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駐軍地算是香江比較神秘的地方了。
今天因為宋援朝不在,是由毛子哥送陳柔來的,但他當然不能一路都跟著,隻能待在車上,或者是車旁邊,停車場就有警衛,不會允許他亂跑亂看的。
但其實毛子也懶得看,因為從一進大門他就吐槽 :“英軍是我做克格勃七八年,跑過的十幾個國家中,最懶散,最邋遢的軍人。”
一路走過綠化帶,他忿忿不平:“如果是我們的軍營,沒有一棵花草可以按照它的心意長,而是我們的,而我們,擁有鋼鐵一般的意誌,就不允許花草隨意生長。”
蘇聯式的風格和種花家一樣,軍區內部,花草都要修的四四方方。
可英軍不一樣,人家在將來是要被稱之為腐國的,它的風格一直都是浪漫而紳士的羅曼蒂克式,軍營內部的花草也是,全透碰上慵懶肆意的隨性感。
這畢竟是軍營,在大門口車就已經被整體搜查了一遍,但經過一條長長的,兩邊都是宿舍樓的馬路之後,在馬路的儘頭,指揮中心的大門口還得搜一遍。
毛子和大英一直以來都相互瞧不上,所以見是個胖禿毛子,警衛就要求毛子哥下車,要搜身,但對於陳柔,警衛則紳士的說:“女士不必下車。”
好吧,他們確實隨性,要陳柔想乾掉他們的指揮官,大概今天就可以。
就在指揮中心的大院子裡,有專門鋪好的停車帶,而且有軍車和普通車輛的分區。
毛子哥向來停車都喜歡歪停,占兩個車位,但在彆的地方可以,在這兒就不行。
一個警衛看陳柔還帶著傘,趕過來幫她打傘。
另一個警衛則拍著車屁股指揮毛子哥,要求他把車停的端端正正。
毛子哥都掏出二鍋頭,準備抿一口了,而且眾所周知,當你把車停好之後,有人又要求你重新擺弄它,你會很煩的,但毛子哥抿一口酒,忍了,繼續倒車。
蘭戈上校就在大門內,負著雙手,正笑眯眯看著遠處走來的陳柔。
平心而論,英式軍裝是真好看,版式得體的黑色西服,四顆雙排扣,肩章上頂著王冠,細節則全在扣子和疊成三角形的,上口袋裡的方巾上,簡潔而大方。
而且蘭戈上校算個好老登了,他應該不酗酒,吃的也比較素,還比較喜歡講究衛生,所以即使到了下午,他身上並沒有讓人不舒服的體味,他也沒有噴香水。
乾乾淨淨,高大瘦挺,又沒有小腹,在軍方將領中,他算優秀的了。
當然,再有十個月零三周,他就要在全世界的矚目下,跟另一方的將領站到一起,同樣都是軍裝,比的就是精神麵貌,他要太差,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調來的。
他抬起手腕示意陳柔挽著,當然要先誇她:“當iss向我走來時,我以為我回到了我威爾士的故鄉,穿越一個世紀,到了那個如今的人們隻能仰望和驚歎,讚歎的,全是英雄和冒險家的,大航海時代。”
十八世紀末的英式裙裝又叫淑女裙,因為它沒有很大的裙擺,讓女性邁不開步伐,也走不快,就跟裹了小腳似的,隻能是慢慢的挪步伐。
陳柔挪著步伐,笑著說:“我對那個偉大的海……航海時代也非常神往。”
指揮中心就三層樓,一樓也有很多人在辦公。
看到有女士來,全都起身,陳柔看誰,誰就會點頭向她致意。
好險,陳柔差點就把航海時代說成了海盜時代,不過其實叫海盜時代更貼切。
因為大航海就意味著大型的劫掠,蘭戈上校懷念,並神往那個時代,隻恨自己沒趕上好時候,跟他的祖父,外祖父一樣,扛著槍駕著船全球劫掠。
可對於這顆星球上,絕大多數國家的人來說,他們帶著先進的槍炮,給原住民的隻有天花,梅毒,傷寒,禍亂,甚至腳氣,各種各樣的傳染病。
穿過指揮中心,有個內部的小型陳列館,也算是他們的曆史展覽館。
出到太陽下,蘭戈上校貼心的幫陳柔打開了傘。
她這衣服是臨時選的,一個英倫品牌今夏款裡的複古係列,但它本身沒有相配套的傘,陳柔的傘則是造型師幫她找來的,乍看差不多,但細看,細節不一樣。
蘭戈上校笑著說:“太遺憾了,如果今天我們是在我的老家,威爾士的莊園裡,我會打開我家的傘櫃,讓您隨心去挑,或者你會更喜歡我奶奶,一位勳爵夫人的傘,請你相信她世襲貴族的審美,她的傘,每一把都極致精美。”
陳柔點頭:“從見上校第一麵,我就知道,您必出身顯赫。”
奶奶的,她的英文很一般,但幸好她在國內時學的,恰是這種文縐縐的語調。
就,雖然有點裝逼,但恰好蘭戈上校的口味。
他們這兒的展覽館裡,大多都是王室贈予的各種錦旗和團隊勳章,旁邊都有大幅的英文和繁體字中文的介紹,看了眼暈,陳柔就不看了。
但一回頭,她被嚇了一跳,因為不知何時,被她裝了竊聽器的瓦利中校站到了她身後,而且他會講粵語的,他問:“太太,需要我為您講解嗎?”
