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什聞言卻是皺了皺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您是打算讓人們在家裡燒煤?”
“是加工成特殊樣式的煤炭。”
“上帝,那些煙會把人嗆死。”
羅什富科微笑道:“法國的煤的確是這樣沒錯,但,我說的是萊茵蘭出產的硬煤。”
沃爾什對硬煤很熟悉,因為英國就是目前歐洲最大的硬煤產地,他小時候家裡就是燒煤取暖的。這也是工業革命最早出現在英國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他仍是搖頭:“從那麼遠的地方運到巴黎,運費恐怕會非常高昂。”
“有政府補貼。”小胖子立刻道,“所有運到巴黎的煤,每噸可以獲得6法郎的運費補貼。”
沃爾什的生意需要從英國運羊毛去裡昂,所以對運輸成本比較熟悉,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從萊茵蘭經水路前往巴黎,每噸的費用大概是20多法郎。而法國政府就給補貼了近三分之一。這樣巴黎的硬煤價格就和倫敦很接近了。
從倫敦的煤炭銷售情況來看,這生意倒也勉強能做。
羅什富科繼續道:“而且,煤運到巴黎之後,還要摻入30的黏土才出售。”
沃爾什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這利潤可就高了。
待小胖子詳細介紹了蜂窩煤的信息,沃爾什已是連連點頭:“這真是一項偉大的發明,燃燒速度可以任意調節,還能用來烹飪。
“現在,請您告訴我,入股的投入,以及每個月的銷量有多大?”
小胖子一臉興奮道:“您隻需投入5千法郎,我們各占一半股份。
“至於銷量,我大致算過,聖安東尼區隻要有五分之一的家庭使用蜂窩煤,一個月就能賣出兩千多法郎,利潤超過15!”
沃爾什卻瞬間變得意興闌珊,擺手道:“收益不錯,但恕我直言,我不想把精力浪費在這麼小的生意上。
“如果,您能拿到整個巴黎的蜂窩煤代理權,我們倒是可以繼續談談。”
“這……”羅什富科愣住,沒想到自己視作莫大的人生機遇,在彆人眼裡就像丟在路邊的1丹尼硬幣。
他大腦飛轉,就在沃爾什打算結束談話時,他突然露出了笑意:
“您要是想做大買賣的話,我們可以從源頭開始。”
“哦?請詳細說說。”
“萊茵蘭的硬煤1噸隻需要5法郎3蘇。如果我們自己去運輸,利潤能提高6成多。”
“一年賺4800法郎而已。還要追加一大筆航運投入。”沃爾什嘀咕著。他的羊毛生意每年至少有1萬3千法郎進賬。
“不止如此。”羅什富科站起身來,展開雙臂,“如果有了我們自己的運輸渠道,完全可以將蜂窩煤賣到沒有代理商的偏遠城鎮——最多支付些專利費就是。
“這還能讓我們的進貨量大幅增加,從而擁有和采煤廠議價的資格,成本會進一步壓低。如果經營得法,我認為,收益至少可以翻兩三倍。”
沃爾什看向小胖子的眼神逐漸發生了變化。
他取出紙筆寫下一個地址,遞了過去:“請您準備好相關資料,明天早上來我的辦公室,我們詳細說說。”
羅什富科卻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現在就可以,沃爾什先生,資料都在這兒裝著呢。”
……
巴黎新區。
特雷穆耶夫人家的一場酒會上,波特耶爾慵懶地端著酒杯,一雙小眼睛卻始終盯著窗外。
當他看到一名黑衣仆人進了彆墅,立刻迎到了門口。
後者向他小聲道:“他已經出門了,老爺。”
“現在改去普利萊西男爵家守著。”
波特耶爾吩咐一聲,又轉身召來一名仆人,朝屋子西側的房間示意,低聲道:“拉維西亞夫人讓我幫她要一杯杜鬆子酒,請立刻給她送去。”
而後他快步下樓,向等在屋外的車夫打了個響指。
正在和情夫膩味的拉維西亞夫人聽到杜鬆子酒的暗號,立刻便推說想起來一些急事,快速穿好衣裙,招呼女仆出了彆墅。
馬車已經備好,波特耶爾幫她拉開車門,微笑道:“拉維西亞子爵20分鐘前出門了,可能10分鐘後會到這裡。
“半小時後是您和普利萊西男爵約定的時間。
“這邊我會處理的。祝您玩得愉快。
“哦,記得聽到推銷報紙的聲音後,就立刻回家。”
“好的。”拉維西亞夫人擁抱了他一下,“沒有您在的話,我簡直就像失去羅盤的水手。明天見,紳士。”
馬車遠去,波特耶爾笑了笑,準備返回樓上再享用幾杯酒——特雷穆耶夫人非常大方,拿出來的都是好酒。
他剛踏上樓梯,就見一高一矮兩個人迎麵走了下來。
戴著考究假發的高個子不耐煩道:“我說了,不止是打點費用,您還要準備進獻給殿下的東西,否則我會被巴朗登大人斥責的。”
波特耶爾認識他——凡爾賽宮的宮廷小吏,莫特男爵。
身材較矮,眼神卻透著一股銳利的男子用不太標準的法語道:“我真的拿不出更多錢了。請您相信我,等見到王太子殿下之後,他一定會嘉獎您的。”
“所以,您到底有什麼事兒?”
