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女帝出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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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趙都安扶著欄杆,鄙夷地罵出這句話後,寬闊的江麵另一頭,那來勢洶洶的船隊中,上百名江湖客都是臉色隨之巨變。

不少人都露出蘊怒之色來。

要知道,今日左棠出現在這裡,代表的可不隻是這老叟一人,而是整個南方武林的麵子。

換言之,趙都安這巴掌無異於打在他們所有人臉上。

本就好勇鬥狠的武人如何能不怒?

“好賊子!”瘦猴一樣的男子冷冷道:

“早聽聞此人囂張跋扈,傳言果然為真,隻是竟連左盟主都半點麵子不給,他就真吃定了我們?小瞧咱們江湖人?”

胸脯鼓囊囊,頗為誘人的顧大娘正癡癡地盯著趙都安的臉看,一副嘴饞模樣,這會酸溜溜地瞥了前者一眼,道:

“你要罵,便大聲些,嘀嘀咕咕說給誰聽?”

“你……”

瘦猴男子惱火,卻給旁邊背負雙劍的滄桑男子按住肩膀。

而不同於三人的相對克製,更遠處的許多武夫,竟是扯開嗓子直接開罵了。

隻能說有些人的確不知道天高地厚。

戰船上,雖對趙都安的性格作風很是了解,但玉袖等人仍是麵露擔憂。

在她們看來,神機營大軍還在後頭,隻憑借眼下的人手,沒必要冒險與對方硬鋼。

以趙都安的智謀,本可以用更好的方式解決,但他偏偏選擇直接激怒多方。

“嘖嘖,左棠,你懂不懂得管束手下這些嘴巴?”

趙都安渾然不曾感受到那一道道殺人的目光般,笑吟吟地抬手,指向朝他開罵的一名武夫:

“你,沒錯,你方才說什麼?大聲些,本官沒聽清。”

那名武人被點名,心頭驟然一緊,後退了兩步,愣是沒敢應聲。

自古民不與官鬥,哪怕是以武犯禁的武人也不蠢,敢叫囂乃是因混在人群中,可單獨與趙閻王掐架的勇氣,卻不是誰都擁有。

趙都安又點了幾個人,凡被他點中的,都閉上嘴巴。

趙都安見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鄙夷之色愈濃:

“什麼濱海武林?一群懦夫罷了。”

上百人怒火中燒。

左棠麵無表情:

“趙都督何必如此辱人?有何氣,都朝老夫一人撒便好。”

“好!有擔當!”趙都安哈了一聲,拂袖冷眼道:

“老頭兒,你倒是裝做一副為國為民的偽君子樣,可惜,這兩岸沒有百姓捧場。

不如收起那副惺惺作態,陳王謀反,割地自成一國,爾等受其驅使,螳臂當車,來抗衡本都督,那便拿出真本事來,想憑借幾條舌頭就退兵,本都督這裡可沒有這種好事。”

頓了頓,他意興闌珊道:

“沒興趣與你等廢話,速速閃開。神機營火槍兵何在?!”

一聲令下。

嘩啦啦……三條戰船上,一名名士兵將火槍從艙內取出。

扒開為免受潮,表麵包裹的紙張,霎時間,一根根黑洞洞的槍口,鎖定了這上百名武人。

被火器指著,不少人都露出驚色,紛紛抽刀,他們雖未見識,但也聽聞了神機營新式火器的厲害。

左棠心頭一沉,意識到嘴炮無用,略一沉吟,開口道:“且慢……”

豈料,趙都安壓根不給他時間,不講武德地怒喝:

“湯平,還愣著做什麼?動手!”

湯平早有蠢蠢欲動,聞言舉起的猩紅旗子驟然下落。

三艘戰船上,二百餘名火槍兵同時扣動扳機。

“砰!砰!砰!……”

連串的火焰炸開,一粒粒彈丸,以遠超出箭矢的速度,從槍管中吐出,拉出一片青煙,均勻地朝著那些小船上的武人身上射去!

火器之快,遠超出江湖人的預料,一眾武夫因在船上,難以騰挪,下意識想拔刀劈砍。

可彈藥哪裡如箭矢那般,可被撥開?

根本來不及反應,一股恐懼襲上所有人心頭。

“好膽!”

左棠在趙都安下令的同時,便是心頭一凜,右手刹那間拔出了腰間麻繩拴著的那柄其貌不揚的斷劍。

白首老翁一劍斜斜劈出,卻是朝著水麵。

平靜的江水驟然炸開巨浪,如一麵水牆抬升,將一枚枚鉛彈攔截下來。

這一幕何等悚然?

