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廝殺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夜。
巴托地獄中並沒有太陽存在，到處都充滿了火焰與黑暗，但作為象征守序邪惡的空間，那血色的天空仍存在遵循時序的明暗交替。
在炮火的一輪輪轟炸下，青銅堡壘前的荒原已經被削平了數尺，遍地都是經過爆炸的焦土，到處都彌漫著惡魔死亡製造出的腥臭煙霧。
在魔潮一次又一次的衝刷下，地獄軍團仍然駐紮在那堅固的城牆前，保持著他們自古以來的嚴密組織。
而玩家則流竄於戰場的各處，見到敵人便蜂擁而上，奮不顧身，他們比惡魔更加瘋狂，也更加悍不畏死。
畢竟低階惡魔死亡後雖然會回到無底深淵，卻隻能成為最低級的惡魔蠕蟲，淪為其他深淵生物的食量，而玩家們需要付出的卻隻是一些經驗。
而燃燼帝國的龍誓聖武士、龍契術士等精銳兵團則與高階惡魔展開較量。炙熱的狂風與來自深淵的寒風相抗衡，熾白色的火柱貫穿冰牆，將騎著深淵巨龍的冰霜薩滿轟殺成渣。
米沙虔誠高呼：“主上在注視著我們！祂的金色豎瞳能看到世間的萬物，這些惡魔就是祂給與我們的考驗！！”
“為了龍主！”
龍契術士們的金瞳熠熠生輝，法杖中湧出磅礴的能量洪流，龍焰席卷大地，將無數惡魔焚燒殆儘。
身披重甲、手持巨盾的龍誓聖武士阻擋在巴洛炎魔的麵前。
“龍主高於一切！”
“萬歲！”
他們的信仰凝聚成龐大的龍魂，這頭虛幻的紅龍噴出火焰，揮動雙翼，張牙舞爪，與天空中的巴洛炎魔展開搏鬥。
在阿弗納斯的廣闊荒原上，有接近千萬的生靈在相互廝殺，大地不斷戰栗顫抖著，戰吼聲、哀嚎聲、炮火的轟鳴聲、寒風的呼嘯聲充斥在這片飽受摧殘的土地上。
在這震耳欲聾的聲音影響下，就連那些軀體遠比凡人強大的魔鬼都感到耳旁嗡鳴，聽到的聲音也格外模糊。
一千萬人。
這是什麼概念？
這個數字已經超過費安索大陸上除燃燼帝國、卡山德王國、塞琉西王國外所有國家的人口，等同於一個大型國家不分男女老少，傾巢而出。
幾乎每一分鐘都有成百上千個士兵失去生命，哪怕是機械神教長達數百米的空天戰艦，在這廣闊的戰場上也顯得格外渺小。
那悠長的戰線綿延幾十公裡，將整個青銅堡壘連帶著附近的廣袤荒原包裹在內。
從高空中向下俯瞰，那數百萬惡魔如同無垠的漆黑海洋，它們的攻勢如同無止無休的巨浪，而雙方的交界處便是海岸線。
而現在能夠明顯的看出，阿弗納斯聯軍的防線格外穩固，而深淵軍團卻陷入了頹勢，那片漆黑的海洋中出現了無數雜色的斑點——那是玩家。
在這片戰場上，已經有數百萬頭惡魔失去了生命，而玩家們總共的死亡次數也達到幾十萬之多，可他們卻絲毫沒有人數匱乏的跡象。
而得益於燃燼帝國的幫助，地獄軍團也穩固住了防線，抵擋住了魔潮連續不斷的衝擊。
終於，對著逐漸走向劣勢的戰局，有“人”看不下去了。
“吼——”
一聲低沉的吼聲響徹天空，其中混雜著無數雜音——淒厲的嚎叫、痛苦的嘶鳴、壓抑的呻吟
這聲音重重疊疊，仿佛由無數個深陷黑暗的凡人共同發出，包含了世間的一切負麵情緒。
眾人望向那聲音的來源，隻見一座漆黑的山嶽緩緩隆起，出現在那魔潮之中。
“那，那是山？“
“不對，是惡魔！那座山就是惡魔之軀！”
“九獄之主啊，這一定是那該死的深淵領主！怎麼會有這麼龐大的惡魔！”
“我靠，這boss的體型也太誇張了！”
“噫——看著好惡心啊。”
這一刻，無論是魔鬼士兵還是玩家，都感到無比震撼，發出由衷的驚歎。
那竟然是一頭惡魔！
原因無他——它實在是太龐大了，哪怕放在這廣袤的戰場上也是絕對不容忽視的存在。
這頭怪物身高接近兩百米，如同一座厚實的山丘，其渾身都被粘稠的黑色液體覆蓋，散發出充斥戰場的腥臭氣息。