“沒,沒什麼……”
波特耶爾看著兩人從身側掠過,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正要繼續上樓,卻突然轉頭看向矮個男人。
說不清原因,但他就是感覺那人不太對勁。
他抄起兩杯酒,快步跟了上去。
等莫特男爵返回,他裝作偶遇般,將一杯酒遞過去,隨口道:“剛才那個是您新結識的朋友?”
“賽萊納,是個荷蘭人,”後者抿了口酒,“說他很崇拜王太子殿下,想得到一個覲見的機會。”
波特耶爾撇嘴:“殿下怎會隨便召見一個外國佬?”
“沒錯,而且他隻想出150法郎。”
“哦,真是可憐的窮鬼。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波雷切街的那座旅店裡。怎麼,您想幫他?”
“哦,當然不,我就隨口問問。”
下午六點,波特耶爾在波雷切街的旅店外看了好一陣,最後還是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他用1蘇從男仆那裡打聽到賽萊納的房間號——203室,而後便朝那裡走去。
波特耶爾剛轉過走廊,就見賽萊納正推門出來,嘴裡還在嘀咕著什麼。
他聽到那是英語,“真該要點兒經費的……”,“該死,在法國乾什麼都要錢……”。
這家夥不是荷蘭人?波特耶爾皺了皺眉,自己的直覺是對的,他果然有問題。
他等賽萊納離開,入住了隔壁的房間,從窗戶翻進203室。
他快速將屋裡的行李翻了一遍,除了衣物之外,就隻有一把匕首和一封沒寫完的信。
信也是英文寫的,內容大致是請肖恩先生立刻寄一筆錢來,否則任務就會失敗,收信地址是韋克斯福德。
那是個愛爾蘭的城市。
波特耶爾頓時眯起了眼,看來,這家夥是個間諜。
門鎖突然響了,賽萊納抱著一條黑麵包進屋——他窮得連旅店的套餐都吃不起。
波特耶爾情急之下,抓起匕首閃身而出,在他轉身關門的瞬間將利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嘿,間諜先生,我是情報局行動隊隊長埃涅,請老實點兒。”
賽萊納大驚,舉起雙手,黑麵包掉落在地。
15分鐘後。
波特耶爾看著手中的證件,對坐在麵前的愛爾蘭人道:“所以,麥克拉肯先生,你是‘聯合愛爾蘭人協會’派來的?”
後者苦著臉點頭:“是的,長官。我發誓,我不是間諜,請您千萬不要逮捕我。”
這位可憐的愛爾蘭獨立運動組織高層剛才聽“情報局長官”說要將自己投進監獄,無奈之下隻得吐出實情。
波特耶爾警惕道:“你為什麼要靠近王太子殿下?想刺殺嗎?”
“不,不,”麥克拉肯拚命搖頭道,“我是來向殿下尋求合作的。您知道,在對抗英國人方麵,我們有著一致的立場。”
“嗬,合作?我看您還是去審訊室慢慢說吧。”
“等等!”麥克拉肯緩緩從衣服夾層裡取出一封信,“這是托恩先生給王太子殿下的信。”
波特耶爾的目光從信上快速掃過,頓時心臟狂跳。
他是個聰明人,立刻便意識到這是能夠改變歐洲政治格局的大事。
他看向愛爾蘭人:“您為什麼不直接交給殿下?”
