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拉穿了一件夾克外套。這可不太像她。即便是在實驗室裡做實驗的時候，她也更願意穿衛衣，或者是柔軟的純棉麵料的長袖配針織外套。她不喜歡任何材質過硬的衣服。
席勒打量了她一下，發現她明顯有些疲憊：頭發沒有好好打理，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嘴唇還有點乾裂。
“布萊尼亞克，給這位女士來杯酒吧。”席勒用手指敲了敲桌麵說，“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覺了。”
布萊尼亞克並未反對，讓服務生送過來一杯冰酒。這可有點稀奇——自從布萊尼亞克接管地球之後，煙、酒、毒品等危害人類身體健康且有成癮性的東西就被管控得非常嚴格。香煙這種對他人危害較小的東西，都是應戒儘戒，酒精這種既會危害自己的大腦，也有可能讓人沉醉發瘋的東西幾乎完全不供應了，毒品就更彆提了。
戰爭期間，大部分的煙酒工廠都停了。但今天餐廳裡卻有存貨，這證明布萊尼亞克可能早就準備恢複供應了。
帕米拉看著酒兩眼放光。她倒不是有酒癮，但實在是太久沒喝了，而且看杯裡冰酒的質感就是好酒。她舔了舔嘴唇，坐了下來，慢慢地品嘗著。
“最近如何，女士？”
“彆提了！布萊尼亞克說我的植物研究實驗室違反了600多條實驗室安全規定，限我在一個月內整改完畢。我最近除了打掃衛生就是收拾東西，快累死了。”
席勒略作思考，他說：“是不是你搞的那些打人植物太危險了？”
“那是另算的！違規培育的植物超過300多種，也必須得在限時之內銷毀掉。真是的，打仗的時候倒沒見他有這麼多事兒。用不著我了，就想起來秋後算賬了。”
“我必須提醒你，帕米拉女士。你的植物實驗室在戰爭期間發生了三次暴動！考慮到你正在前線作戰，我才幫你收拾了爛攤子。你的打人卷心菜摧毀了我十六台作戰機器人！我正考慮用你的工資積分來賠償這部分損失……”
席勒都開始有點同情布萊尼亞克了。
要說地球上這幫魔法師，能打是能打，但是各種莫名其妙的缺點也不少。布萊尼亞克一邊得管前線作戰，一邊還得管著這幫人走了之後留下的爛攤子，也挺不容易的。
“你的房子怎麼樣了？”席勒比較關心這個問題。帕米拉的房子才買了沒多久，聽帕米拉剛才說的，好像是她的房子要被收走了。
“唉。”帕米拉有點煩躁，她說，“我的房子超出了我的生活空間範圍，但是隻超出了15平米。隻要我把院子縮小一點就行，但是布萊尼亞克說工程隊結束工作之前我都不能回去住。真是煩死了！”
席勒回想了一下。他其實去過帕米拉的新房子，不過並沒有進去，隻是站在院子外麵看到過。那就是一棟很普通的二層小樓，不是什麼大彆墅，沒想到這也超了一點。
“對了，哈莉……”席勒忽然想到，“哈莉的財產應該也都充公了吧？她還好嗎？”
帕米拉擺了擺手說：“哈莉根本沒有多少個人住所。她一共隻有兩套個人住房，其中一套是市中心的個人公寓，是個大平層，隻有一層還沒花園。計算下來的麵積還沒我的房子大，根本就沒超出限製。另一幢房子是她父母留下來的老房子，充公了也不心疼。”
“那她的那些汽水商店和工廠呢？”
“那些都是實業，還在繼續經營。雖然不屬於她了，但是她還是職業經理人，畢竟還要指著她做汽水研發口味呢。”
席勒點了點頭。哈莉經營的最好的汽水店其實屬於食品行業，也屬於實業。她手下的工廠除了生產氣泡水，也可以生產糖漿和果汁，這屬於維持人類所需營養的剛需產業。
而且，還是那句話：布萊尼亞克的智慧讓他可以理解人類為什麼要喝汽水。戰爭時期人類全麵禁了酒，那就需要替代品來緩解人類的精神壓力，汽水就是不錯的選擇。
酒精會導致大腦遲緩，過度攝入還有可能中毒，喝醉了發酒瘋還可能危害社會安全；碳酸雖然也沒好到哪去，但是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定量供應的情況下，還是能夠控製在安全劑量的。
在戰爭時期，席勒倒是沒喝過汽水，不過他聽傑森他們說工廠裡是定量供應的。還有一些運輸行業或是搬運行業的重體力勞動者也有配額。在沒有酒的情況下，加一大堆冰塊的冰汽水算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而現在，布萊尼亞克在逐漸放開限製，就連酒都在逐漸配貨，就更彆提汽水了。
打仗的時候，能有碳酸飲料喝就不錯了；但是戰爭結束，生活水平上升，人們對於口味自然會有要求。你不能指望布萊尼亞克有味覺去研發不同的汽水口味，自然還是要有人幫忙研究的。哈莉就是不錯的選擇，她之前研發的汽水很受歡迎，完全可以原地轉職產品經理。
