛出,將上百隻魔鬼攔腰斬斷。
“該死的天使!”
“殺了那個礙事的家夥!她是神裔公爵!”
數百具地獄傀儡揮動著漆黑的羽翼,如同濃重的烏雲般,將蒂雷娜團團包圍。
這些自稱為“聖衛軍”的家夥此刻卻聽命於地獄,幫助魔鬼屠戮著城內的反抗者。
“殺了他!”
聖衛軍首領抬起長劍,指向天使神裔。
頃刻間,數百具地獄傀儡蜂擁而上,它們相互配合,從四麵八方襲來,每一劍都朝著天使神裔的要害砍去。
“就是你們殘害了威爾漢姆殿下,引誘他墮落地獄!”
蒂雷娜雙眼中迸發出兩道絢爛的神光,她釋放出全部太陽神力,幾乎是燃燒了自己的身體。
“轟!”
隻見一道道光柱穿透烏雲,緊接著,高空中出現一顆巨大的火球,將周遭百米的一切都焚燒殆儘。
達耶夫望著高空中與數百位聖衛軍同歸於儘的蒂雷娜公爵,輕歎一聲,隨即轉頭看向麵前的敵人。
“受死!”
達耶夫舉起長劍,高高躍起,一劍將手持鋼叉的小魔鬼劈成兩半,使其尖叫一聲,隨後便化作灰燼飄散於半空。
但緊接著,數頭身材魁梧、體型龐大的恐納魔出現在周圍,他們搖晃著染血的刺鏈,將這位戰士團團包圍,發出沙啞的獰笑聲。
“哈哈哈哈,不要掙紮了,凡人,你們的國王已經將這座城市獻祭給地獄!”
“這裡將成為我們的靈魂牧場!你們所有人——都將成為紮瑞爾大人的私人財產!”
“不隻是奧古斯特,整個色雷斯都將墜入地獄!”恐納魔張開雙臂,展開翅膀,儘情享受著人們的恐懼與戰栗。
“不這裡可是奧古斯特!晨曦初照之地,豈容你們在此放肆!”
達耶夫不斷搖頭,麵露哀傷,瞳孔深處甚至流露出一縷必死的誌向。
他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故鄉——曾經光輝而聖潔的“日出之城”淪為地獄的牧場,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的親人、朋友淪為魔鬼的食糧。
但看著布滿裂痕的天空,肆虐的魔鬼,達耶夫竟感到有些絕望。
在與帝國的戰爭過後,奧古斯特城內僅剩下一群殘兵敗將,更何況威爾漢姆的“聖衛軍”還聽命於地獄。
就連蒂雷娜那樣擁有強大力量的神裔公爵都死在了群魔的圍攻下。
像他這樣的尋常戰士,在來自地獄的魔鬼軍團麵前簡直是渺小至極,又該拿什麼去拯救這座城市、挽救這裡的民眾呢?
恐怕也隻有神跡出現,才能真正拯救奧古斯特吧。
等等神跡?
達耶夫忍不住轉過頭來,望向遠處的那頭沐浴在光芒下的龐大紅龍,想到了那輪耀眼的太陽。
神跡也不過如此了吧,達耶夫如此想道,他的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許
也許那位燃燼皇帝,就是能拯救奧古斯特城、甚至是拯救整個色雷斯王國的存在。
色雷斯士兵們正與魔鬼軍團廝殺,卻在這一刻集體僵直——它們的豎瞳倒映出蒼穹的異變:鉛灰色雲層被灼出金色裂痕,仿佛有千顆太陽在雲後掙紮。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地獄的裂痕在物質位麵撕開,天空被染成硫磺色的漩渦,焦土從裂縫中蔓延而出,灼熱的鐵腥味充斥空氣。
一股強大的威壓降下,頃刻間,方圓百裡內,幾乎所有生靈都渾身戰栗,感受到一股發自靈魂的恐懼。
那恐懼來源於地獄,是對於與諸神為敵的邪惡秩序的天生畏懼。
“阿曼納塔在上”
“好恐怖的氣息那,那究竟是什麼?”