當它接近，人們才能看見，那龐大無匹的身體竟然是由觸手構成，其上布滿膿包，皮膚上鑲嵌著上千枚血紅色的眼珠，那些眼珠不斷張合，散發出黯淡的紅光，如同漆黑夜幕中的詭異繁星。
無數條鞭子般的觸手在它身邊扭動，每一根觸手都被粘液包裹，常常有黑水淌落，發出令人作嘔的、如同內臟擠壓般的聲響。
——這便是“黑水領主”伊希尼克斯，來自無底深淵的惡魔，深淵中眾多不可名狀、形態扭曲的怪物中的一員。
或許是某個神祇的身軀被汙染製造出的產物，或許是混沌能量凝聚起來的生命，又或許是遠古施法者的實驗產品
總之，在漫長的時光中，伊希尼克斯的來曆已經被曆史塵封，不可知曉，
被稱為腐爛先驅者的有翼惡魔從黑水領主背後的膿包中鑽出來。
它們拍打著那浸透著粘稠黑水的翅膀，發出蒼蠅般的嗡鳴，籠罩著天空，將大半邊天幕染成詭異的黑色。
緊接著，又有無數由黑色粘液凝聚成的、汙泥般的怪物從黑水領主的軀體內孕育而出，蠕動前行，它們半透明的身體吞噬著路上的汙穢，變得愈發巨大。
伴隨著刺耳的咆哮、地麵的轟鳴以及粘液流動的聲響，那座“黑山”就這樣朝著阿弗納斯聯軍的防線緩緩移動，勢不可擋。
強烈的混沌氣息籠罩著整片戰場，更籠罩在每一個士兵心頭，令數百萬的生靈感到一股源自靈魂的恐懼、戰栗。
這便是深淵領主的力量，這便是無底深淵的深處孕育出的恐怖存在！
那是生靈的本能，是生命體對於最恐怖的未知存在的畏懼，幾乎是不可避免。
哪怕是“沒有靈魂”的玩家，也受到了恐懼、震撼、昏迷等多種負麵效果的影響。
而在遠處的青銅堡壘上，凱修斯眯著眼睛望向遠處的黑色山丘，仔細感受著那股磅礴威壓中蘊藏的混沌之力，低聲說道：“很棘手的敵人，而且這家夥長得也太醜了。”
拜爾也神情凝重，下意識地握住腰間的煉獄長劍：“這便是黑水領主，來自未知深淵的怪物，可惜除了這個名字，我對它幾乎是一無所知。
深淵中孕育出不少扭曲的存在，哪怕是九獄之主也無從知曉——這家夥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說不定是某位神祇的大腸，在不知道幾萬年前被丟到了深淵裡。”凱修斯隨口打趣道。
畢竟格烏什的血液、眼球都能孕育出邪物。
這坨長得像大腸、還流淌出腥臭液體的惡魔搞不好還真能對應上他的猜測。
“轟！”
說話間，黑水領主已經蠕動進戰場之中，那漆黑山丘般的身體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
“該死，果然是深淵出來的邪物，真是惡心至極！給我擋住它！”魔鬼軍官揮動軍刀，怒吼著發出命令。
地獄火球、燃燒的箭矢、血色的雷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齊齊朝著那龐大的魔軀丟去。
可那漆黑粘液仿佛能將萬物都吞噬、溶解，所有的箭矢、子彈、炮彈都像是泥牛入海，直接沒入黑水之中，不見了蹤影。
而各類法術在距離黑水領主百米時便消散殆儘，被混沌的力量解構，化為無數混亂不堪的元素粒子。
“嘶嘶——”
漆黑的粘液如同雨點般落下，將地麵腐蝕出一個個坑洞，甚至有魔鬼士兵的大半邊身體都被溶解，那地獄鐵鑄成的鎧甲起不到哪怕一丁點兒之作用。
它揮動那滿是粘液的觸手，頃刻間便將數以千計的玩家、魔鬼士兵卷入龐大的身體中。
“不！”
“救救我！”
“該死的，擋住那條觸手，不要讓它過來！”
“啊啊啊啊！好惡心啊——”
在接觸到黑水的瞬間，嘶嘶的聲音響起，他們的皮膚便開始融化，緊接著是血肉、內臟，直到最後，就連他們的骨頭都和黑水融為一體，化為這頭惡魔的食物。
那些蒼蠅般的腐爛先驅者也嗡鳴著衝向人群，吐出腐臭的粘液，許多士兵的皮膚都被侵蝕掉，裸露出大片血肉甚至是白骨，看起來慘不忍睹。
“媽的，這boss好惡心啊，根本打不出傷害，還有一堆惡心人的小弟。”
“這戰爭任務不會要輸吧？”
