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姬一時也猜不透更多。
她也不用猜，熟悉地拿自己大腿給他當枕頭，熟悉地看著他帥氣而溫柔的麵孔，熟練地用手指輕輕給他拂去亂飄的頭發，如同理一理自己一頭亂麻的思緒……
以窺地之身，硬抗悟境。
還真的殺了悟境。
這是怎樣的傳奇？
她在那個世界的經曆，終是一鱗半爪，似乎也有很多傳奇隱藏於識海深處，但是，有能與這種傳奇相提並論的傳奇嗎？
貌似並沒有！
世人言，窺、悟之分是天塹。
最強悍的窺天，也不會是最菜悟境的對手。
他呢？
未達窺天。
赤練也不是最菜的悟境。
他偏偏就乾成了。
小師弟，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好想將你的腦殼扒開，看看裡麵隱藏的所有秘密啊……
昆蒼不大，但有勁爆消息，瞬間就會傳遍整個昆蒼。
亂雲城無數的通訊令牌同時啟動……
整個昆蒼，風波大作。
這場風波，比起當日逍遙宮、蒼茫宮兩宮之滅，更加勁爆十倍。
因為一個異常敏感的人，做了一件觸動所有高層的事。
林小蘇，殺了赤練。
沒有陣法，沒有現代武器，當麵硬抗，斬殺赤練如殺雞。
離宮路三千拍案而起，他的頭發在風中飛揚，帶著神奇的韻律，他的兒子路如風，女兒路如絲臉上全是潮紅。
春水宮李春水霍然起身，她麵前的長湖，波瀾起伏，綿延十裡。
生花穀，花妙依收到消息之時，正在桃花樹下漫步，聽完這則消息，滿樹桃花飄飄而落。
三佛寺，空聞方丈眼睛慢慢閉上，一聲阿彌陀佛，宛若巨宇洪鐘，佛堂在整整一刻鐘的時間裡，都是嗡嗡作響。
寸餘山、亂河穀、衡水宗、落芳門……
幾乎所有宗門宗主全都出關……
始作俑者林小蘇，次日清晨終於睜開了眼睛。
照例，他迎接到了風姬的眼神。
“好了？”
“血塔已經完全恢複，但大腦的恢複需要至少三天時間，師姐，你的大腿我還得借……”
風姬臉上不知道是什麼表情：“告訴我三件事，大腿借你用三天三夜。”
“你問。”林小蘇眨巴眼睛。
“第一個問題……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殺赤練的。”風姬傳音，這，就是折磨她這麼久的那個問題。
他的底牌到底是什麼的問題。
這底牌今天露了。
但是，似乎又沒露，因為她親眼見到赤練死，依然不知道他殺赤練的底牌是個啥。
“次神秘術！”林小蘇也傳音。
次神秘術！
風姬終於明白了！
就說這手段怎麼那麼類似於元神之法，原來是跟元神秘術異曲同工的次神術。
次神術這個名詞她知道。
但是，現實中遇到，還是第一回。
困住她這麼長時間的秘密，終於揭曉，揭曉的還是一個秘密……
算了，以後再慢慢讀他這本奇書好了。
風姬問了第二個問題：“今日你見到了亂雲天天師，這個人，你怎麼看？”
“很有意思！”林小蘇道。
“有意思？有意思是什麼意思？”風姬道。
林小蘇目光慢慢抬起，躺在她大腿上望著天空，似乎在措詞：“首先，這個人很精明，他往日不曾顯露悟境修為，而現在亂雲天兩大宗主全沒了，處於群龍無首的階段，他顯露悟境修為，不出意外的話，他輕易摘取了亂雲天這顆桃子。”
風姬嘴兒張一張，很想反駁一兩句……
但是，她不是花瓶，她是在江湖中曆練的老手，她很快就知道林小蘇說的是對的。
按照一般思維，亂雲天宗主死於外人之手，天師若想收伏亂雲天，出手殺掉這個凶手，為宗主報仇，才是正理。
但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直接站在“凶手”這一邊，當麵說亂雲天赤練宗主該死。
這豈不是激起亂雲天那些部眾的強烈怒火？
是的，這是一般思維。
這隻適用於一般宗門。
亂雲天不是這樣。
亂雲天的人敬威不敬德，因為他們原本就是一群無德之人。
麵對這樣的人，不需要什麼人情道義，隻需要一個威懾，敢逆反本人，殺！即便赤練這位前宗主，也不例外。
誰敢反他？
所以，林小蘇說的，他今日伸手摘了亂雲天，沒毛病。
林小蘇道：“其次，這個人很矛盾！”
“矛盾？”風姬道。
“師姐，你有沒有看出來，這位天師外強中乾？”
“不會吧？我沒看出來！你怎麼看出來的？”風姬心頭怦怦跳。
林小蘇道：“他的法身看起來比赤練更大，但是，真元之間的結構很鬆散，隻不過，這種鬆散用一種很高明的手段予以整合，他整個人怎麼說呢？有這麼一種感覺……他在真元運用這一塊爐火純青，但是，他的底子很虛！”
風姬沉吟：“手法高妙，底子空虛，你怎麼說得像是奪舍？”
林小蘇唰地一聲，突然從風姬膝蓋上彈起。
