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正說著,砰砰砰有人敲門,聶釗說:“進來。”
聶嘉峻見是宋援朝,估計剛才聶釗說的他也都聽到了,就擠了擠眼睛,上樓去了。
聶釗也隻瞟了宋援朝一眼就回頭,麵朝窗戶吹冷風。
他沒有故意棒打鴛鴦,要拆散宋援朝和聶涵的心思,但他雖然享受的是,宋援朝超乎正常保鏢溢價的服務,可他又清醒的看得出來,宋援朝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或者說,他那幫同事們全都不是,就陳柔也不是。
他們是可以隨時為了家國大義而犧牲自己,也斬斷伴侶親情的人。
跟這樣的結婚,大陸人叫軍屬,他們是要被迫犧牲掉很多東西,以支持伴侶的。
當然,如果宋援朝剛才聽了他說的,願意把聶涵放到第一位,以目前聶氏的財力和資源,聶釗不需要任何一個孩子為了企業而犧牲,他們都可以找喜歡的人結婚。
他也在等,等宋援朝主動提出來,說自己以後需要早點下班。
聶釗會批準的,畢竟新來的保鏢都已經調順了。
而且離開一年多的ra也重新又回來了,他,hank,毛子哥,家裡人是夠的。
但宋援朝憋了半天,卻說:“boss,您不能總這樣貪涼吹風,對您的身體不好。”
他自己不說,聶釗才不會主動說呢,所以他隻說:“知道了。”
又說:“我沒事了,你可以去乾彆的了。”
宋援朝欲走,但是想了又想,突然回頭,直接給聶釗來了個大的。
他說:“老板,我有件私事要跟您講,就是……我想幫我自己提個親。”
在香江隻有訂婚而沒有提親,求婚也是伴侶間彼此來的。
但宋援朝還沒有跟聶涵求過婚,當然了,陳恪所叮囑他的也是,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要退伍,不乾了,而且他跟聶涵有夫妻之實,就要按流程來,先提親,征得聶氏家長的同意,然後讓聶家的家長去問聶涵,聶涵也同意,他倆就結婚。
他們可以在香江登記,然後宋援朝複印結婚紙,做報備就好。
現在軍方外派的特工比較少,可是這方麵,想當年,解放戰爭時期,很多臥底不都會在外麵結婚嘛,條律是很完善的,隻要按流程走就好了。
宋援朝沒聾,剛才聶釗說的他也聽到了,反省自己吧,他確實沒那麼在乎聶涵,可他們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王寶刀妻子生孩子的時候,他都在不身邊呢。
他其實也猶豫了很久了,不是不敢開口,而是怕自己準備不周全,被老板幾句懟回來,怕也跟聶涵一樣吃閉門羹,婚事要黃。
也果然,他常年一副不爽姿態的老板一臉不爽。
他故意說:“就你自己,提親,向誰?”
宋援朝是個老實人,說:“您知道的,就是大小姐。”
聶釗轉而坐到了板台後麵,摁服務鈴:“給我送幾條熱毛巾進來。”
再看宋援朝:“你想娶阿涵,憑什麼,或者說,你有什麼?”
雖然一個多月了,宋援朝沒有講,但是他一直在思考,結婚之後的各種可能性,既然已經開口,也就是都想通,想順了。
他先說:“我沒有太多的個人財產,本來這幾年攢的工資,我想把它捐出去,捐給我的家鄉,可是這趟回首都,我打聽了一下戰友,我家鄉的發展很不錯,那麼,那筆錢,我是可以付按揭款買樓的,我也供得起樓。”
好吧,他講的很現實,聶釗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
因為窮小子們娶富家小姐,就會天然的認為,女方的一切財物將來都會屬於他,從一開始的思維裡就不會有買房買車的概念,隻會躺平等吃。
你要問他有什麼,他大概率會說:我會對她好。
但是聶釗和陳柔的婚姻如今已經到第七年了,他最知道了,吸引他的,一直是陳柔的優秀,還有,他無法掌控她,而聶涵呢,她一直都是低姿態,是被動的一方。
生活中的好,無微不至的照顧,聶釗處於低位都做不到的。
他隻會賺錢,然後雇人買服務。
宋援朝用得起幾個傭人,沒有傭人搞服務,他的細心周到又能維持多久?
但他首先想的是買房子,給聶涵一個家,這個想法倒是很不錯。
傭人敲門,宋援朝開門,給聶釗遞熱毛巾。
他不能及時洗澡,就先擦一擦,要不然總覺得自己臟的難受。
擦完,他丟了毛巾,又說:“既然你說提親,就是你們大陸的婚俗,據我所知,你們大陸很講彩禮的,這方麵呢,你打算出多少?“
跟聶涵大小姐結婚,要出多少彩禮才算合適?
