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兄弟倆,本來是很好處理的,武元佑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李雲一早對他沒了殺心,將來也準備養在京城裡,閒下來的時候可以見個麵,解個悶。
等將來年紀再長一些,還可以一起追憶往昔,說不定也是一件趣事。
至於皇帝,如果單純從政治角度考慮,那也不難處理,禪位之後,先優待他們一家幾年,等到新朝統治穩定下來之後,這一家人就可以接二連三的因病暴斃了。
沒有人會蠢到追問這一家人為什麼突然全部生病,也不會有人問,他們一家為什麼死的這麼蹊蹺。
甚至史書上記起這一段,也就是簡單的幾句話,整個新朝,大家都會心照不宣。
這樣乾脆利落。
但是李雲這個人,脾氣還是很好的,這位武皇帝相當配合,趕在了他登基大典之前到了洛陽,如果他後續也這麼配合,李雲也不準備殺他。
但是他這一脈,便不能繁衍生息了。
政治威脅是一方麵。
生的太多了,則又是一樁麻煩事。
跟皇帝武元承一起帶到洛陽來的皇子,就有十來個人,其中還有兩個剛出生不久的皇孫。
女兒,孫女,也有不少。
這些人,如果不加以管束,給他們提供生育資源,用不了太久,在李雲這一朝,這一家人可能就能生出來百多個出來。
人一多,就不好盯著了。
養活他們且是一回事,武皇帝的這些兒子孫子們,要是走出去一個,那都是一樁麻煩事。
所以李雲的想法很簡單,可以活下去,也可以衣食無憂,但要老老實實待著。
生太多,不行。
甚至,李雲的意思是,儘量就不要生了,讓這一脈自然絕嗣,免得將來,大家可能還要再翻臉一次。
武家兩兄弟抬頭看著李雲,武元佑要開口說些什麼,李雲對著他微微搖頭,他才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皇帝陛下也抬頭看著李雲,麵無表情道:“吳王想的,可真是周到。”
李雲低頭喝茶,然後開口笑道:“陛下也不用太擔心,最近年我是這麼想的,年之後,十年之後,可能我就不這麼想了。”
“到時候,如果新朝生機勃勃,你們一家對新朝也就沒了威脅,到時候我可能也就懶得管你們了。”
到了李雲現在這個位置,他已經習慣性不把話說死了。
皇帝陛下沉默了許久,最終自嘲一笑,開口道:“那就…那就讓老二,做新朝的賓客罷,朕來領這個侯爵。”
李雲聞言,滿意點頭,開口笑道:“那好。”
“往後,新朝會以侯爵的待遇,供養陛下,隻是最初的年時間裡,陛下儘量不要出來走動就是了。”
說到這裡,李雲繼續說道:“黃道吉日,已經定下來了,正月十八,我將在城郊設祭,祭告上天,於當天接受陛下禪位,並登基稱帝。”
“陛下,可有什麼意見?”
武元承手微微有些顫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顫聲道:“朕…沒有意見。”
李雲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陛下不要傷心。”
“大周走到今日,能有這般下場,陛下已經很幸運了,這普天之下的所有諸侯,除我之外,陛下落入他們任何一人之手,恐怕都很難保全性命。”
“隻有我,能夠容得陛下。”
李雲說這句話,倒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
他在地方行政極早,群眾基礎也足夠雄厚,換句話說,也就是很得民心。
武氏皇族,對他的威脅不是特彆大,要是在江南三道,武氏皇族對他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換作其他諸侯,接受禪位之後,一定會找個機會,把武家皇族上下,殺個乾乾淨淨。
說完這句話,李雲背著手說道:“那事情就這麼定了,還有大半個月時間,陛下自己想開一些,到時候,儘量配合罷,不要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今天這頓飯…”
李雲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想了想,開口說道:“就吃到這裡,我還有事,二位在這裡繼續用罷。”
這個時候,酒菜基本上沒有動,李雲也基本上沒有吃。
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可以隨心所欲了,對著楚王微微點頭之後,李雲背著手徑自離開。
李雲離開之後,皇帝陛下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但是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這裡是李家,李雲雖然走了,但是暗處不定有多少人在盯著這裡。
想到這裡,皇帝陛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扭頭看向一旁的兄弟,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來:“老二,朕有件事跟你商量。”
楚王神色緊張起來:“大兄,你有什麼事?”
