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律豎耳一聽,真聽不見王賀了,蘇武臉上現出慌亂,正欲起身去尋,被衛律按下,
“蘇行丞,您稍等,外頭危險,屬下先去看看,若屬下不叫您,無論外麵發出了什麼聲響,您都不要出去。”
衛律自入官場,都是行文書事,出來一趟,逼得他硬生生成武官了,小時候練得武藝許久不用,現在又要重新撿起來,
蘇武正色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三人休戚與共,少了誰都不行,是三人一起受皇命離的京城,回去也要一起回去!”
衛律臉上一陣感動,還是沉穩道,
“蘇行丞,大丈夫不行有勇無謀之事,您的心意屬下懂了,還請您聽我的”拍了拍蘇武的手,衛律眼神一凝,
腦中一閃而逝的想著,
出京前,田千秋詢問著要不要帶上幾個幫手,衛不疑、韓增幾位少年裨將都是能帶出的,可被蘇行丞以文事為由拒絕,若能有衛、韓一人助力,此時斷不會如此被動。
世事難料,講這些事的武藝,眼下就三個人,三人就三人,隻能趕鴨子上架!
衛律棄劍用刀,反提著刀撲出,
院內空落落的,仿佛是王賀被吸進了一片乾癟落葉中,樹上僅存幾片依依不舍的落葉,被衛律衝出的勁風一帶,再掛不住,蒼黃旋轉飄落在地上,
衛律繃著心神,
屋內無聲,但他能清楚察覺到蘇行丞心提起來等著,
院外也無聲,可那支箭還衛律餘光一掃,心中大震,
箭呢?!
衛律回望一眼,箭支射出的破口還在,箭卻沒了!
怪事!
眨眼功夫,人沒了,箭也沒了?!
此時擺在衛律麵前是兩個選擇,
去尋王賀,或就不尋王賀了,
衛律拿不定主意,返回屋內,蘇武急問道,
“王賀人呢?”
王賀才思敏捷,以口舌之利立了不少功勞,是斷不能少的,
“蘇行丞,人沒了,平白就沒了,一點痕跡都沒有,莫說是人,方才射來警告的箭都沒了,要不”
衛律又想到方才蘇武說的話,
三人同來,三人同回。
咬牙心一狠,
“蘇行丞,您身份貴重,屬下去尋王賀,我沒法護您左右,您要保護好自己!”
蘇武皺眉道:“這說的什麼話,我豈能龜縮於此地?走,一起去尋王賀!”
“可是,蘇行”
蘇武大袖一揮,正色道,
“不必多言。”
抬腳走出,站定,問道,
“幾個小小庸官混吏,比大宛騎士如何?千乘,千乘,我去瞧瞧,是何等烈馬!”
衛律怔住,心一熱,抬腳跟了出去。
人死鳥朝天,
此時不拚命,更待何時?!
“混賬啊,混賬啊!”
一白眉神氣男子,將黃冊重重摔在地上,本就編得不緊,這一摔,摔得木簡四濺,
白眉男子噔噔走到一女子麵前,喝問道,
“冥兒,你見過驢嗎?!你知道驢嗎?!”
女子發如瀑,眉如峰,眼稍上挑,將柔和麵相打破,平生出幾分英氣,
“府君,見過,也知道。”
白眉男子陰惻惻笑道,
“隻要在驢的麵前吊上一蕪菁,驢見蕪菁近在眼前,總想吃到蕪菁,便會一直追著走,可卻近在咫尺,永遠都吃不到!
二千石,說得好聽,我看以後也彆叫我府君了,把我姓也改姓驢得了!”
冥兒莫名其妙的看了白眉男子一眼,
見狀,白眉男子氣急敗壞道,
“你還真要叫啊?!”
“不敢。”
冥兒低頭,見灑落在身邊的木簡上,儘是各郡上呈的糧數,是被大司農署整理後又發往各郡的,
以前可沒這些事,
此舉是什麼意思?還不是中央讓地方都看看,各郡治理的表現,也是讓各郡都比著。
算是考成法的一環。
不得不說,考成法讓劉據玩出花了。
眼前的白眉男子,千乘郡府君,與番禺縣的小小趙越不同,趙越是求生,白眉男子則是要上進,
白眉男子嗑著手指,憤憤道,
“黃霸算什麼?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你知道他最開始的官是哪來的嗎?
捐穀買了個左馮翎!
現在竟要和我平起平坐?!他配嗎?!”
黃霸為河南郡郡守,善農桑養民,河南郡在其治下,年年豐產,足大漢天下第一,劉據大宛之戰,黃霸也是地方郡支糧最多的,第二便是千乘郡,
可,世人隻記得第一,誰能記得第二?
冥兒淡淡道,
“若論糧收,府君在他之下,談不上平起平坐。”
白眉男子瞪大眼睛,咽住一口氣,
冥兒什麼都好,唯獨有時候說話太直,太傷人,頂得白眉男子眼前一黑,
冥兒正視著白眉男子,白眉男子先轉過頭,眨眨眼,隻當沒聽見,繼續抱怨道,
“他祖上是何人?行貨的賤商!我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將軍龍且!他能和我比嗎?
世風日下,此等賤商之後,都能與我平起平坐了!”
冥兒張張嘴,想了想,還是沒說,
在心中暗道,
“龍且敗軍之將,也不值一提。”
千乘郡守龍泉大怒,
“你敢詆毀我先祖?!”
冥兒無辜道:“府君,我什麼都沒說啊!”
“不需你說,我都聽到了!”
冥兒無奈的聳聳肩。
見狀,龍泉更怒,“是我先祖!就不是你先祖了?!龍冥,我看我最近真是太慣著你了!”
“府君,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那是說什麼的時候?!”
龍冥撿起一條木簡,“風起了,正是變天之時。”
正說著,邸外匆匆有人來報,
“府君!大事不好了!您快來吧!”
龍泉覷了妹妹一眼,問道,
“你急著催命呢?!”
不用見邸外屬吏的臉,光用聽的,都能聽出他神色慌張,
“從京中來得王賀,正在堂前叫囂尋死,攔都攔不住啊!”
“什麼?!”
龍泉拍案而起,向妹妹投去抱怨的視線,龍冥眼中也儘是疑惑,
千乘郡郡守穿好官服,
“走!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