他胸前插的,還是陳柔換掉的派克鋼筆。
而魔幻的是,霍岐啃著豬腳飯,在外麵,就在聽他們的對話。
陳柔用英文說:“不必了,我看得懂。”
她更感興趣的,是一些她原來從來沒有在彆的場合看到過的,百年前香江的,以及大陸沿海地區的一些老照片,和照片上或乾癟瘦削,或餓到浮腫,但同樣眼大無神的,她的同胞們。
有很多建築工地類的照片,無一例外全是阿三監工,本地人乾活,而大英來的軍人們,則大馬金刀,威風凜凜的站在一旁。
這兒還有各個時期,各個司令官的指揮刀,以及他們的佩槍,喜歡抽煙兜的司令官留下來的煙兜和煙絲,還有他們和妻子之間的通信,等等。
這要他們的手下來參觀,可能會拍幾句馬屁,陳柔這樣的外人並不感興趣。
不過蘭戈上校也是借個由頭見陳柔,主要想聊的,是那把煙槍。
正好走到展館的中間位置,是一個豎著的玻璃展櫃,而在展櫃中間,陳列著幾大副的合同,或者說是條約,不過下麵有標注,是複製品。
總共三份,其中最著名的一份,也算響當當了,它叫,《南京條約》。
蘭戈上校果然很欠打,他還挺驕傲的,指著複印本的合同說:“距今將近百年,香江的發展,就是從簽訂這份條約時開始的。”
他主動提及那杆煙槍,又說:“iss聶給的那份畫冊中,貴國的皇太後用那把煙槍,大概也就是在這個時期,或許你想象不到,那把煙槍跟我有著什麼樣的緣份。”
陳柔從玻璃展櫃收回目光,回看蘭戈上校,就在想,自己真要揍他的話,該從哪兒下手才好。她笑問:“什麼樣的緣份?”
蘭戈上校說:“我的祖母是一位葡萄牙人,她的家族一開始生產各種火器,後來成為了一個非常大的軍火商,而從那杆煙槍的種種細節來看,我傾向於,它就是我祖母的家族所生產的。”
看來不止他的爺爺販煙土,他的外家也是。
老佛爺用過的煙槍,又是他的外太公家生產的,那確實很有紀念意義。
陳柔笑著說:“既然它跟您這麼有緣份,借花獻佛,我把它送給您好了。”
蘭戈上校見陳柔,是想買回那杆煙槍的。
他家直到現在還有珍藏的,他倒不缺,可要說是老佛爺用過的,它就擁有曆史意義了,他當然想要。
也是太多香江人把這幫駐軍給慣壞了,他們收東西也收成習慣了。
蘭戈上校感覺不到陳柔暗壓著的憤怒,反而覺得如此一個美人要贈給自己一份大禮,他覺得很榮幸,再說了,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打算贈送陳柔一樣東西。
而這幫人的習慣是,下午隨便工作一下,就該吃下午茶了。
他要請陳柔去個地方,很彆致的地方,請她喝下午茶,邊喝邊聊。
但陳柔從現在開始,就要壞林勇林一哥的水了。
她笑著說:“在我們香江,大清皇家宮廷裡的曆史文物,一直都為文玩藏家們所鐘愛,尤其是最後一位皇太後,西太後的生活用品,我那杆煙槍,有一位皇家阿sir一直有意想要,並轉贈給總督,但既然是您家的東西,我覺得給您是最好的。”
對了,總督也非常熱愛種花家的文化,也是個文玩愛好者。
但是蘭戈上校跟總督的關係並不好。
而他要煙槍,是交換式的,陳柔提了送,可他不會白收,會贈予她價值相當的物品用來做補償,但要說有個警察想把它贈予總督,那就屬於行賄受賄了。
那個警察是誰,他賄賂總督,又所為何事?
蘭戈上校帶著陳柔進了一棟樓,已經有警衛摁好電梯在等。
他示意陳柔進電梯,也是大概估摸了一下,就笑著說:“我猜應該是顧sir吧,他跟總督有著超乎上下級的,非比尋常的友情。”
陳柔一臉平常,笑著說:“不不,是o記的林sir……”
話隻說到一半,她抬起戴著蕾絲手套的手,輕捂上紅唇,眼神中有幾分慌亂,又連忙改口:“因為對方特地囑咐過是保密交易,我們之間還簽有紙質協議,所以抱歉,我不應該向您透露他的真實身份,也請您不要追問。”
蘭戈上校立刻說:“當然,我不會再多問一句。”
本來聶太太在進電梯後,是跟蘭戈上校並肩站在一起的。
但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不著痕跡的往邊上挪了挪,而且雖然腳步依然優雅,神情依然嫻淡,可是眼神中有了幾分慌亂。
她確實沒說,還特地說自己要保密,可是o記,林sir,該說的她全說了。
她也成功釣起蘭戈上校的好奇心了,因為截止目前,警方那邊大批量的,曾經為他們服務的花人阿sir現在紛紛跟他們切斷了聯絡。
顧sir在上個周末時,甚至公開跟聶釗一起出現在賽馬場,不用說,他也倒戈了。
而在他們這邊陣營,一直以來最堅定的,就是o記的林sir了。
而且有很多回歸之後,重大事件類的布局,林sir也是直接參與者。
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他一旦倒戈,對大英一方的打擊將是致命性的,當然,蘭戈上校絕對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而林sir要送總督一件文物,很可能就是因為他要倒戈,又怕死,繞開他,直接向總督求情,求個寬恕。
但是,總督可以寬恕他,蘭戈上校不可以,也絕對不能。
因為林勇能選的路隻有兩條,一是,在回歸後繼續為他們做事,二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