宋援朝的答案讓聶釗不太爽,因為他說:“如果我要買一套方便大小姐上班的地方的房子,我就很難再出一筆彩禮,但是……”
聶釗不想聽他的但是,因為他連一點彩禮都不肯出,就跟一個身家數十億的女孩子結婚,典型的空手套白狼,這就沒法談了。
不過他丟下毛巾要走,宋援朝又說:“但是可以簽署文件的,一旦我們將來婚姻破裂,要離婚,我淨身出戶。”
他居然主動提出來,要簽婚前協議,而且願意淨身出戶?
他要買中環的房子,可不便宜,而且等回歸了,如果他回去走仕途,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賺到香江一套房子的,他竟然能舍掉那套房子?
如果這是他內心的所想,而且願意簽協議,哪怕他將來會後悔,但現在,聶釗可以確定,他愛的是聶涵那個人,而不是她身後附加的財產。
而且宋援朝頓了頓,再說:“協議裡可以注明,我也不會以任何形式要求大小姐為我,或者我的親屬,朋友開設的公司投資,注資,並形成商業合作關係。”
顯然,這一句說到聶釗心坎上了。
因為就算他不分聶涵的財產,可是有很多富豪家的女孩子一結婚就被丈夫哄著各種投資,不但自己的私房錢敗光光,還從自己家搞資源。
而且那樣的,隻會哄女孩子的男人大都不會做生意,就是白撒錢。
聶釗最煩的也是那種人,他怕宋援朝不知天高地厚,要亂投資,敗光聶涵的錢。
可他醜話講在前麵,事先亮明態度,聶釗也就心安了。
他說:“好吧,我會征求阿涵意見的,你等我回複就好。”
就這樣,聶涵自己還不知道呢,好比一份賣向契的婚約,她小叔算是同意了。
聶釗也要上樓了,但走到電梯口,他突然想到什麼,問:“誰教你的?”
宋援朝愣了一下:“boss,您是什麼意思?”
聶釗再想了想,說:“安傑吧,是安傑教你的,對不對?”
宋援朝依然沒反應過來,直到老板進了電梯,他才突然想起來。
說來還真是安秘書教的,因為在首都的時候,安秘書跟他講過,他想結婚沒問題,但是要切忌一點,不能跟聶氏扯上財務關係,他也不能拿聶涵的錢搞投資。
宋援朝本來是沒想過財務問題的,經安秘書提醒,才各種做功課,惡補了一下香江的婚姻法,知道夫妻可以婚前簽財產協議,才來跟聶釗提親的。
可是他都忘了安秘書的提醒了,聶釗卻隻琢磨了一下,就看透事情的本質了?
好吧,不怪他能做首富,他可真是個人精,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宋援朝出門,準備晚上睡覺之前的工作,但既然他已經提親成功,聶釗也就不卡他了,派了hank來接替他的工作,終於,宋援朝自此可以提早下班了。
他開車回家的時候還在暗暗感歎老板的精明。
但其實樓上,他老板一臉沮喪,也正在跟太太感歎那幫大陸軍人的可怕。
他把宋援朝提親的事原原本本跟陳柔講了一遍,然後說:“真是奇怪,那幫種花家的軍人,他們好像是真的不愛錢,彆人也就算了,宋仔在香江六七年了,他享受過金錢帶來的各種便利的好處,知道有錢意味著什麼,可是他竟然敢簽婚前合同,他還說自己願意淨身出戶,所以他們是,天生不愛錢嗎?”
聶釗是隻要在外麵受了挫折和打擊,就喜歡抱著妻子,埋頭在他膝蓋上。
剛才他就被宋援朝給打擊到了。
因為於他,沒錢是萬萬不可的,他需要24小時的純淨熱水,需要永遠在23度的恒溫空調,需要吃應季的,最可口的蔬菜,和最好的肉類,他需要人服務,那些都需要錢。
他還需要維持他的社會地位,他要是香江納稅最多的人,那麼,所到之處,所有人都會尊重他,那也需要錢,所以聶釗需要賺錢,也要能賺到錢。
但宋援朝他可以一分不要,淨身出戶,而那意味著,他會被報紙嘲諷,他還會失去錢所帶來的一切,他竟然能答應下來,聶釗就很有挫敗感。
而叫他更覺得挫敗的是,陳柔的本質也跟宋援朝一樣,他們是一種人。
她說:“宋仔當然也愛錢,就好像我,我也愛錢,但古話說的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是我們的錢我們會用,可如果不是,我們是用卑鄙的方式獲得金錢,並且因為金錢而背叛自己的階級,去腐化,去墮落,那我們不就等於是在背叛自己的來時路,背叛自己的信仰?”
又說:“淨身出戶也沒什麼,隨便應聘去哪家做保鏢,或者當海員出海,甚至去當雇傭兵,宋仔一個月都能賺幾萬塊的,他不是不愛錢,隻是更相信自己的能力,也更願意用勞動賺取薪水,心安理得的,花自己的錢。”
這一點其實才是叫聶釗最不忿的。
他的內心陰暗,扭曲,他的靈魂在爬行,尖叫。
因為他知道,他太太比宋援朝優秀一百倍,而他作為下位者,隻要讓她覺得不爽,她跑出去當保鏢,當雇傭兵,一個月都能賺大幾萬,她也更喜歡那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