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想不出來了。”夏語冰攤手,她的腦子可沒寧哲好使:“你都想不通的東西,我就更不可能想通了。”
說完,夏語冰將手裡的枕頭往床上一丟:“我去衝個澡啦,出了一身汗。要一起來嗎?”
“我怕你動手動腳。”寧哲隨手將手裡的衣物遞給她:“自己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夏語冰拿上衣服轉身下床,臨走還不忘抱著寧哲的脖子往他嘴上啵一口,占了便宜就溜。
家有此妻,枸杞難醫。寧哲披上外套,從內側口袋裡摸出一本隻有巴掌大小的帶扣便簽本。
這是普露梅莉雅平時用的便簽本,用來提醒自己在什麼時候走了哪步棋。
【棋盤】的規則是:當棋手悔棋,棋盤內的時間便會隨之倒流到下這步棋之前。
每次‘悔棋’的時間並不是固定的5分鐘,隻是普露梅莉雅習慣每5分鐘下一步棋罷了,這樣便於記憶。如果下完一步棋後間隔10分鐘再悔棋,那麼棋盤內的時間便會直接倒流10分鐘。
至於一步棋的悔棋時間有沒有上限,普露梅莉雅自己也不知道。
寧哲翻開普露梅莉雅的便簽本,上麵果然已經出現了一行行優雅秀麗的英文字母,但這些字母的上下左右都是顛倒的,像是從鏡子裡看的一樣。
這不是‘普露梅莉雅的便簽本’,而是普露梅莉雅的便簽本在37號鏡中世界的倒影,其本體還在它的主人手中。
寧哲拿著便簽本走下床,來到酒櫃前,借著櫃門玻璃中的倒影閱讀著便簽本上的字跡。
普露梅莉雅在便簽本中簡單敘述了自己與玫琳此前的遭遇,包括從卡秋雅的假死、尤利烏斯的到來……以及她們在前往舊城區的路上出的那場車禍,還有那名渾渾噩噩不知痛楚,一心隻念叨著回家回家的陌生男司機。
“這個司機的狀態,有些眼熟啊。”寧哲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在櫃中的酒瓶上,眼神深邃:“還有那個卡秋雅,她是如何躲過忿蕪的追殺的?”
作為與忿蕪交手數次已然僥幸存活的升格者,寧哲深知此人手段的狠辣,即使心思縝密如他,也屢次險些送命於忿蕪手中。
而這個卡秋雅隻是一介授格者,卻能從忿蕪的暗殺中存活下來,想來也不簡單。
或許是長期接觸詭異事件養成的直覺,或許是從白芷那裡竊取來的‘靈感’,寧哲的心中思緒流轉,他覺得,普露梅莉雅她們出的那場車禍,那個渾渾噩噩的男人,或許與從忿蕪手中死裡逃生的卡秋雅存在著某種聯係。
浴室裡傳來水珠落地的聲音,淅淅瀝瀝像一場雨,微黃的燈光在霧氣朦朧的毛玻璃上投射出一道前凸後翹、玲瓏高挑的性感身姿。寧哲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筆,在便簽本上寫下一個字:
【閱】。
不多時,寫滿字的幾頁便簽便在寧哲手中緩緩化為灰燼,不帶有任何熱意地在他的指縫間流散。
普露梅莉雅把寫有字的幾頁便簽撕下來燒掉了。
將紙筆收好放回外套的內側口袋,寧哲拉開酒櫃,打算從裡麵拿瓶小甜水出來喝,但是忽然,他怔住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一動不動。
因為就在此時,在他的指尖接觸到櫃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絕不該在這裡看到的東西。
煙色的酒櫃倒映出寧哲俊朗的臉,以及玻璃門後酒瓶上的英文標簽,借著環境光的反射他能看到身後一片狼藉的圓床和沙發,以及一扇半開的門。
一道披頭散發的白色身影從門縫中露出半邊,隱約可見她慘灰的臉頰和戴在頭上的花環,以及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透過玻璃櫃門的倒影靜靜注視著寧哲的雙眼。
寧哲認識這雙眼睛,它屬於一個早已死去的人,屬於已經將自己的生命輸給賭鬼的莎莉莎莉,她的屍體現在應該還在歌劇院裡。
倒影中的房門緩緩打開,早已死去的莎莉莎莉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的雙眼依然美麗,但卻沒了少女還活著時的鮮明靈動,渾渾噩噩似在夢遊一般,緩緩朝寧哲的方向走來。
寧哲回頭一看,房門依然好好地關著,門鎖也是從內部反鎖的狀態,沒有被打開過。
“是了,莎莉莎莉是在賭桌上死的,賭鬼的賭場位於關押它的那層鏡中世界,莎莉莎莉的屍體自然也在那裡,而非現實世界。”
寧哲轉回視線,透過煙色的玻璃櫃門看著倒影中的少女向自己一步一步走近,步伐緩慢且僵硬,像是被某種機械動力驅動的屍體,眼神混沌且沒有目的性,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普露梅莉雅在便簽裡提到的那個男人。”寧哲神色淡漠,麵無表情地自語道:“看來那個男人也死了。”
就像是民間故事裡那些懷抱著生前執念不肯散去的鬼魂一般,那些本該早已死去的人遲遲沒有離開,依然在這世間徘徊。但……
“如果說那個男司機在車禍死亡後,依然堅持步行前往舊城區是為了回到他位於使徒路151號的家話,早已死在賭桌上的莎莉莎莉又為何會來到這裡?她想要乾什麼?”
寧哲靜靜站在酒櫃門前,浴室裡的水聲依然淅淅瀝瀝,身後少女的‘鬼魂’越走越近。
終於她走到了寧哲身後,櫃門的倒影裡能看到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莎莉莎莉的雙手像兩條小蛇緩緩爬上他的肩膀,踮起腳尖將嘴唇湊到他的耳邊,於是寧哲聽到了來自亡者的聲音:
“父親,我來找你了。”
蒸騰的水霧飄散彌漫,浴室門開了,裹著浴巾的夏語冰從裡麵走了出來,她一眼便看見了靜立在酒櫃門前一動不動的寧哲,於是笑盈盈地走過來,帶來一陣沁人心脾的甜美芬芳。
“要喝酒嗎?”出浴的美人伸手拉開櫃門,溫柔的目光掃過一瓶瓶酒身上的標簽,說道:“我酒量不好,隻喜歡度數不高的小甜水,你呢?”
寧哲點了點頭:“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