風姬也一驚：“真的啊？”
“還真有可能！太有可能了！師姐，搞不好，真的就是你所說的。”林小蘇道。
一般修行人，修到悟境都是紮紮實實修上去的，很少有底子虛的。
而且初入悟境，真元運用的法則，也很難做到隨心所欲。
不太可能出現“真元運用手法一流，而底子虛”的反差。
有一種情況例外。
那就是元神奪舍。
元神奪舍，要施行必須是有元神，有元神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本身的修為層級遠遠超越了悟境第一階：悟身階段。
所以，他對真元運用是純熟的。
然而，奪舍之人，還存在一個適應的過程，所以，底子很虛。
再結合這位天師，一個月睡二十九天的特殊性，他是奪舍者的判斷，幾乎呼之欲出……
風姬眉頭皺起：“我還看出了一點，這一點非常關鍵。”
“你說！”
“他修的也是生死係的功法！”
林小蘇臉色變了……
風姬輕輕吐口氣：“如果他真的是元神奪舍，那就需要補充元氣，而他身邊，恰好有一個天真無邪的達瓦，你說達瓦會如何？”
林小蘇臉上風雲變幻……
“我們需要叫上師尊，再入天師穀！”
林小蘇緩緩搖頭：“不急！”
“不急？你還不急，達瓦那麼天真，她那麼善良……彆忘了，你跟她還有過那樣的交集。”
林小蘇輕輕吐口氣：“師姐，我謝謝你的提醒！但是……她……她的情況有點複雜。”
“她那麼單純的一個人，能複雜？”風姬道：“這次你真得聽我的，否則，你的道途中，將會留下一個遺憾，這遺憾，會成為你日後的道障心魔。”
林小蘇道：“師姐，我如實告訴你一件事情，然後你再重新給我一個答案行不行？”
“你說！”
“她善良不善良另作一說，但她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孩。”林小蘇道：“她是九頭蛇的一名超級涅槃者，九頭蛇任何一個高手成長曆程中，都經曆過人世間所有的陰謀詭計，能從中脫穎而出並順利走到終點的，沒有一個不是人精。”
風姬完全愣住。
林小蘇道：“我們能看出的事情，她沒有理由看不出來，她如果想走，一定會有機會，她如果不想走，一定有理由。”
風姬長長吐口氣：“其實她……她跟你一番交往，有可能隻是計策的一部分，是嗎？”
“是的！”
“在你心中，其實這輪月亮早已蒙塵？”
“她在九頭蛇這個組織裡名叫輕煙！這縷輕煙是否依然籠罩在月亮之上，我不知道。”林小蘇道：“但我給了她機會，我也期待她作出最終的選擇。”
風姬在船上慢慢仰身，靜靜地看著天空。
林小蘇道：“誠然，善良與信任是世間最美好的東西，但在這多少有點操蛋的世道，我們有時候啊，也得尊重他人命運，你說對吧，師姐。”
“是啊，浮雲從來遮望眼！”風姬長長一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接下來，去哪？”
“回生花穀！”
風姬眼中掠過一絲動人的色采：“你說‘回’？”
“是啊，我入昆蒼，第一次進的就是生花穀，第一個見到的女人就是你，生花穀中的幾個日夜，我有一種家的恬靜與安寧，所以，我用‘回’字，理論上不算煽情。”
風姬一幅幽怨的表情看著他：“提醒一小點哈，你進生花穀遇到的第一個女人不是我，是小師妹，你還跟她乾過一架，忘了？”
“她啊，小屁孩一個，算女人嗎？”
“你敢在她麵前說這話嗎？她不跟你朝死裡打，我都不信邪……”
小船悠悠，言語悠悠，星光悠悠，水也悠悠，一路馳向生花穀……
次日淩晨，小船兒拐進一條河道。
這條河道，林小蘇很熟悉。
就是他破解生花穀大陣之後，花妙依拎著他，讓他平生第一次看到悟境戰力時，出穀的那條河。
昔日的河穀，今日依然如昨。
隻不過，旁邊兩座山峰，已經不再是天顏宮地盤，而姓了花。
這是花妙依親手從天顏宮奪取的，這也是當日三佛寺高僧當裁判，鄭天言賠償給生花穀的。
風姬駕著小船兒一回，兩岸生花穀弟子紛紛鞠躬，口稱大師姐。
言語很尊敬，但眼神很放肆。
他們的眼神集中在林小蘇臉上，估計猜測得很是狂野。
這位大師姐，乃是悟性之下第一人，早已在昆蒼赫赫有名。
但是，伴隨著她聲名鵲起的，是緋聞。
有很多人說，大師姐是被林小蘇給拐了，甚至風姬肉眼可見地長肉，落在弟子們眼中也是彆有一番說法，很多人說大師姐是被他澆灌滋潤了，有可能還搞大了肚子。
風姬偶爾聽到這說法，那是一肚皮的無語無處安放。
這會兒看到弟子們看他的眼神，揣摩著她們狗嘴裡肯定吐不出象牙，風姬覺得這十裡河道，為啥這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