怒江狂卷,一枚枚子彈如飛蝗撞入火焰般落下,能攔截彈丸的,絕對不隻是冰冷的水,還有卷起水浪的劍氣。

無數劍氣宛若千萬根鋼針,準確地撞落了飛蝗般的淺彈。

以老邁武人之軀,硬抗上百發槍火,這等手段,儼然已是武道宗師的境界。

趙都安卻獰笑一下,捂住了耳朵。

隻見後頭左右兩隻戰艦上,近乎同時炸出炮響!

那是兩門船載的神威級大炮,於此刻開火,分彆朝船隊兩側轟去。

炮擊!

酒劍仙人瞳孔收縮,腳下猛踏,船隻在巨力下朝斜後方退去。

白發老翁飛起,手中斷劍輕輕一卷,抬起的水浪應聲挪移,高高的水牆居中裂開,朝兩側彙聚,凝成了兩座水山。

左棠雙手持劍,驀地單膝跪在水麵上,劍刃刺入水中。

左右兩座“水山”如風暴般旋轉,迎向兩枚炮彈。

“轟!!!”

伴隨兩聲炸響,江麵炸開衝天的水浪,上百名武人驚恐四散,彼此操控船隻,拉開距離。

趙都安有些驚異地俯瞰這一幕,嘖嘖稱奇:

“連炮彈都能攔截,怪不得有膽氣找本都督的麻煩。”

然而他也知道,隨著江湖人們分散開,火炮難以再鎖定成片敵人。

火槍也隨著距離拉遠,威力減弱。

酒劍仙人這時已起身,腳下踩著一條烏篷小舟,揚起脖頸,將腰間的黃皮酒葫蘆仰頭對嘴,晶亮的液體汩汩流出,香濃的酒氣彌漫。

原本因攔截火炮消耗的氣機迅速恢複如初。

左棠丟下酒葫蘆,擦了擦嘴角,麵龐紅潤,眼神迷離,身上氣勢不減反增,大有一人攔江的氣勢。

“大人小心。”湯平警惕地道。

玉袖神色凝重,袖中滑落青玉飛劍,攥在白皙指縫間。

霽月也暗搓搓地掐訣,同時看向趙都安。

卻見趙都安笑吟吟看向了身旁的白衣狐妖麵具女子:

“有點難辦了呢。”

徐貞觀一副冷眼旁觀的架勢,淡淡道:

“都督無法對付此人麼?”

女帝純屬看熱鬨不嫌事大,當她出現在這艘船上的那一刻起,這場廝殺就沒有了懸念。

趙都安嘿嘿一笑,忽然擼起袖子道:

“金簡不擅長正麵對敵,何況如今還是白日。

玉袖神官飛劍雖快,眼下卻也看上去不如這個老頭是使劍的真正行家。

霽月麼……這水上雖是你的主場,但同樣不是擅攻伐的術士,當初在煙鎖湖與齊遇春兩次廝殺可見一斑。

這個左棠看上去有幾分本事,絕對不會弱於齊遇春,掐指算來算去,船上也隻有我這個同樣用刀劍的適合了。”

說話的功夫,他在一眾士兵緊張的目光中脫下外袍,邁步往甲板外走。

右手驀地在空氣中一抓,空氣蕩漾間,已多了一把沉甸甸的鎮刀在手裡。

趙都安縱身一躍,如一隻大鳥撲擊向湖麵,笑著喊道:

“你們隻專注盯著其餘那些毛賊武人,莫要讓他們插手進來!

左棠老頭,聽聞你曾被海公公所擊敗,我倒也想試試,你如今比之海公公還有幾成本領?”

單挑?

左棠醉眼惺忪的眸子中透出詫異的色彩來,意外於趙都安的大膽,心中千百個念頭轉換。

視線在船頭那名戴著狐妖麵具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這時趙都安已淩空躍下,來不及思考,他索性大笑一聲:

“來而不往非禮也,便請都督也領教下老夫的劍道。”

這一刻,酒劍仙人一劍遞出。

那兩座被炮彈轟的近乎垮塌的水山轟然聚集挪動,以其為核心,江麵上卷起一根根粗大的水柱,河上的風也凜冽起來。

“老盟主認真了,這個姓趙的要慘了。真以為年紀輕輕,得了些機緣就能與老盟主較量?不自量力。”

顧大娘遠遠避開,渾身被破天的冷雨打濕了,衣衫濕噠噠黏在身上,勾勒出誘人的身姿,這會有些焦急地說。

“狂些好,最好教老盟主將他擊斃在這裡才好。好教天下人都知道我濱海道武林的厲害。”

瘦猴般的男子抓著一隻長長的漿,眼珠裡滿是嫉妒。

“不對勁,那些水龍卷在避開他。”