“神啊”
“末日,那就是終焉的末日!那是神祇對我們不敬的懲罰!”
在上百萬道目光的聚焦下,紮瑞爾的身軀從漩渦中升起——她高逾十五尺,燃燒的羽翼遮蔽了半個戰場,每片羽毛都刻滿被地獄火熏黑的聖文,如隕星般拖曳著餘燼。
她的鎧甲由熔化的黑鐵鍛造,裂縫中流淌著岩漿。
其麵容仍保有天使的威嚴,但雙眼已成兩顆沸騰的血紅火球,頭盔裂隙中透出的目光足以讓最瘋狂的野蠻人蜷縮顫抖。
“轟——”
她的熔岩巨劍在地麵,將岩石熔為沸騰的湖泊。
上百頭煉獄龍獸在她身後咆哮,噴吐著黑煙,由鎖鏈束縛的墮落聖武士跪伏在她腳下,吟唱著褻瀆的聖歌。
三頭龐大的巨龍拖拽著地獄隕鐵鑄成的巨大戰車,載著紮瑞爾來到荒原上空。
那些巨龍有著魔鬼一樣的恐怖相貌,邪惡的骨刺從頭頂和肩膀上伸出,它們的眼睛燃燒著恐怖的黃色。
它們的鱗片變換著顏色顯示出流動的熔岩的顏色,身上散發著硫磺的氣息——那是獄火古龍,暴政的象征,主宰著恃強淩弱的戰爭。
“色雷斯人,放棄無畏的抵抗吧——”
色雷斯的天使神裔們與魔鬼廝殺成一團,他們的怒火被點燃,發出不甘的戰吼:“不,我們是法德蘭人,太陽的子嗣!絕不會屈服於地獄!”
紮瑞爾的聲音如同喪鐘轟鳴:“凡人的抗爭?不過是柴薪……投入我的熔爐,你們的死亡將點燃地獄的勝利!”
話音未落,天空中的裂痕轟然炸開,六道燃燒的鎖鏈如黑龍降世,絞碎數十位天使神裔。
羽翼在空中燃燒,飄落,斷體殘肢從高空墜落,金色的血液四處飛濺,灑向大地。
望著那血腥、殘酷的景象,紮瑞爾的嘴角上揚,露出瘋狂扭曲的微笑。
作為血戰的執掌者,她存在本身即是戰爭的具象化,是秩序與混亂對抗的產物——戰場上的每一簇火焰、每一聲哀嚎都在為她加冕。
“你終於來了,紮瑞爾,我已經恭候多時了。”高空之中,凱修斯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這位地獄大公,朝她微微頷首,眼中火光湧動。
紮瑞爾仰望著那頭紅龍,雙眼微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透出危險的氣息,“燃燼皇帝,如果不想死的話——帶著你的軍隊離開這裡,離開奧古斯特,離開色雷斯王國。
這片土地已經被打上了阿弗納斯的烙印,這裡是屬於九獄的領土,偉大魔鬼的靈魂牧場。”
聽到這裡,凱修斯的眼中流露出驚訝,他有些好奇地詢問:“你不是與威爾漢姆簽訂了契約,要以殺死我為條件獲得色雷斯的土地嗎?”
