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某霧界。
一處被崇山峻嶺層層疊疊,隱於世外的無名深穀。
此地的天地靈氣,濃鬱到幾乎凝成了實質,化作終年不散的淡白色雲霧,如同一條條溫順的遊龍,在山澗林間,緩緩流淌。
穀中,每一棵古木都翠綠欲滴,生機盎然,每一塊岩石上,都生滿了散發著瑩瑩微光的奇異苔蘚。
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與泥土芬芳。
此地,不像人間,反倒更像是傳說中,仙人避世的洞天福地。
一圈無形的空間漣漪,在穀口處輕輕蕩開。
兩道身影,自那漣漪的中心,緩步而出。
為首的是手持長劍的陳元都。
跟在他身後的則是唐元朗。
唐元朗撓著頭,臉上還寫滿了掩飾不住的茫然與困惑。
前一刻,他還在熱火朝天的新建夜煞訓練基地裡,下一刻,陳元都便現了身,隻說了一句“蘇陽所托”,便不由分說地將他帶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陳……陳前輩。”唐元朗看著眼前這宛如仙境的景象,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這是在哪?”
陳元都並未回頭,負手而立,望著前方那被雲霧徹底鎖住的幽深穀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鄭重。
“你要記住,接下來你要見的人,身份尊崇,非同小可。”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了幾分。
“其性情孤僻,不喜外人,你切記,萬不可有絲毫的失禮之處,否則……後果難料。”
唐元朗心中一凜,立刻收起了所有的疑問,神情肅穆地點了點頭。
能讓陳元都用上後果難料四個字來形容的人物,其實力與地位,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範疇。
陳元都見他會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那片仿佛有生命般,緩緩流動的雲霧之前,停下了腳步。
那雲霧之後,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將穀內那濃鬱到化不開的靈氣,與外界徹底隔絕。
陳元都對著穀內,整了整衣冠,隨後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朗聲開口。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雲霧與屏障,回蕩在幽靜的山穀之中。
“扶蓮師妹。”
山穀內,一片寂靜。
隻有風吹過林梢的沙沙聲,和遠處傳來的幾聲清脆鳥鳴。
唐元朗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待著。
許久。
一道清冷至極,空靈至極,不帶半分人間煙火氣,更不帶絲毫情感波動的女子聲音,才從穀內深處,幽幽傳來。
“元都師兄,我早已避世,不沾紅塵因果,你此來何事?”
那聲音,像是萬載寒冰,又像是九天流雲,疏離而又淡漠,仿佛在敘述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情,將拒人裡之外的意味,表達得淋漓儘致。
“師妹誤會了。”
陳元都卻是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隻是為你送來一人。”
他側過身,讓身後的唐元朗,完全暴露在了穀口的方向。
“此子或許與師妹你有些特殊的因果。”
話音落下的瞬間。
唐元朗的身體,猛然一僵!
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根本無法抗拒,強大到難以想象的無形威壓,如同決堤的洪水,從那山穀之內,驟然掃來!
那股力量,沒有半分惡意,卻帶著一種洞悉萬物的穿透力,將他從頭到腳,從血肉筋骨到五臟六腑都探查得一清二楚,毫無遮攔!
在這種探查之下,唐元朗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剝光了衣服一樣,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想法,都在對方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這股探查之力,來得快,去得也快。
僅僅一息之後,便如潮水般退去。
然而,探查過後,山穀之內,卻陷入了一場更為長久的,令人心悸的寂靜。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那清冷的女聲許久之後才終於再次響起。
隻是這一次,她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困惑與複雜。
“讓他進來吧。”
聽到這話,陳元都的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轉過頭,對著一臉忐忑的唐元朗,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而後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徑直消失在了原地。
隻留下唐元朗一人,獨自麵對著那未知的山穀。
“孩子,你進來吧。”
穀中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那股拒人裡之外的冰冷,似乎消融了些許,柔和了幾分。
“讓我好生看看你。”
唐元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邁開腳步,小心翼翼地穿過了那層雲霧屏障。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穀內,奇花遍地,異草叢生,清澈的溪流潺潺流過,幾隻色彩斑斕的仙鹿正在溪邊飲水,見到生人,也隻是好奇地眨了眨眼,並未逃離。
空氣中,靈氣濃鬱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好一處人間仙境。
而在不遠處,一汪清澈見底的寒潭旁邊,正靜靜地站著一名女子。
她身著一襲素白色的長裙,裙擺之上,沒有任何多餘的紋飾,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隻用一根簡單的木簪隨意挽起。
她的容貌,算不上絕美,卻自有一股超凡脫俗,不染塵埃的清冷氣質,仿佛隨時都會乘風歸去。
她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已經與這片山穀,與這方天地,融為了一體。
唐元朗不敢怠慢,快步上前,在距離女子十步之外停下,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個晚輩大禮。
“唐元朗見過前輩。”
然而,那白衣女子緩緩地走到了唐元朗的麵前,圍著躬身不起的唐元朗,一圈又一圈地緩緩踱步。
那雙仿佛能看透世間一切虛妄,清冷如古井的眼眸,在他的身上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反複打量。
唐元朗隻覺得頭皮發麻,背後的衣衫,很快便被冷汗浸濕。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皮肉,正在審視著他的內在。
而扶蓮臉上的表情,也在這場無聲的審視之中,發生著劇烈的變化。
從最初的平靜淡漠。
逐漸,變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驚奇。
緊接著,驚奇化為了濃重的不解。
終於,她停下了腳步。
重新站定在唐元朗的麵前,神色極其古怪。
“怪哉……怪哉!”
“你明明是純陽鼎盛的男兒之身,為何……”
“竟能修出一顆玲瓏剔透的……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