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莊的書房裡,景春熙和景逸都緊張的看著那個外表已經有了鏽跡的鐵盒。
鐵盒表麵斑駁的鏽跡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紅褐色,邊緣處已經與盒身完全粘連,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它經曆的漫長歲月。
景逸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凹凸不平的鏽痕,指尖傳來粗糲的觸感。他握在手中的匕首在燭火下泛著寒光,刀尖幾次抵住鐵盒接縫處又收回,最終"被景逸鐺"的一聲被丟在紫檀木桌上,在寂靜的書房裡格外清脆。
“東西不是我們的,還是讓它真正的主人親自打開。”
景逸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慎重,他雙手捧起鐵盒輕輕掂了掂,可以感覺到沉甸甸的鐵盒裡真的有東西,隨即傳來細微的碰撞聲,像是有什麼物品在狹小的空間裡輕輕滾動。
他將鐵盒遞給景春熙時,少女纖細的手指與鐵盒粗糙的表麵形成鮮明對比,“放空間裡好好保管。”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推開雕花木門,寒冷的空氣立刻湧入書房。景逸站在廊下仰頭望天,暮色中的天空呈現出純淨的藍色,沒有一絲雲彩。
“今年的天氣真好,過年一點雨雪都不下。”他喃喃自語,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遠處的屋簷上,往年此時該有的積雪蹤影全無,隻有幾片枯葉在風中打著旋兒。
"興許是催促熙兒快點上路呢。"景春熙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披風,站在他身後輕聲附和。
自從他們在青山莊發現那個秘密後,南下的念頭就在她心中生根發芽。此刻的鐵盒更讓她感到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沉重了幾分。
莊子今年的年節裝飾比往年都要隆重,朱紅的燈籠掛滿了回廊,窗欞上孩子們都貼上了嶄新的剪紙。但景春熙心裡揣著事,那些喜慶的鞭炮聲、歡笑聲仿佛隔著一層紗,怎麼也進不到心裡去。
昨晚年夜飯特意給她留的精致八寶鴨、香菇肉餡餃子都食不知味,孩子們燃放的煙火在夜空中綻放,卻照不亮她眼底的憂慮。
景逸想想,道,“那爹跟你娘說,安排早一點出發。”
……
米嬤嬤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攥著黃曆,眼睛裡滿是擔憂:"小姐,赤口日出行要犯口舌,遇血光啊!"她顫巍巍的手指指著黃曆上那個用朱砂圈出的日子,語氣堅決得不容反駁。
正月初三是商量好出行的日子,卻因米嬤嬤的幾句話改成了初四出發。
天公作美,除了出門後的三四天下了一場小雪,一路看到的都是藍天白雲。那場小雪來得快去得也快,細碎的雪花剛在車篷上積了薄薄一層,就被暖陽融化成了晶瑩的水珠。
之後的日子,澄澈的藍天如同上好的青瓷,蓬鬆的白雲像剛彈好的棉絮,馬車輪碾過官道的聲響都變得輕快起來。
有了第二次試驗出來的輪轂,走得很快也耐用,中途真的才更換了兩次,新輪轂運轉時發出的吱呀聲小了許多,讓他們的旅途少了些顛簸之苦。
第十五天,就到達了四會。
看到路口坐在馬背上,一直盯著他們買車的幾個人,景春熙就把頭探出車窗拚命地搖手,“清風,綠影,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的聲音因為興奮而略微發顫,半個身子都探出了車窗,春桃和糖霜在後麵緊張地拽著她的衣角。初春的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卻遮不住她亮晶晶的眼睛。
胥子澤雖然戴了假麵,但還是跟原來那副一模一樣,景春熙不可能不知道。
看到這丫頭眼中無他,騎馬站在最前頭的胥子澤氣得牙癢癢,策馬快速來到她麵前,聲音不太高興,“那麼大個人,沒看見嗎?”
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攥著韁繩,骨節都泛了白。黑馬噴著響鼻在他胯下不安地踏著步子,馬蹄揚起細小的塵土。
胥子澤今天特意穿了新做的玄紫色錦袍,腰間的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換來。
隨後跟過來的清風和綠影,隻看見主子的背影,哪裡知道主子心裡有氣。
又看見小姐衝他們笑得開心,忍不住也笑著招呼起來,“熙小姐,你們終於來了。”清風的聲音裡帶著久彆重逢的喜悅,他古銅色的臉上還帶著旅途的風霜,但眼睛卻亮得驚人。
綠影在一旁抿嘴輕笑,手指無意識地繞著馬鞭上的紅穗子。
“是啊!我們都多久不見了。”景春熙想想也是,都過了那麼久,葬禮的七七早就過了,他們應該是早就到了十八坳!
她掰著手指計算日子,突然意識到上次分彆已是深秋,如今望眼嶺南的樹木,枝頭都冒出了嫩綠的新芽。
胥子澤看見丫頭眼裡隻有彆人,連招呼都忘了跟他打,牙根癢得很,回頭就給清風和綠影一人一個眼刀,嚇得兩人馬上回馬,假裝縮了縮。
清風假裝對樹乾上的螞蟻產生了濃厚興趣,綠影則突然對自己的馬鞍產生了研究欲望,兩人都默契地避開了主子淩厲的視線。
胥子澤再回頭,就變了張臉,對丫頭說,“知道熙兒要來,孝康哥哥早就等在這了。”胥子澤的聲音瞬間柔和了八度,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他俯身湊近車窗,身上淡淡的沉香氣味飄進車廂。為了這個重逢,他特意熏了最上等的沉香,連發冠都換了新的,乍一看,儼然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哥。
沒出門前,景逸就給他發了密信,為了儘快見到這丫頭,他計算著時間趕來這等著,已經在四會鎮住了兩天。
沒想見麵,人家連個眼神都沒給他。胥子澤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澀的感覺從胸口一直蔓延到喉嚨。他下意識摸了摸袖中的簪子,精美的紋路硌著指尖,卻比不上心頭那股莫名的失落。
“孝康哥哥,熙兒想吃茶油雞和窩粉了。”她本就打算今晚在四會落腳,吃什麼菜在車上都跟春桃和糖霜計劃好了,上一次糖霜沒能來,所以早就饞得流了口水,就等今天了。
景春熙提起裙擺輕盈地跳下馬車,繡著纏枝紋的裙角在風中劃出優美的弧度。她仰起的小臉上寫滿期待,粉嫩的唇瓣微微嘟起,讓人不忍拒絕。
“就知道吃。”胥子澤憤憤然,想要摸出去的手,不好意思地縮了回來。他原本打算取出簪子的手轉而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掩飾那一瞬間的慌亂。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遮不住耳尖泛起的那抹可疑的紅色。
忍住想把她拉上馬的心思,言語間卻是滿心滿眼的寵溺,“快點上車,就住那家飯鋪旁邊的四通客棧,可以歇兩天,等熙兒吃夠了再走。”
他無奈地搖頭,聲音裡是藏不住的縱容。指著不遠處那棟掛著紅燈籠的三層小樓。
那裡簷角的風鈴在微風中叮當作響,像是在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