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區大院外。
徐千山踮著腳尖，遠遠的看著車水馬龍的大路。
一輛輛車呼嘯著疾馳而過，讓徐千山想起了千軍萬馬奔騰的場麵。
對普通人來說，這裡或許很吵，可徐千山卻莫名的喜歡這裡，總比一個人孤獨的待在屋子裡強。
“首長。”一名中校飛快的跑了過來，笑嗬嗬的拿著茶水：“您在這兒都站了半天了，喝點水吧。”
徐千山看他一眼，微笑著點頭：“謝謝啊，我不渴。”
中校連忙說道：“那您到值班崗亭坐著吧，站這兒太累了。”
徐千山對他笑笑：“謝謝啊，我不累。”
“那我給您搬把椅子吧。”中校繼續道。
“不用，謝謝啊。”徐千山搖頭：“你去忙吧。”
中校一臉為難的看向徐千山身後的兩個警衛，兩個警衛參謀都衝他無奈的聳聳肩。
中校隻能歎口氣，向徐千山敬了個禮，隨即轉身離去。
還想在老首長麵前表現表現，結果這是壓根不給他表現的機會啊！
“來了，來了！”徐千山突然眼放精光。
隻見對麵的馬路上，正拐過來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越野車。
徐千山就像是留守兒童看見歸來的父母一般，竟然興奮的迎了上去。
要不是兩個警衛參謀攔著，估計他都能衝到車流呼嘯的大路上。
沒過一會兒，越野車開到了戰區門口。
車門立馬打開，徐開來冷著臉跳了下來：“你怎麼在這兒啊？有什麼事在家等我不就行了。”
“沒事。”徐千山笑嗬嗬的拍拍他。
此刻徐千山又像是變成了獨居的老人，好不容易看到孩子歸來一樣，滿臉都是幸福。
“幾步路而已，等等你嘛。”徐千山一臉慈愛的說道。
徐開來眼角抽了抽，冷聲道：“上車吧。”
“沒事，你先回去，我走回去就行。”徐千山滿臉笑容。
徐開來深吸一口氣：“我陪你走。”
徐千山用力點頭：“誒！”
父子倆一前一後，朝著他們在戰區大院的家走去。
越野車就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的身後，門口的哨兵誰也不敢阻攔，誰都知道，這可是前戰區司令父子。
這段路，不管是徐千山，還是徐開來，都走過無數次。
以前，徐千山走這段路的時候，每次都很匆匆，從來沒有欣賞過路邊的風景。
要麼是在思考著部隊的事情，要麼在思考著戰區發展的事情。
這麼多年，他忽然發現，原來路邊的樹長得這麼高，草叢裡的花開得這麼美。
此刻的徐千山，開心的像個從未世麵的孩子。
徐開來則沉著臉，這條路他也走過無數次，小時候上學，放學，參加工作，進了部隊以後
每一次走，心情都不一樣。
從無憂無慮，到休閒放鬆，再到想要逃離
直到現在，每一步都特彆的彆扭，尤其是看著前方已經有些傴僂的徐千山，他的心情更加複雜。
所有認識他們的人幾乎都知道，這父子倆的關係向來都不是很融洽，隻不過和林輝父子倆有很大的區彆。
徐千山雖然強硬，但卻時時刻刻表現出關心徐開來的樣子。
徐開來雖然不喜歡徐千山，但是事事基本都聽從。
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常的微妙。
進了家門，徐千山樂嗬嗬的給徐開來倒了一杯茶：“坐，坐，彆站著。在藍軍那麼累，尤其你還當了參謀長，現在忙的事情更多了吧。”
徐千山笑嗬嗬的說道：“參謀長跟你以前的旅長比起來，那可不是一回事。現在，全藍軍的作戰指揮，後勤管理，訓練計劃這些都得你來參與，管理，還得對士兵負責，對上級有請示，有彙報。”
他搖搖頭：“參謀長啊，其實是一個部隊裡事情最多，最煩的工作。你一定”
“叫我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事嗎？”徐開來冷聲道：“這些年我跟著老司令已經學了很多，參謀長雖然工作繁瑣，但是我能應付。我是老司令帶出來的兵，沒這點能耐，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當過他的兵。”
徐千山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笑盈盈的道：“對對對，林輝這小子對你照顧的太好了，我真得感謝他！哎，當年我把你交給他，他能把你當成一家人”
“噌”的一下，徐開來站了起來。
眼神嚴肅又有些閃避的說：“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了，部隊裡挺忙的。我剛當上參謀長，事情又多，那我走了”
“等一下！”徐千山連忙站了起來，猶豫的看著他：“我叫你回來，是，是想和你一起吃頓飯。這麼多年了，咱們爺倆還沒好好坐下來吃頓飯。現在，我真正退休了，什麼事也不做了，就當恭喜你升了藍軍參謀長，咱們一起吃頓飯吧。”
“沒這個必要了吧。”徐開來滿臉都是拒絕，可又不敢看著徐千山的眼睛。
他彆著身子說道：“不就是當上一個參謀長，沒什麼了不起的。老司令說了，我們不管當了任何職務，升了多大的官，隻要穿著這身軍裝，我們就隻是普通一兵而已。咱是當兵的，不是當官的，我們沒那麼多好慶賀的，你肯定比我更懂這一點。”
“林輝說的對，林輝說的對。”徐千山笑嗬嗬的點頭，但臉上已經露出一絲難過：“我，就是想燒頓飯，咱爺倆一起吃一吃我知道，我這個爸做的一向不怎麼到位，雖然比老林那家夥好了不少，但對你實在是太嚴厲了”
徐開來眼角抽了抽，神色有些黯淡。
徐千山緊緊盯著徐開來：“你剛上軍校那會兒，因為成績不好，我去學校當著你同學的麵罵了你。你剛到部隊那會兒，我又當著你上級的麵罵了你”
徐千山苦笑：“當時，我隻是想激勵你，讓你變得更好。我們這輩人，有我們這輩人的想法，你們理解不了。就像我也理解不了你們這輩人，你也理解不了你下一輩人的想法一樣。”
“我覺的我是對的，可在你那兒，卻深深的傷害了你”
徐千山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做解釋，今天我隻想好好燒一頓飯，我也奢求你會原諒我。過去的事，還在那兒，我隻想過好今天，過好明天，過好後天”
徐千山忽然有些傷感，腦海中浮現起了這次海外演習中，那一個個逝去的年輕生命，還有魏永年那張漸行漸遠的臉。
“我年紀也大了，說不定哪天就沒了”徐千山滿臉傷感：“以前我沒做好，我不想剩下這些日子還沒做好。開來，算爸求你了，就吃這一頓飯，今後我肯定不會再這麼煩你”
徐開來默默的轉過頭，看著徐千山真誠又蒼老的麵龐，嘴角莫名的抽動了幾下。
這一刻的徐千山，一點都不像他印象中那個嚴肅又刻板的徐千山。
現在的徐千山，更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就像他當年在徐千山的狂風暴雨嗬斥下一樣。
徐開來深吸一口氣：“菜在哪兒？我幫你一塊摘。”
徐千山頓時愣住了，但立馬笑著點頭：“誒，誒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