“放心,不是害你。”
皇帝陛下臉上甚至擠出來了一個笑容:“現在,新朝的賓客已經定下來了,將來要落在你們這一家頭上,為了讓你這個二王三恪名正言順一些,將來不會被人攻訐,不會被李氏後人替換。”
“為兄想要成全你。”
他看著武元佑,目光誠摯:“在李二登基之前,為兄先把這個皇位禪讓給你,然後由你禪讓給李二。”
“你覺得如何?”
武元佑聞言,臉色驟變,勃然大怒,他甚至直接站了起來,怒罵道:“你不想當這個亡國之君!”
“難道我便想嗎!”
楚王殿下有些破防了,怒聲道:“這近十年的皇帝,真要是給我當了哪怕一年半載,這亡國之君我便替了你了!”
說到這裡,他直接站了起來,拂袖而去。
皇帝武元承卻沒有離開,隻是默默坐在原地,環視左右,然後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不一會兒竟然淚流滿麵,喃喃低語。
“如何見得列祖列宗,如何見得列祖列宗…”
…………
時間過得很快。
一轉眼,又是兩天時間過去,時間來到了昭定八年的年關。
也是昭定這個年號最後一個年關。
也意味著,武氏天下的最後一個皇帝,在位僅僅八年多,整個王朝天下,便土崩瓦解,改朝異姓。
年關這一天,李雲給自己放了個假,在家裡陪著家裡人,一起好好過了個年。
這一天,李雲的親兄長李封,也按照慣例,帶著家人一起到了李家府上,與李雲一家一起過年。
這已經是常態了,先前在金陵的時候,兩家人便是在一起過年。
李封的夫人,與李雲的幾個夫人,坐在一起閒聊,他的兒女們,則是在打量著這座府邸。
李雲與李封坐在一張桌子上,同桌對飲,兄弟倆碰了碰酒杯,李封仰頭一飲而儘,然後看著李雲,感慨道:“這恐怕是咱們兄弟二人,最後一次在一起過年了。”
“那也不一定。”
李雲笑著說道:“往後我搬到那個皇宮裡去,兄長也可以帶著家裡人,到宮裡去過年嘛。”
“實在不行,我便帶著家裡人,出宮去大兄家裡過年。”
李封笑了笑,沒有接話。
李雲看了看他,也仰頭喝了口酒,開口說道:“大兄一家的名分,我暫時給不了,至少要等到六七年,七八年之後,我才能給大兄一家正名,到時候,大兄一家,也能獲封一個王爵。”
倒不是李雲小氣,而是因為他的兩個侄兒太大,而他自己的兒子太小。
一旦這個時候給了他們名分,未來幾年時間,說不定就會有人借著這個生事,李雲並不怕有人生事,怕就怕…
真的鬨起來,不好收場。
總不能親手,把兩個侄子帶著自己的大哥都殺了。
所以,必須要等到他的長子李元成年之後,才能給李封一家身份,而李元過了這個年關,已經十歲了。
等到李元十六七歲,李雲一家的天下就算是徹底穩固了下來,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隱患了。
李封雖然也是山寨出身,但是這些年他讀了不少書,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看著李雲,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二郎,我的身份不重要,二郎能給你這兩個侄兒一個前程,為兄就很滿意了。”
李雲啞然一笑:“總不能認兩個侄兒不認他們的父親,沒有這個道理。”
“大兄不用多想,這個事情對我也是有益處的。”
李某人看向門外的天空,緩緩說道:“新朝成立之後,新朝的宗室太單薄了,也需要幾個成年的宗室撐起門麵。”
“羽林軍即將組建,回頭讓我這兩個侄兒,先進羽林軍裡,鍛煉鍛煉罷。”
李封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李雲,隻應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