在席勒看來，哈莉不是個物欲很重的人。她有錢純粹是因為她又聰明運氣又好，但並不是那種能夠苦心鑽營的人。席勒不止一次聽見她抱怨工廠裡事多，她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席勒覺得她遲早要厭煩全年無休的經商生活，現在這樣倒是也挺好。
說到哈莉這樣的半個資本家，那就不得不提到全哥譚最大的資本家韋恩集團。在全世界範圍內，劇變對每一個韋恩這樣的資本家重拳出擊——不是誰都能接受一夜之間從資本家變成無產者。有名有姓的富豪都跳了不少，布魯斯作為這一切的發起者倒是很樂嗬。
究其原因，大概是韋恩集團本來就有點不太行了。布萊尼亞克不是來打地主的，是來收拾爛攤子的。
哥譚改造工程抽調了韋恩集團太多的資金，這讓集團各個部門劇烈收縮，資金流越來越萎靡，生產也就越來越跟不上，要不然也不會被盧瑟集團摁著錘。
一個這麼大的集團逐漸衰落帶來的民生問題是可怕的。韋恩集團所能夠提供的崗位逐年下降，這導致哥譚失業人口逐步上升。
之前就說過，黑幫的主要成因就是經濟不景氣、失業人口過多，流民自然會成群，危害社會治安。
大蕭條本來就導致全球經濟狀況惡化，韋恩集團更是遭受重創，再加上盧瑟集團為了力挽狂瀾不斷在東海岸擠壓韋恩的產業，幾乎已經把韋恩集團逼到了懸崖邊上。
很多人總是說蝙蝠俠不利用韋恩集團拯救哥譚，但其實到了韋恩集團這個級彆，救世其實是個悖論。
以韋恩集團的規模來看，它所做的對社會最大的貢獻不是開發了什麼新技術，而是提供了無數工作崗位。這讓社會資本一直向下流動，保障了萬千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它要做的其實就是好好經營自己——隻要集團屹立不倒，那這些崗位就會一直存在，就能一直讓成千上萬的工人糊口。
如果它想要抽調資金去做些彆的什麼事，一旦影響到集團經營，導致集團規模收縮、工廠大規模裁員，那可能會導致很多工人下崗，那對普通家庭來說才是真正的噩夢。
開啟一個哥譚改造工程這種規模的項目，基本就相當於割開大動脈放血，死亡隻是時間問題。一旦回天乏術、全麵崩盤，哥譚可能會一夜之間重回黑幫時代。
布魯斯和托馬斯所做的那些救市操作，其實也不過隻是在拖延時間。布魯斯不是故意要在這個時候把布萊尼亞克弄過來，純粹是他不得不這麼做——沒有布萊尼亞克也有彆人，必須用這種方法救亡圖存。
如果這樣說有點複雜，也可以換個方法解釋：美國所謂的去工業化是怎麼回事呢？其實就是韋恩集團這樣的大集團割開大動脈放血，抽調過多的資金投入到金融股市當中，指望金融投資讓錢來生錢。
所有集團都在這麼做。集團的血都被放走了，可心臟的能力沒有上升。為了讓集團活著，那就隻能收縮規模，減少投入生產的錢，那所導致的自然就是工廠關門、工人失業。
可以說，這是一種資本主義的詛咒。每一個集團、每一個國家，都總有一天要經曆這種詛咒：盛極而衰，全麵崩潰，然後再在廢墟上建立起新的國度。
正因如此，布魯斯對於布萊尼亞克接管韋恩集團毫無意見，甚至樂得把這個爛攤子扔給他——反正錢我是已經用完了，但這麼大個集團也不能倒，到底要怎麼辦，就隻能靠你布萊尼亞克的12級智慧了。
資本主義的陷阱可限製不了計劃經濟。一場大戰讓地球直接進入超級人工智能戰時管控狀態，經濟學都不存在了，韋恩集團的狀況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畢竟，布魯斯當初抽出去的那些資金，也都是投入到了實業當中。某種情況下來說，也算是左手倒右手——那些建好了的建築就矗立在那裡，可不會隨著股市崩盤消失，總能用得上。
工廠雖然縮減了不少，但大多都隻是所有權易主，廠房和生產設備都還在那兒，工人也是隨時能上崗。在不講究效益、隻要求生產的情況下，狀況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而韋恩集團的死對頭盧瑟集團又有點不一樣。萊克斯同樣不搞金融，但他的問題是過度擴張，並逐步邁向壟斷，也有些控製不住的趨勢。
獲得更多的資金，就意味著可以擴大生產規模；生產規模越大，就能獲得越多資金，然後再接著擴張，從一個行業擴張到另一個行業，直到達到完全壟斷。
布萊尼亞克來之前，萊克斯就已經控製了大都會的方方麵麵。幾乎所有維持生存用的必需品，都是盧瑟集團生產的，甚至也已經向東海岸的其他城市伸出黑手。
正因如此，國會才不敢輕易捋其虎須，甚至默認了大都會的獨立狀態——因為盧瑟集團的擴張已經無可阻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