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
左臂吊在胸前的沙恩霍斯特對威廉三世道：“陛下，提拔平民軍官的同時，也要對能力低下的貴族軍官進行裁撤。
“我在親身經曆的戰爭中，無數次看到因中低層軍官的無能，而導致局部戰場崩潰的情況。
“國家需要的是有指揮能力，英勇無畏，且識字的軍官，哦，最好還能懂數學。而不是隻會炫耀自己出身，整天鞭打士兵的庸才……”
沙恩霍斯特在格洛高撤退時摔斷了手腕，隻能撤回波茲坦休養。也正因如此，他才遇到了向海因裡希親王闡述軍事改革想法的機會。
後者到底是跟隨腓特烈大帝打過仗的，立刻便意識到，這才是眼下普魯士軍隊最需要的。
也是唯一能拯救普魯士的辦法。
威廉三世聞言卻是默默搖頭：
“貴族是軍隊的根基，他們為國家獻出過鮮血與生命，怎能隻因為他們不認識字就予以罷免？
“更彆說讓平民爬到他們頭上了。況且那些平民哪兒有指揮軍隊的能力？”
年輕的參謀立刻道：
“陛下英明。我們絕不能隨便裁撤做出過貢獻的貴族軍官，但不認字對指揮作戰的確影響很大——他們連書麵命令都看不懂。
“所以，我們要讓能力不足的貴族們有提升的渠道——讓他們進入軍校學習，必須通過畢業考核，才能繼續任職。”
威廉三世眉頭微皺：“我們有很多軍校，但那不是用來教軍官認字的。”
“的確如此，陛下。”沙恩霍斯特欠身道，“所以我們可以學習法國的模式。他們的軍校有‘皇家軍事大學’、‘陸軍士官學院’和‘軍事技術學校’三級，分彆用來培訓高級軍官、中低級軍官和普通士兵。
“實際上，我們的很多軍官隻能在他們最低一級的軍事技術學校學習——那裡的課程之一就是認字。
“是的，法國的普通士兵都認識字。”
威廉三世嘀咕道：“認識字對打仗有什麼用？”
沒等沙恩霍斯特說什麼，海因裡希親王已開口道：“陛下，這的確能增強軍隊的戰鬥力。
“認識字的士兵能更透徹地領會軍官的作戰意圖，能獨立查閱操典，看懂路標和武器標識。
“實際上，認字的士兵連排隊都排得更整齊一些。”
威廉三世擺了擺手：“好吧，建軍校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我現在更感興趣的是這位少校先生的‘普遍義務兵製’。”
“是的，陛下。”年輕參謀忙道，“我們將對全國的成年男子進行簡單的軍事訓練，並將他們全部納入‘國民軍’體係。
“然後按比例抽調一部分人成為‘後備軍’，加強訓練，並隨時補充進常備軍裡。
“而常備軍中的普通士兵服役3年就可以退役，由後備軍進行補充。
“這些退役士兵在戰事緊急時，還能立刻征召投入戰場。
“這種模式可以令我國擁有幾乎用之不儘的兵員。隻要財政允許，甚至能夠保持20至30萬的常備軍。”
他的設想的確非常好，這已經具備了後世的義務兵製度的雛形。
拿破侖後來也使用過類似的征召模式，為法國動員出了60多萬大軍，這也是他能夠橫掃歐洲的軍事基礎。
隻是沙恩霍斯特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義務兵征召製度在一個農奴製國家是根本執行不下去的。
農奴是屬於貴族的，你政府要征召農奴入伍，那貴族的土地誰來耕種？貴族們的損失政府給不給補償？
補是肯定補不起的，不補的話貴族們肯定不乾。輕則大量瞞報農奴數量，逼急了直接給你玩暴亂。
某種程度上來說，農奴們獲得自由的代價，就是必須要承擔更大的國家義務。
然而，此時屋裡的三人都沒考慮這麼深遠。
威廉三世欣然點頭：“您的想法非常好。經費的事情我會解決，您立刻著手推行這套征兵製度。”
他已經有了初步規劃——先賣掉王室的部分資產，供沙恩霍斯特啟動征召，後麵就要等英國人撥款了。
他看向年輕參謀：“我需要您在一個月之內，征召至少3萬名士兵。”
“是，陛下！”
……
康斯坦丁尼耶。
法國密使達爾鬆男爵垂頭喪氣地從哈利勒貝伊的宅邸中走了出來。
他出發前滿以為這是個非常輕鬆的任務，卻完全沒想到，奧斯曼禁衛軍的固執、怯懦和不思進取已到了如此驚人的程度。
是的，他已經拿出了極為誘人的條件，但奧斯曼禁衛軍高層卻根本不敢冒險去騷擾奧地利。
縱然這能狠狠削弱新軍這個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的影響力——新軍在瓦拉幾亞慘遭全殲，但禁衛軍卻依舊敢於向奧地利發起進攻，這足以證明浪費了大量金幣的新軍毫無存在的價值。
然而，腐朽的禁衛軍還是拒絕了達爾鬆的出兵建議。
法國密使回到住處，急得連飯都吃不下去——距離塔列朗大人要求的期限僅剩下3天了。
他丟下餐具，準備再去尤努斯貝伊那裡碰碰運氣，卻見侍從帶著一名身材高大，有些微胖的軍官走了進來：“大人，有位默罕默德·阿裡阿迦想要見您。他說是梅馬克男爵的朋友。”
達爾鬆眯了眯眼，他知道梅馬克男爵是奧斯曼海運貿易的最高負責人，那麼這名阿迦多半就是自己人了。
他忙讓侍從將默罕默德·阿裡請了進來，並吩咐仆人端來上好的咖啡。
兩人用法語寒暄了一陣，默罕默德·阿裡突然微笑道：“男爵閣下，我聽說，您正在遊說幾位大人向瓦拉幾亞再次發起進攻？”
達爾鬆點頭：“您知道，奧地利正和普魯士在西裡西亞打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顧及瓦拉幾亞。如果您能說服某位大人向蘇丹陛下進言出兵，我也一定給予您滿意的回報。”
默罕默德·阿裡笑了起來，指向自己道：“何須麻煩其他大人，我就能幫您去騷擾布加勒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