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期貨交易市場劇震。
所有人都在議論著普魯士地區的合約大規模違約事件,所有涉及德意誌地區的合約全都無人敢再接觸。
好在倫敦港的蔗糖還在正常交割,這才讓期貨交易所能夠勉強維持運作。
主營普魯士地區蔗糖貿易的羅伯特庫珀貿易公司已接到了數百份起訴,合計賠款金額高達70多萬英鎊,且還在不斷增加。
而此時,仍在有人不停地吃下所有蔗糖合約——羅斯柴爾德等人籌集了足夠買下50萬擔蔗糖的資金,但此時隻買了30萬擔,遠遠沒有達到預期數量。
嗯,他們的份額被恐慌的英國民眾提前搶了。
倫敦期貨交易所對麵的辦公室裡,佩蒂呆望著桌麵,仿佛那裡會出現一口噴湧蔗糖的泉眼一般。
“勳爵閣下,”助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是否繼續投放合約?”
剛才,最後一千擔倫敦港的蔗糖合約已經被人買走。此時,期貨交易所裡已經沒有蔗糖可買了。
佩蒂的雙手攥出了青筋,眼中滿是血絲。
他原本還有握有40多萬擔蔗糖,足夠抽乾法國的殺空資金,但前天鮑裡斯卻發回報告說,普魯士拒絕出售蔗糖,那邊的合約將大麵積違約。
這令他一下子失去了普魯士的40萬擔蔗糖。此時,他手裡隻剩下不足2萬3千擔的印度糖,而法國資本正虎視眈眈地等著最後的這點兒存貨。
他突然發出不甘的低吼,明明是必勝的局麵,普魯士人為什麼要背叛英國?!
法國人已經投入了超過1億8千萬法郎!這絕對已經超出了法國的財政能力,但就在這時他卻先爆倉了……
法國重新獲得了蔗糖貿易的壟斷地位,可以想見,巴黎期貨市場的蔗糖很快就會漲到每磅4法郎甚至5法郎的高位。
屆時,法國將之前從倫敦吃下的低價蔗糖進行拋售,立刻就能堵住財政虧空。
“勳爵閣下……”
“閉嘴!”佩蒂朝助手怒吼一聲,轉身抓起帽子,摔門而出。
唐寧街十號。
一眾英國內閣重臣皆是臉色陰沉。
“該死的普魯士人,”外交大臣福克斯咬牙道,“竟敢背叛我們!”
佩蒂在一旁道:“我聽說,是法國人用甜菜種子,威脅了他們……”
“這些蠢貨!”
“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格倫維爾抬手打斷了眾人的怒斥,對福克斯道:“您立刻趕往柏林,告訴普魯士人,拒絕履行承諾是不被接受的。”
“是,首相閣下。”
佩蒂又小聲道:“可至少有十萬擔的合約需要在近半個月內交割,我們必將違約……”
眾人立刻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小皮特才看向財政大臣道:“佩蒂勳爵,我們在倫敦港的倉庫裡還有多少蔗糖現貨?”
後者愣了一下,道:“大約10萬擔,或者15萬擔吧。我需要統計一下。”
期貨在購買之後很久才會發生真實交易,在此之前都隻是一紙合同而已。所以此時,仍有不少蔗糖還堆在倉庫裡。
小皮特又轉向格倫維爾:“首相閣下,目前來看,我們已失去了控製蔗糖市場的可能。那麼,現在就應該儘量止損。”
“您的意思是?”
小皮特深吸了一口氣,道:“立刻中止倫敦倉的蔗糖交割,將所有違約合約全部轉到羅伯特庫珀貿易公司名下。”
期貨交易是不用公開買賣雙方身份的。隻有在出現違約之後,才會告知違約方的具體信息,以便另一方追討損失。
所以如果倫敦期貨交易所進行暗箱操作,就能將違約單都集中到一家公司頭上。
格倫維爾瞳孔一縮:“不,不,這絕對不行!羅伯特庫珀貿易公司足有60多萬英鎊的資產,而且它是國王陛下……”
小皮特提高了音量道:“如果不放棄它,我們的損失隻會更大!
“剩下的10多萬擔蔗糖用來衝抵糖類補貼,能為國家財政省下五六十萬英鎊。而用它們來履約,則會什麼都得不到。”
他的意思很明白,讓羅伯特庫珀貿易公司背下違約單,而後宣告破產,沒有交割的合約全部作廢,違約賠償至多也就清算公司的60萬英鎊。
而且還能最大限度地保住倫敦期貨交易所的信譽。
“這……太冒險了……”格倫維爾連連搖頭,但很快便頹然道,“我會向國王陛下彙報此事的。”
喬治三世得到了消息,也沒有其他辦法——放棄一家貿易公司,總比血本無歸要強。
英國為了做空糖價已經投入了60萬擔蔗糖,損失近200萬英鎊,再硬挺下去,隻會讓法國殺空資本獲益。
他感覺接受了十次治療,也沒有此事對他的折磨大,對格倫維爾擺手道:“您看著處理吧。”
王室擁有羅伯特庫珀貿易公司四分之一的股份,價值15萬英鎊,也將跟著灰飛煙滅。
次日,倫敦所有報紙的頭條都是——羅伯特庫珀貿易公司因大量偽造虛假期貨合約,麵臨巨額罰金,將宣告破產。
三四百名在倫敦進行蔗糖交易的各國糖商們頓時罵聲震天。
他們雖然沒有遭受直接損失——期貨交易是在交割時,才實際付款的——但很多人會因此錯失商機,而且都浪費了大量時間待在倫敦。
隨即,除了需要跟羅伯特庫珀貿易公司打賠償官司的糖商之外,所有人都立刻想到了另一個能買到大量蔗糖的地方——巴黎。
就在羅伯特庫珀宣告破產的第二天,巴黎期貨交易市場的蔗糖價格已暴漲至每磅3法郎6蘇。
而且,日供貨量隻有不到5千擔。
是的,約瑟夫比誰都清楚饑餓營銷的威力。
越是市場急需某種物資的時候,越是要製造供應不足的假象。
反正法國市民是憑身份證購買政府補貼糖的,完全不受期貨市場的價格影響。
於是僅僅三天之後,巴黎的糖價就站上了5法郎的恐怖高點。
倫敦期貨市場立刻跟著飆升到每磅5法郎2蘇,卻依舊是有價無市——此時,全歐洲的糖源可幾乎都控製在法國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