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山德拉的心中瞬間湧起了甜蜜，腦海裡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我晨星般的愛情就在那裡了。
馬車緩緩停住。
俄國公主忙小心地檢查了一遍著裝，確認沒有任何瑕疵，這才嚴格按照訓練過上百次的禮儀，扶著侍從的手肘款步下車。
她從前來迎接的數百名貴族間走過，來到路易十六夫婦麵前，在左右兩名女仆的協助下，拎起裙擺，屈膝行禮：“蒙天主的恩典，亞曆山德拉·帕夫洛夫娜·羅曼諾娃得以在這裡向尊貴的國王及王後陛下致以太陽般永恒的敬意。”
國王夫婦一同向她微笑頷首示意，“巴黎因您的到來而變得更為耀眼。”
按照流程，此時亞曆山德拉要行禮後退，然後去和一旁的王太子殿下打招呼。
就在此時，站在約瑟夫身後的女仆維蘿妮克的嘴角卻閃過了一抹笑意。
王太子妃來到巴黎，讓她看到了機會——借由前者擊敗佩爾娜和卡梅莉婭的希望。在那之後，她作為最接近王太子的人，將最有可能奪取首席情婦之位。
為此她已籌劃了許久，眼下就是開始實施的第一步。
亞曆山德拉保持麵向路易十六向後倒退——不能背對國王是基本禮節——卻始終沒有聽到身旁幫她拎裙擺的女仆的提示。
是的，看似簡單的後退離場其實也是需要精密配合的。
通常女仆要低聲數步數，並隨時提醒主人有沒有走歪，以及後麵有沒有障礙物。否則主人一旦跌倒或是撞上什麼，將會成為偌大的笑話。
而此時侍候亞曆山德拉的兩名女仆都是凡爾賽宮指派的——按照規定，嫁入法國的公主必須進行“去母國化”儀式。她在進入法國邊境時，要將原本穿的衣服全部換成法國貨，仆人、隨身用品等也都要留在俄國。
亞曆山德拉小心地退了一步，而後不動聲色地輕咳，來提醒那兩名女仆。
依舊沒有反應。
是的，這兩名女仆原本都是侍候王太子的，也就是卡梅莉婭的下屬。
在兩個月前，維蘿妮克就給她們反複洗腦，說俄國公主會嚴重動搖卡梅莉婭小姐的地位，我們要給這個“蠻族公主”一點兒顏色瞧瞧。
這時的法國貴族們是打心底瞧不起俄國人，哪怕她是公主，說要欺負一下也是沒有絲毫心理障礙的。
於是便有了眼下這一幕。
亞曆山德拉已意識到兩個女仆有問題，頓時心中大急。這裡的地麵並不平整，而且周圍站滿了凡爾賽宮的貴族，自己一個不慎就會出醜。
王太子殿下就在看著自己。這要怎麼辦？
她原本準備冒險繼續後退，卻突然想到，如果這兩名女仆想要算計自己，或許會將裙擺稍微放低一些，那麼自己就會踩在上麵絆倒……
亞曆山德拉的遲疑令周圍的貴族們開始出現議論。
她突然甩開兩名女仆，果斷轉身，在其他人還沒來得及驚呼之際，向前邁出幾步，朝東南方跪了下來，五指並攏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高聲道：“願天主永遠庇佑吾王，庇佑王太子殿下，以及整個法蘭西！”
而後雙手合十，垂首做祈禱狀。
隨行而來的博蒙大主教當即一怔——俄國公主此時麵朝教廷方向，所有祈禱動作全都嚴格按照天主教標準。雖然改宗儀式還未舉行，但這顯然是在當眾表明改皈天主教的態度啊。
他忙快步來到亞曆山德拉身側，用權戒輕觸她的額頭，念誦道：“願天父的慈愛，基督的聖寵，聖神的恩賜與您同在。阿門——”
周圍的貴族們立刻跟著低頭劃十字：“阿門——”
博蒙大主教將亞曆山德拉托起，欣慰地頷首：“您的虔誠一如達味敵樓的玫瑰，必被天主所悅納。”
俄國公主先向大主教致謝，而後目光掃過那兩名女仆，徑直向王太子殿下走去。
兩個女仆一時有些發懵，忙彎腰撿起兩米多長的後裙擺，跟了上去。
周圍的貴族們更是因剛才那莊嚴肅穆的氣氛，不敢隨意交談。
亞曆山德拉直到來到王太子麵前，才終於鬆了口氣，屈膝盈盈行禮：“殿下。”
約瑟夫向她撫胸還禮，而後按照禮儀，上前擁抱、貼麵。
周圍響起了貴族們的輕聲歡呼，為兩人送上祝福。
隻有維蘿妮克恨恨地磨著牙。
她原本計劃在俄國公主受到嘲笑，傷心欲絕之際，裝作貼心大姐姐去安慰她，從而博取信任，之後就可以攛掇她和佩爾娜她們互鬥了。
但此時的劇本卻並未按照她的計劃走下去。
“沒關係。”維蘿妮克冷笑自語，“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而已，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乖乖聽話！”
一番繁瑣的禮節之後，亞曆山德拉挽著王太子的胳膊，一同上了第二輛馬車。
車隊在樂聲中開始返程。
車廂裡，兩人相向而坐。亞曆山德拉偷偷瞄著王太子的臉龐，心中暗道：殿下似乎越來越英俊了呢……
約瑟夫也看著她有些嬰兒肥的小臉，突然道：“其實您不用太勉強，我是說，改宗的事情。”
亞曆山德拉吃驚地抬起了頭：“啊？”
約瑟夫朝她眨了眨眼，小聲道：“您隻需在其他人麵前，嗯，尤其是我母親，她是個虔誠的天主徒，稍微注意一點兒就行。我們私下裡您可以繼續保持東正教的習慣，沒關係的。”
嗯，雖然總是借用“神眷之子”的名頭應付一些不太好圓場的事情，但約瑟夫絕對不算是個虔誠的信徒，對未婚妻信什麼根本無所謂。
亞曆山德拉卻非常感動，小聲道：“感謝您的體諒，殿下。但那樣可能會讓您為難……”
“真的沒關係。”約瑟夫微笑著朝天上指了一下，“反正拜的都是同一個天主，我相信他不會介意的。”
亞曆山德拉突然有些想哭——她對自己的信仰還是很在意的，沒想到王太子竟然這麼寬容。
她忙穩住情緒，對約瑟夫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殿下，您這裡有紙和筆嗎？”
“當然。”約瑟夫從小桌裡取出紙筆遞給她，“您要做什麼？”
“送您一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