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記憶,陳柔挺胸抬頭,立正,那人也刷的一把拉開了窗簾。
剛才她就聽出來了,是嶽中麒,而且照他那狂兮兮的樣子,顯然陳恪跟他說過她不少的事情,但是陳恪已經離開了,他怎麼沒有離開,還一副囂張霸氣的樣子。
陳柔立正,吸了吸鼻子。
嶽中麒故意揚高頭,兩眼輕蔑,走過來繞著陳柔轉了一圈。
終於停到她麵前,繼續蔑視,還伸手指:“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兵。”
陳柔坦言:“你也總說,我是你帶過最差的兵。”
嶽中麒破功,一臉驚訝:“真的嗎?”
這麼優秀的兵,他竟然說是帶過最差的,不可能吧,她明明很優秀啊。
但如果是朋友,是同事,他從不吝於讚美,可如果是他的兵,那就不行了,不能誇獎,因為她會因為誇獎而驕傲,繼而迷失方向。
所以嶽中麒收斂驚訝,又說:“知道自己差勁就好,但你不能氣餒,也不要灰心喪氣,要好好努力,爭取超越那些比你更優秀的人,就比如……”
陳柔昂首挺胸:“陳恪的射擊嗎,不,他不如我。”
嶽中麒再改口,剛想說什麼,陳柔又說:“寶刀的空間感和偵查能力嗎,不,他也不如我。”
不是,她怎麼知道他的台詞的,他想了想,再拉一個,懂飛行的,但陳柔立刻說:“孫大河的飛行技術,也沒有你牛的那麼逼嘛。”
嶽中麒自打知道陳柔是他徒弟,憋了一晚上來耍師父的威風,卻被徒弟見招拆招,給全拆光了,但問題是後知後覺,他發現她說得挺對。
不過還可以挽尊的,他說:“你應該還有很多優秀的師兄吧?”
陳柔點頭:“我確實有很多師兄弟。”
嶽中麒心說好吧,看來能人果然在下一代,可喜可賀。
但陳柔又說:“可你總跟他們說,跟我相比,他們就是飯桶,是廢物,都該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你如果是他們,都不好意思吃飯,麵條打繩結,吊死算了。”
嶽中麒沉默了好一會兒,明白了:“我脾氣那麼差的嗎,罵的那麼臟?”
又說:“不應該呀,我這人脾氣挺好的。”
他現在脾氣好,是因為他因為三年的駐外工作耽擱了結婚,不會喪子,不會有抑鬱症的妻子,也不會背負太多戰友的犧牲。
而那一切,也才是他總喜歡罵人的關鍵,生活太苦,總得有個宣泄口嘛。
不過陳柔不會告訴他那一切的,而且既然他都知道了,那麼,她也有話要跟他講。
她說:“不要假設,也不要幻想了,我就是你最優秀的徒弟。”
她確實非常優秀,叫嶽中麒窮儘他肚子裡的墨水都不夠誇她的,而且發現自己將來脾氣有點壞,怕徒弟不但不愛他,心裡還有怨言,有點心虛嘛,他就說:“我那都是屁話,你彆往心裡放,就當我是在放屁,放狗屁。”
陳柔一笑:“其實您要喝醉了,也經常這樣講的。”
生活的幸福與否對於人的打擊能有多大呢,嶽中麒又無法相信了,他說:“不可能啊,我白酒都戒了,也就喝點啤酒,在徒弟麵前沒個正形,我那麼不堪的嗎?”
他自認為將來的自己是威嚴又慈祥,如果帶兵,那必定是小兵崽子們敬愛的典範,他們仰望他,崇拜他,一門心思向他學習,師慈徒敬。
可怎麼聽起來,他就跟他的那幫老師父一樣,是個又臭又硬的存在?
嶽中麒有點難過,還有點生自己的氣,那個水平,好意思帶兵?
看他突然就沒了威風,陳柔笑著說:“快彆沮喪了,您是個好師父,我們大家都很尊重您的。”
但又說:“不過有一點,我對您,心中始終有怨言。”
嶽中麒立刻問:“什麼?”
陳柔說:“您幾乎不收女徒弟,女兵太少,而且明明她們也很優秀的。”
嶽中麒現在還年輕,還沒有帶特種兵的資格,他也不知道將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所以他想了想,突然說:“會不會是我覺得女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罵?”
陳柔說:“我不管你什麼原因,但我今天站在這兒,既然你主動找上門來,要給我當師父,那我也有條件的,如果你不改,我也可以不承認是你徒弟。”
嶽中麒嗨的一聲:“你竟是個逆徒?”
陳柔坦然承認:“你曾經指過的,我的所有錯誤我全改了,可你自己呢?”
再說:“德高方能稱師,身正方可為範,做好你自己吧。”
看來這徒弟也不是嶽中麒想認就能相認的,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不認他了。
他還想多掰持幾句,但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是梁利生:“太太?”
陳柔說:“我馬上出來。”
又對嶽中麒說:“改天聊吧,不然我怕我趕不上飛機了。”
嶽中麒這幾天堪比在做白日夢,不,就是白日夢他都不敢那麼夢。
他把自己突然被留下,要負責王猛專案組的事情講了一下,又故意賣關子:“阿柔,你猜昨晚我見誰了?”
又說:“淩晨一點,警衛員直接上宿舍提我,我去見了一個人。”
陳柔大概猜到了,老首長家老二,那一位嘛。
見她點頭,嶽中麒就不說名字了,他說:“在他辦公室,我們倆聊到淩晨三點,他問了我好多事,也講了好多,就我不要有心理負擔,大膽查,狠狠查。”
陳柔說:“那是好事,證明他會幫你兜底。”
嶽中麒點頭,但說:“可為什麼是我,不是陳隊,也不是彆人呢,我原來從來沒有見過,昨天是頭一回見他,他為什麼會信任我?”
陳柔暗猜,應該是他在抓捕鬼頭昌的時候不小心露出的大腚上,那條哪怕在黯夜也閃閃發光的紅內褲的效果吧。
一大幫子人呢,可彆人的內褲都平平無奇,就他的那麼顯眼又耀眼。
他上輩子就是做了大領導的,也深得那一位的信任,以後有國際型的軍事競賽,都是他帶隊,而他既有能力,還足智多謀,工作乾的,深得上麵元老們的喜歡。
陳柔就不講紅內褲的事了吧,畢竟因為她,嶽中麒繞了個大彎子。
但顯然,命裡有時終須有,該他的還是他的。
時間來不及,她得去趕飛機了,抬手敬禮,她說:“ 首長,下次見。”
那筆挺的身姿,標準的敬禮姿勢,是他的兵無疑了。
嶽中麒立正,敬禮,再握陳柔的手:“下次見。”
本來作為上司,應該是目送下屬離開的吧,但嶽中麒等了兩秒就破功,又追出來了,說:”我就借調而已,過段時間還回去呢,有時間打電話,咱們常聯絡啊。“
梁利生和安秘書,還有剛剛趕來的秘書,聶涵,幾邊簇擁著陳柔。
她說:”好的,常聯絡。“
嶽中麒又說:”還有小阿遠呢,孩子呢,要照顧好。“
其實他還想說,要阿遠長大,按他的年齡,正好可以去帶兵了,他豈不可以帶一帶?
但再一想,他又罵自己豬腦子,等阿遠長大,他爸估計得有一千億。
那可是千億闊少,出門估計要帶八個保鏢,走路都得保鏢抬著吧,怎麼可能當兵呢?
也罷,整好大簷帽,嶽中麒要去上班了。
第一件事,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