背負雙劍的男子目光銳利,出聲道。

沒錯。

若是尋常修士,驟然撞上了這水龍卷難免手忙腳亂。

然而趙都安一步步踏空而來,他袖中左手攥著的“玄龜印”流轉光澤,在無形的水神避水術法作用下,水龍卷如同仆人,謙卑地讓開一條路。

左棠驚輕咦了一聲,卻也並不太意外。

寬鬆的長衫抖動著,布鞋狠狠一踏,腳下的竹筏一頭猛地一個猛子紮入江水中,而另外一頭高高翹起。

白首老劍仙灑然一笑,飄飄然迎風而起,左手背負在伸手,隻單手持劍,朝趙都安斬去。

趙都安有樣學樣,將手中鎮刀當做劍用,師從女帝的桃花劍法行雲流水般使出。

“叮叮當當……”

四周是一圈圈席卷挪動的水龍卷在,一老一少懸空在中央的水麵上,手中長劍交錯,光影變幻,好不熱鬨。

一時間之間,竟仿佛不相上下一樣。

……

“都督的劍術何時這般厲害了?竟能與左棠僵持不下?”

戰船上,湯平有些難以置信地喃喃開口。

他雖是軍中武將,擅長用長槍,但對劍道也有了解,隻是並不太精神。

就連玉袖等三女,一邊警惕地盯著那些江湖人的同時,也不禁詫異起來。

隻有女帝搖了搖頭,輕聲解釋:

“他處於下風。之所以看上去僵持不下,是因為左棠在把控廝殺的節奏,一點點消耗他的內力。時間長了,自然顯出敗象出來。”

幾人冷冷地看著這名神秘的“女供奉”,莫名的,生出強烈的信服來。

就仿佛,這名女供奉一言一行,都令人會下意識地產生敬畏相信的效果。

事實也的確如此。

趙都安額頭漸漸滲出汗水,感受到體內氣機源源不斷地被對方牽引著消耗在一次次劍道的碰撞上。

外頭看似花團錦簇,但他這個當事人卻可以清楚感知到,左棠每一次出劍對時機的把握都極為巧妙,力量消耗被壓到最低。

而相較之下,自己之所以能扛著,還是勝在一個年輕體壯,氣血旺盛的緣故。

“不要一味地被他的節奏牽著鼻子走,桃花劍訣中有招式破招。

劍道廝殺,乃至世間一切的對敵,真正到了高明的境界,都不是找到對方的破綻而攻,而是先讓自己落於不敗境地,等待對手先犯錯,便不戰而勝了。”

忽然,女帝的聲音傳入趙都安的耳中。

他精神一震,開始調整自己的出招。

漸漸的,從攻勢轉為守勢。

這一幕落在許多武夫眼中,是趙都安已經不行了的表現,然而左棠卻是越打越驚奇。

因為在他的眼中,趙都安方才分明還是一副凶猛有餘,但破綻百出的打法,但不知為何,忽然仿佛開竅一般。

手中的鎮刀竟逐步圓融一體,如天地一般,自成章法起來。

而女帝還在一刻不停地傳音,不斷地針對左棠的劍道路數,對趙都安進行隔空教導。

體現在左棠眼中,便是趙都安越打越強,自己也從一開始的遊刃有餘,變得愈發吃力起來。

可這怎麼能做到?

是這個姓趙的學劍的天賦恐怖的無以複加?

隻要打一打就能跨過無數普通劍修用十年,二十年才能艱難闖過的瓶頸?

還是……

恍惚間,左棠感覺眼前的趙都安身影越來越模糊。

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個穿著繡著金錢圖案的富貴衣裳,帶著瓜皮小帽,梳著辮子的白麵無須中年人的身影。

左棠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自己正處巔峰的時候,彼時身為武林盟主的自己在那個雨天,遇到了那個不知來曆的笑眯眯揚言要踏平江湖的宮廷供奉。

“我乃青山傳人,豈會容許你這閹人在江湖放肆?想上青山挑戰我師兄?先與我打過再說。”

左棠記得自己當年意氣風發怒斥,並用出了自己最為引以為傲的一劍。

而那個叫海春霖的老供奉卻隻是輕飄飄地撿起一根樹枝為劍,便破了他的氣海丹田。

左棠心頭一股怒火升起,他再也不顧眼前趙都安的身份,手中昔年被海春霖折斷的長劍凶狠地刺出,低聲喃喃道:

“閹人,你怎麼還不死?”

這老登瘋了?

趙都安匆忙後退,看見了酒劍仙人猩紅的眼睛。

船上,虞國女帝輕輕歎了口氣,搖頭說道:

“這匹夫醉了。”

然後她扭頭,看了身旁的湯平腰間一眼道:

“借我一劍。”

你手裡不是有劍嗎?

湯平愣了下,但還是下意識抽出那柄尋常的軍中鐵劍遞去。

徐貞觀輕歎一聲,皇室青山,比試六百年,何為勝負?

女帝一劍遞出。

起初無人看出這一劍的風采,隻覺得無味。

可下一秒,大江被一道璀璨劍氣隆隆劈斬開,溝壑達百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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