“威爾漢姆?嗬嗬”紮瑞爾的嘴角再度翹起,臉上流露出戲謔的笑容,“那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紮瑞爾抬起頭來,與紅龍遙相對視,淡漠的聲音中滿是嘲諷,“沒錯,凱修斯,我會殺死你,但我會在三千年後,在你垂垂暮老的時候殺死你;我會摧毀你的帝國,但我會在五千年後,在你的帝國即將崩塌時插手,將它徹底摧毀”
最終,她抬起手來,召喚出一份羊皮紙契約,指向字裡行間中一遛模糊小字,“畢竟契約裡寫了,此任務並沒有完成的期限。”
“真是有意思。”聽到這裡,凱修斯不禁嘖嘖稱歎,感到格外可笑,甚至有些同情那位色雷斯國王。
不愧是魔鬼的契約,簡直是黑到沒邊了。無所不用其極,四處尋找規則的漏洞。
威爾漢姆舍棄他的一切,竟然就換來了這樣一份毫無用處、連擦屁股都要嫌硬的空頭支票。
“啪。”
紮瑞爾打了個響指,那張契約化為灰燼,消失在半空中,“怎麼樣,凱修斯陛下,阿弗納斯與帝國完全可以相安無事,維持和平。”
“紮瑞爾大人,‘和平’這個詞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未免有些諷刺了。”凱修斯冷笑道。
紮瑞爾麵色微變,伸出手來,拔出深深插入地麵的巨劍,毫不猶豫地指向遠處的紅龍:“這麼說——你是想要戰爭?
如果那樣的話,我不得不將完成契約的時間提前幾千年來了,凱修斯。”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蘊含著無比恐怖的氣息。
“求之不得。”凱修斯微微頷首,隨即揮動龍翼,掀起炙熱的烈風,騰空而起。
紅龍高懸天邊,昂起頭顱,發出一聲氣勢磅礴的咆哮:“以燃燼皇帝的名義——奧古斯特城,乃至於整個色雷斯,都將屬於燃燼帝國。
我們將繼承神聖法德蘭的法統,這裡的人們將永世生活在太陽之下——而非阿弗納斯的血色天空!”
伴隨著凱修斯的長嘯,無儘的太陽神力都升騰而起,在高空中凝聚成一輪璀璨的太陽,釋放出萬丈光芒。
紅龍體內太陽神力、天堂本源,此刻正全力釋放出來,就連火元素位麵的權柄都在與其共鳴。
【傳奇·神聖之日】
在這光芒照耀下,魔鬼們渾身都焚燒起來,冒出陣陣黑煙,他們瘋狂掙紮、哀嚎著,再沒有了剛才的猖狂肆虐。
“凱修斯陛下萬歲!忠——誠——”
“帝國萬歲!”
“讚美偉大紅龍,讚美太陽!”
這次,不光是城牆外的帝國士兵,就連那些飽受魔鬼侵害的色雷斯人都歡呼起來,神情狂熱,已然是將凱修斯這個侵略者當成了真正的救世主。
城市的一角,達耶夫從背後偷襲,砍下一隻角魔的頭顱,隨即望向那口銜烈日的紅龍。
“燃燼皇帝”他猶豫片刻,還是將那枚帝國徽章佩戴在胸口,舉起手中的長劍,咬牙高喊道:“凱修斯陛下萬歲!”
其身後的色雷斯士兵也齊聲高呼,情緒高漲。
“轟!轟轟!”
帝國的蒸汽坦克、重炮、飛艇正不斷地轟擊著從空間裂隙中湧出的魔鬼軍團,雨點般的炮彈淩空炸開,不斷地有魔鬼化為灰燼,從天空中墜落。
赤鱗征服者與天空中的有翼魔鬼廝殺成一團,地麵上則充斥著槍林彈雨,帝國的陸軍正以凶殘的火力射殺著那些襲來的魔鬼士兵。
就這樣,在共同的敵人威脅下,曾經的侵略者與被侵略者竟然並肩作戰,齊聲高呼著同一個皇帝的名字。
紮瑞爾望向遠處的紅龍,那雙血紅的眼眸沸騰起來,其中迸發出無儘的怒火。
“紅龍,你這時在找死!我砍下你的頭顱,毀滅你的帝國,讓你見識到阿弗納斯真正的偉力——”
伴隨著這位魔鬼公爵的憤怒,地麵的裂縫中竄出一道道耀眼的地獄火柱。
天空中的裂痕愈來愈大,更加猙獰可怖,虛空中交織著靈魂的尖叫,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中孕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