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輕歎了口氣，走上前去，抱住王太子妃，輕撫著她的後背，小聲道：“您要是想她的話，就回聖彼得堡，在她的墓碑前，為她念誦禱文吧。我會去跟母親說的。”
按照歐洲王室的傳統，出嫁的公主是不能返回母國的。一方麵是為了顯示對夫家的忠誠，另一方麵也是防止公主泄露重要情報。
不過，約瑟夫對此並不太在意。他知道，亞曆山德拉從小是跟在葉二身邊長大的。對她來說，葉二是奶奶，也像是母親。讓她回去祭拜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小姑娘的眼圈立刻便紅了，但很快便搖頭道：“真的很感謝您的關心，殿下，但這不合適……我在這裡為她祈禱就可以了……”
她說到這裡突然頓住。
約瑟夫馬上明白過來。葉二是東正教徒，但亞曆山德拉在巴黎隻能用天主教的方式祈禱。
他湊到小姑娘耳邊道：“如果您想用東正教的方式祈禱，可以去我在杜伊勒裡宮的辦公室。沒人會去那兒打攪您，您甚至可以搭一個小型祭台。”
那是他在擔任產業規劃局局長時的辦公室。現在工業部已經不用他再手把手教了，這裡也就閒置下來。
亞曆山德拉的眼中閃過驚喜，緊張地問道：“這……真的可以嗎？”
“讓克索德幫您守在外麵，不會有人知道的。”約瑟夫輕聲道，“您可以一直祈禱至四十日結束。”
東正教相信，逝者的靈魂在死後40天內，處於“淨化期”，需要親友持續為其祈禱，幫助其進入天堂。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了，撲在約瑟夫的懷裡哭了起來：“謝謝您，您對我真是太好了……”
塔列朗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看到王太子夫婦正在說悄悄話，頓時有些尷尬。
約瑟夫幫亞曆山德拉擦去眼淚，小聲道：“您先去準備祈禱用具。等會兒我親自送您過去。”
待王太子妃離去，塔列朗這才上前行禮：“殿下，您回來了。”
他很清楚，沙皇去世這麼大的事情，王太子肯定會有外交方麵的指示，所以沒等召喚便立刻趕來了。
約瑟夫向沙發示意：“您請坐吧。
“俄國的事情您應該已經聽說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保羅一世很快就會從波斯撤兵。”
塔列朗下意識地想說“俄軍優勢明顯，應該不會撤退吧”，卻看到王太子篤定的神色，立刻就閉上了嘴。
在他的記憶中，類似這種事情王太子的判斷就從沒出過錯。
約瑟夫看到他驚訝的眼神，便簡單解釋了一下：“新沙皇不讚同對外擴張，而且他對自己母親有些排斥，所以多半會這麼做。”
塔列朗思忖著點了點頭：“這讓英國人能夠從中東抽出力量，投入葡萄牙或者好望角。”
約瑟夫道：“所以您要立刻趕往聖彼得堡，做一些努力……”
待他吩咐完俄國的事情，塔列朗告退，商務部長和財政部長便緊隨而至。
約瑟夫從回來到現在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疲憊地看向二人道：“是有什麼急事嗎？”
巴伊立刻欠身道：“殿下，倫敦期貨交易所在三天前，開始進行交易了。”
約瑟夫點了點頭，並未覺得意外。
倫敦期貨交易所在7月份就已建成，到現在才投入使用已經算是很慢的了。
巴伊繼續道：“英國人放出的第一批合約裡，有大量的低價蔗糖。甚至有3法郎7蘇一磅的合約成交。”
約瑟夫聞言，眯起了眼。巴黎期貨交易所的蔗糖基本都在一磅4法郎3蘇以上，這樣看來，英國人是要做空糖價？
他看向巴伊：“成交量有多少？”
“這，時間太短還沒統計出來，”商務部長道，“不過聽說倫敦店鋪裡的蔗糖已經出現了降價的趨勢。”
約瑟夫摩挲著沙發扶手，眉頭皺起。
僅僅三天的交易，就能夠影響到現貨市場的價格，說明英國政府應該是放出了天量的蔗糖。
他想了想，又問巴伊道：“今年普魯士的甜菜產量統計出來了嗎？”
“還沒有，殿下。不過他們近半個月生產了3千噸蔗糖，以此推算，總產量應該在22萬噸以上。”
約瑟夫仍是有些不解。
英國在印度的蔗糖產量大約也就2萬噸出頭，從美國那邊能得到4千噸左右，就算加上普魯士的22萬噸，也遠遠不足以動搖法國對蔗糖價格的控製權啊。
要知道，今年光是法國本土就生產了41萬噸的甜菜蔗糖，從奧斯曼拿到了1萬多噸。而聖多明戈因為吸收了整個加勒比地區的勞動力，產量暴增到了36萬噸——比去年增產67之多！
也就是說，英國人認為自己手裡有46萬噸左右，而法國這邊卻有87萬噸。這“彈藥”量依舊不夠啊。
約瑟夫微微搖頭：“不對，英國人應該還有其他依仗。”
一旁的財政部長戈丹接道：“殿下，我注意到一個不太正常的現象。
“去年，英國人就從印度獲得了2萬噸的蔗糖，成本不超過每磅1法郎2蘇。但他們國內的糖價卻隻從每磅2法郎4蘇降至2法郎1蘇。”
這是補貼之後的價格。
約瑟夫轉頭看向了他：“您是說，他們並未將這些糖投入市場？”
“是有這種可能。”戈丹道，“但或許隻是官員大量貪汙造成的。”
約瑟夫暗自點頭。
料敵從寬，如果英國人真把去年的糖全部存了起來，那麼此時他們手裡就有66萬噸。
而英國多半不知道聖多明戈今年增產的情況，這樣算來，他們很可能會認為自己的“彈藥”數量和法國差不多。
約瑟夫的嘴角現出一抹微笑。
英國人不止忽略了聖多明戈大量增產，更沒想到普魯士的蔗糖並不屬於他們。
隨著普魯士的甜菜開始收獲，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用作育種的那些甜菜根本不會產籽。
而想要法國繼續為他們提供種子，他們就必須遵守當初的協議——將生產的蔗糖全部賣給法國。
也就是說，英國實際能拿到的蔗糖隻有44萬噸。法國則要加上這22萬噸，達到了109萬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