“純糞怪，也不知道狗策劃腦子怎麼長得，設計出這麼個玩意，長得就像依托答辯。”
“你們的感官都調到多少了啊？我怎麼感覺這麼臭，快吐了！”
在黑水領主加入後，戰場的形勢頃刻間便發生了劇變。
短短幾分鐘內，玩家、魔鬼都死傷慘重，傷亡人數達到十幾萬，他們的防線也搖搖欲墜，即將崩裂。
“快！擋住它！”
“這，這東西根本無法阻擋！”
此刻的黑水領主已經跨越護城河，地獄軍團的防線內，魔鬼們慘叫連連，哀嚎遍地，甚至出現了潰逃。
畢竟這頭惡魔，不，應該說是邪物實在是太過強大，到了令他們絕望的境地。
魔鬼從不講什麼責任、犧牲與勇氣，利益權衡是他們唯一的行事準則。
他們很快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轉身逃離還尚能有一線生機，繼續堅守在陣地上就隻剩下被黑水領主吞噬這一個結局了。
就連那位高階魔鬼軍官都拍打雙翼，朝著青銅堡壘飛去，他還一劍斬殺了身前的小魔鬼，怒吼道：“誰讓你們撤退了！給我擋住它！”
然而一條滿是粘液的觸手淩空揮動，朝著魔鬼軍官抽了過來。
頓時，魔鬼軍官的臉上露出驚恐與慌亂，他瘋狂扇動翅膀，甚至傾儘全力地使用空間傳送的類法術能力。
隻可惜在這深淵威壓的影響下，任何法術都失去效果，而他的掙紮也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不，你不能殺我！”
伴隨著淒慘的叫喊聲，這位身居高位的魔鬼就像是一隻被青蛙捕食的蚊蠅，被那觸手輕而易舉地卷了起來，隨後他便被黑水吞噬，沒了聲息。
在黑水領主出現後，地獄的防線接連告破，漏洞百出，如同被洪水衝垮的堤壩一般。
看著陷入劣勢的戰局，凱修斯看向身旁滿臉陰霾的大魔鬼，挑了挑眉：“這些深淵邪物可真是奇妙，拜爾，你打得過它嗎？
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我也可以現在就出手，隻不過那可是另外的價錢了。”
拜爾皺著眉頭問道：“如果讓你去處理那頭邪物，我需要付出什麼？”
凱修斯微笑著說道：“我會給你開個友情價，我隻要半成的地獄權柄，還有一塊麵積堪比王國的殖民地。”
“你是在做夢嗎？”
拜爾冷笑著譏諷道：“嘖，不愧是提亞馬特的子嗣，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貪婪。”
凱修斯語氣平淡：“有坐地起價的機會，誰又會放過呢？如果你去找我那位敬愛的母神求援，祂恐怕會要求你吐出地獄領主的位置。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沒有要求做阿弗納斯的太上皇，已經很給你麵子了，拜爾閣下。”凱修斯特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語氣。
拜爾冷聲回答：“凱修斯陛下，你太貪心了，我是絕不會接受這種無理的要求的。”
凱修斯有些好奇地問道：“這麼說——你準備自己處理它了？”
“當然。”
話音未落，這位地獄領主揮動那強壯的蝠翼，拎起那柄象征著權勢與力量的煉獄長劍，騰空而起。
望著飛向天空的深獄煉魔，凱修斯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又錯失了一個將阿弗納斯“半殖民地化”的好機會。
不過他也並不著急，伴隨著越來越多的玩家湧入阿弗納斯，合作的深入，以及凱修斯自身力量的成長，拜爾終將成為被燃燼帝國所掌控的“傀儡領主”。
不過借著這個機會見識一下這位阿弗納斯之主的戰鬥方式，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