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侖獨自從杜伊勒裡宮南殿走了出來，臉上的落寞在煤氣路燈耀眼的光亮下顯得非常顯眼。
身後的大廳裡還在舉行慶祝活動，不時傳來音樂聲和人們對獲獎者的稱讚，而這些在庫侖聽來，卻全都是對他無情的嘲弄。
“蒙日先生不該騙我……”
他咕噥著拉起衣領，對等在門外的仆人示意：“馬丁，把車趕過來。”
早在半個月前，作為評審委員會成員的法國數學家蒙日就私下告訴他，今年的物理學獎基本上已經決定頒給他了。
但剛才勒羅伊先生念到“物理學獎”時，他都站起身了，結果聽到的卻是那個英國人的名字！
馬蹄聲傳來。
庫侖正要上車，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庫侖先生，是您嗎？
“哦，難怪我一直找不到您。您怎麼提前離開了？”
庫侖對這聲音很熟悉，正是科學院院長勒羅伊。
他忙轉身行禮：“啊，我喝得有點兒多，您知道，科學院準備的葡萄酒太香醇了，所以想先回去休息。”
“這可不太妙。”勒羅伊道，“明早王太子殿下要召見您，希望您那時可彆宿醉。”
……
次日。
凡爾賽宮，王太子的會客廳裡。
庫侖瞪大了眼睛看向王太子殿下：“您是說，您取消了我的獲獎資格？”
“出於一些政治上的原因。”約瑟夫點頭，向埃芒剛端上來的茶杯示意，“請嘗嘗看，東方出產的。
“當然，您對電學所作的貢獻毋庸置疑，明年的物理學獎一定屬於您。”
庫侖當即大喜，雖然晚一年獲獎，但能得王太子親自解釋，他隻覺得自己極有麵子，心中早已怨氣全無。
然而，王太子卻繼續道：“對於這次的事情，我想給予您一些補償。”
庫侖正想說“不用”，就聽到幾個讓他無法拒絕的詞。
“一座電學實驗室。”約瑟夫道，“具體來說，是皇家第三實驗室的負責人。政府將每年向實驗室撥款至少10萬法郎，並為您提供最大限度的便利。”
庫侖眨了眨眼：“皇家第三實驗室？”
“是的。這裡從事最高保密級彆的實驗室。所有的實驗成果在至少十年內都無法對外發表。”
法國的高技術研發項目越來越多，管理難度也隨之不斷增加。約瑟夫為方便管理，特彆在法蘭西科學院下麵設置了三個高秘級的實驗室，就位於距離凡爾賽宮不到3公裡外的巴黎新區。
第一實驗室是拉馬克負責的生物醫藥實驗室，核心項目是抗生素的研發。
第二實驗室是拉瓦錫負責的化學實驗室，核心項目是苦味酸——一種高能炸藥。眼下法國的有機化學技術在煤焦油產業蓬勃發展的推動下，已完成了萌芽階段，接下來就要從單純的分離提純，邁向人工合成了。
而軍事用途永遠是這個時代最優先的考量。
不過實驗室主持人拉瓦錫現在忙得腳不沾地，所以實驗室還未全部啟用。
而第三實驗室就是這座還在籌備中的電磁學實驗室，核心項目將是電學基礎的探索。
這個時代的電學幾乎還算不上一門學科。畢竟所有的學者都隻能依靠萊頓瓶提供的微弱靜電來進行研究，很難獲得什麼成果。
其實約瑟夫也知道，在硫化橡膠發明之前，電線絕緣的問題始終無法解決，這也就導致了電學很難產生實際應用。
不過電學又是極為重要且複雜的領域，需要長時間的技術摸索來奠定基礎，所以約瑟夫決定提前開展這方麵的研究。
最好能把電池、繼電器、電報機，乃至電燈之類的實用技術都先預研一遍，等硫化橡膠搞定之後，短時間內就能投入使用。
庫侖顯然是被每年10萬法郎的研發經費所吸引，但十幾年都無法公布研究成果的限製又讓他有些猶豫。
約瑟夫瞥了眼他的神色，微笑道：“保密要求之所以這麼高，也是因為我這裡還有一些電學領域的全新理論，將會提供給實驗室參考。比如，電流的本質是什麼。”
庫侖脫口而出道：“富蘭克林先生已經做過論述，電流就是‘沒有重量的流體’……”
他突然頓住，看向約瑟夫：“難道，這不對嗎？”
“應該說，還比較粗淺。”約瑟夫道，“準確來說，電流是大量可以在導體中自由移動的電荷，在電場的作用下的定向移動。”
庫侖頓時瞪大了眼睛：“電荷……定向移動？等等，電場又是什麼？”
約瑟夫做為難狀：“抱歉，我隻能說這麼多，否則就會泄露第三實驗室的內部資料。”
庫侖當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高聲道：“殿下，我願意接受實驗室的工作。我是說，請您務必讓我進入實驗室！”
“是否要再考慮一下？以後可能會有情報局的人時刻對您進行保護。”
“不用，我很確定！”
“很高興您能這麼決定。”約瑟夫微笑點頭，“過幾天還會有一位名叫亞曆山德羅·朱塞佩·伏特的意大利學者來到巴黎，成為您的助手。”
是的，要搞電學，伏特這位宗師級的人物自然是要挖來的。
得益於時下法國在意大利地區的巨大影響力，約瑟夫隻讓人給他去了封信，他就帶著全家老小跑來巴黎了。
庫侖興奮道：“我認識他，他是一位卓越的學者。他的靜電計是一項了不起的發明。”
約瑟夫繼續道：“您首先要著手搭建實驗室，包括設計或購買必要的器材，以及招募學者。
“而後您的第一項任務，就是進行伏……”
約瑟夫說到一半，急忙改口：“進行‘堆迭電池’的設計做工。”
他剛才差點兒把“伏特電池”給說出來。
嗯，曆史上正是他請來給庫侖做助手的這位伏特先生，在5年後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個能夠持續供電的電池，從而打開了電學研究的新紀元。
庫侖今天已經驚訝習慣了，但還是問道：“堆迭……電池？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