“我試過,”後者委屈道,“距離他最近的一次,也足有200多步遠。”
他一個沒有貴族身份的外國人,根本不可能靠近法國王太子。
“而且到處都是英國間諜,我怕一聲張就會遭到暗殺。”愛爾蘭人突然想到了什麼,激動道,“對了,您是情報局的長官,一定可以帶我見到王太子殿下!”
“我,咳,”波特耶爾顯得非常尷尬,“是開玩笑的……”
入夜。
波特耶爾的眉頭緊皺:“我可以先找機會把這事告訴宮廷官吏,讓他們上報……”
是的,以他的身份,也根本沒機會見到王太子。
麥克拉肯立刻沒好氣地搖頭:“不行,英國間諜的耳目眾多,可能還沒報上去他們就先知道了。”
波特耶爾歎了口氣。愛爾蘭人已將他這個唯一知情者死死地粘上了。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忽聽到屋外有孩子的嬉笑聲,“哈哈,父親終於同意給我們買‘列巴’吃了!哥哥,明早我和你一起去。”
“太晚了,笨蛋,明天是王太子妃抽獎的日子,天還沒亮就會排滿了人。你要去的話就得4點起床。”
“這麼早?好吧,那你要叫我……”
波特耶爾頓時眼前一亮:“我有辦法讓您見到王太子殿下了。”
次日淩晨3點。
波特耶爾和麥克拉肯頂著冷颼颼的秋風,無奈地看向前方排了三四百人的長隊。
隊伍最前端的店鋪上掛的招牌上刻著“亞曆山德拉麵包房”的字樣。
是的,這就是亞曆山德拉開的店。
曆任法國王太子妃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作為王室的親民大使,和巴黎市民互動。
以往的王太子妃們大多是沿街撒錢,但亞曆山德拉在約瑟夫的建議下,在這條不算繁華的街上開了家麵包店。
所有巴黎市民每天都能在這裡買到市價七五折的麵包,而且質量比普通麵包店的要好一些。當然,每個人隻能憑身份證購買1磅。
嗯,這裡也賣一種混合了葡萄乾的高檔俄式麵包——皇家列巴。不過價錢略有些貴。
而在每周的“看球日”,也就是周末假期,亞曆山德拉都會親自從上周所有買過麵包的身份證號裡抽出20個幸運者,免費贈送6磅麵包和半磅黃油。
每到這此時,麵包店外都會擠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興奮地呼喊著“天主保佑王太子妃”。
天亮了,麵包店的大門打開,排隊的人立刻湧了進去。
波特耶爾兩人足足等了1個多小時,才終於挨到了麵包店前,抬眼就看到正麵的櫃台旁,美麗的王太子妃穿了一身樸素的白色長裙,從一大堆小球中取出一個數字。
旁邊的侍女立刻在木板上寫下“7”,那是個身份證號,還差最後兩位。
波特耶爾深吸了一口氣,離開人群,大步朝王太子妃走去。
立刻便有幾名侍衛閃身而出,拔劍將他抵在中間:“站住!”
“你要乾什麼?!”
波特耶爾慌忙單膝跪下:“尊敬的王太子妃殿下,我是皮埃爾·雅諾·德·波特耶爾,波特耶爾男爵之子。我有件足以影響國家外交的大事必須向您報告。”
亞曆山德拉隻和他對視了一秒,便朝衛隊長點頭:“請帶這位先生去裡間等我。”
……
維也納。
一輛由十多名騎兵護持的馬車上,奧地利“名將”雷奧元帥向坐在對麵的塔列朗微笑示意:“我一接到您的信,就立刻趕了回來。”
後者微微欠身:“維也納現在急需您來穩住局麵。”
雷奧點頭:“您是說西裡西亞的事情吧?”
“是的,維也納正有一批人想要向普魯士人低頭,用出賣西裡西亞來換取一時的安逸。
“王太子殿下曾與您在那裡並肩作戰,用鮮血贏得了勝利,殿下絕不希望它落在普魯士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