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上，接連摁掉幾個電話後，數條短信迫不及待跳進來。
【許祺：葉組！出事了！】
【許祺：各地突然湧現了一批聚集變異體，這事挺大，研究所差點沒壓住，都快鬨上新聞了！】
【許祺：作戰科的人基本都被派出去了，但是能指揮作戰的研究員短缺，厲所讓我來問問你，你現在方便去現場嗎？研究所會派人來接你！】
急促的短信提醒音像震碎美夢的鬨鈴，餐桌上的氣氛微微凝滯，向簡早放下了碗筷，陰冷地盯著青黛動作。
她有所察覺，仍如常回複短信。
【葉青黛：現場有民眾受傷嗎？】
【許祺：目前還沒有。但如果不及時控製，那傷亡情況恐怕無法預料了！】
【葉青黛：把現場照片傳給我。】
【許祺：明白】
【許祺：葉組，你不去現場了嗎？】
“葉博士。”
向簡開口，他嘴角翹起，因為太過僵硬，不像在笑，而有點猙獰，“你最好，不要妨礙我。”
“向叔。”衛潯立刻出聲。
“你閉嘴！”向簡猛然拍桌。
離他最近的瓷碗被大力掀翻，熱氣騰騰的鮮粥沿著桌沿，淅淅瀝瀝地砸在地磚上，無聲控訴著這突如其來的崩塌。
呼嚕呼嚕嗦麵的謝朗之一動不敢動。
漩渦中心的青黛從容不迫，一張張翻許祺傳給她的照片。
她發現大部分變異體都是2期和3期生物，雖危險，但有作戰科的實驗體在，場麵不至於徹底失控。
青黛說：“我沒想妨礙您。”
向簡冷笑：“那你就不要管。”
顯然，兩人都心知肚明，此刻各地爆發的變異體事件究竟是出自誰的手筆。
“怎……”衛潯才說了一個字，立刻被謝朗之雙手並用地摁下去。
“哎哎哎哎！”
謝朗之忙壓聲道，“你彆問，更彆插手，否則向叔準和你翻臉！”
“……”衛潯掙開謝朗之的手，他起身，凳腳在地麵拖出尖銳聲響，男人聲音不大，但平穩道，“向叔，怎麼了？”
對待衛潯，向簡的態度更加不留情麵，他的瞳孔似烈火般燃燒：“如果你也想妨礙我，我就殺了你。”
“我就當……”他一字一句，“衛少川的兒子在十年前已經死了。”
“向叔！”謝朗之滿臉驚慌。
衛潯的瞳色很淺，看不出情緒變化。唯獨在聽到那幾個熟悉的字眼時，用力握緊了手掌。
他說：“向叔，你……”
“小白。”青黛立刻出聲。
衛潯的眼睫極輕地顫動，他扭頭對青黛笑了一下，悶聲收拾起桌上狼藉。
“謝朗之。”向簡起身，全當沒看見衛潯這個人，“去拿我的東西。”
“準備這麼久，也該去好好欣賞一下我們的成果了。”
謝朗之抹了一把嘴，小心翼翼地覷了青黛和衛潯兩眼，靜悄悄起身離桌。
待人走後，衛潯仍一聲不吭地收拾。他蹲在青黛腳邊，直到擦乾地上最後一點汙漬才停下動作。
他抬頭，看向留在原位的青黛，問：“和上次遊樂場一樣，是變異體的事？”
青黛沒隱瞞，點頭。
沉默半晌，衛潯說：“對不起。”
青黛垂眸。那麼大一個人，縮成一小團，半跪在她的腳邊跟她道歉。
這團糾纏，究竟是誰的錯？
是為了全人類抵抗變異體，孤身入深山研究長達二十多年，最終走向非法實驗的厲程？
還是為戰友們報仇，勢必要將研究所，乃至整個人類社會攪得天翻地覆的向簡？
見青黛不語，衛潯怕極了。
她一向冷靜理智，又果敢乾脆，若她徹底厭惡向叔的行徑，是不是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無底線的恐慌將人淹沒，衛潯半跪著，他向前膝行一步，仰視青黛：“小黛，你再聽我說幾句，可以麼？”
“厲程最先開啟的基因x融合計劃，是將多種生物基因植入人體的瘋狂實驗。”
“最初的實驗體編號，不是按實驗順序誕生的。我父母和向叔那一代，他們經過數十次實驗後幾乎看不出人類的模樣。”
“所以他們甚至不配擁有編號。”
“因為厲程認為他們都是失敗品。”
“而我，x—001號，我不是第一個參與實驗的，我隻是第一個完好無損活下來的人。”
衛潯低下頭，翻出胸前的銀製銘牌，“那年，我剛成為駐邊小隊新的一員。我所帶來的隊友，年齡最小的剛滿十六歲。”
“他們身體素質都不錯，勉強扛住了實驗，雖有異形，可都有人樣。所以後來，他們‘有幸’成了彆人嘴裡的002，003，004和005。”
說到這，衛潯臉上蒙著陰霾的迷惘散去，語氣硬了些，“小黛，厲程必須死，基因融合計劃也必須終止。”
“這樣，你……會離開我嗎？”
一秒，兩秒，三秒。
青黛伸手與他一起握住了銘牌。
兩人掌心的溫度隔著一塊冰冷的無機質銘牌相互交織，比任何赤裸的言語和擁抱更加動人。
“我知道。”
“我不阻止向先生，但隻有一點……”
她道：“我們不能讓無辜的人受傷。”
一向以嚴謹負責出名的bcr葉組，在此刻卻罔顧上級命令，放任事態發展嚴重。在她劃定的範圍內，做出了違背理性判斷的退讓。
其迷人程度簡直讓人目眩神迷。
“叮——任務達成進度80”
衛潯的心忽然陷下去一塊，柔軟的，酸澀的，隻能圈住青黛一人的。
“好。”
衛潯說，“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他的手緩緩收攏，覆住了青黛：“不要拋下我。”
青黛笑了笑，用指尖拭去他額角急出的細汗：“編號x—001實驗體，在持續高強度運動後，呼吸頻率正常平穩。當遭遇強烈情緒刺激時，才會出現顯著生理反應。”
“……”衛潯壓下眉頭，毛茸茸地怒了，“你怎麼還拿我當觀察的小白鼠……”
他以為他們的關係早就更進一步了……
前一晚，他們還牽著手睡呢。
“最後一次了。”青黛笑。
從此後，在她眼中，衛潯不再是一串冰冷的數字編號。
他是她拎回家的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