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壓倒西風》紀錄片裡麵,餘切舉止十分“霸道”,堪稱是唯我獨尊。在國內引發軒然大波,讓人重新理解了美國的秩序。這檔紀錄片被美國人買去,在美國播放之後,華人們卻爭相觀看。
元旦節那天,那些華人們,無論是做什麼的,都來找餘切說兩句話。
像李政道、楊振寧這些文質彬彬的,一問他,也說很欣賞餘切。
問他們為什麼喜歡?
他們東扯西扯,說文學,說血脈,說緣分……就是不說:我正因為餘切霸道才欣賞他的!他殺了所有對他不尊重的老外!
這是不能說的,這是不為價值觀所容忍的。
卻是他們真正想要的。
沈大使想起:華裔科學家丁肇中在76年獲諾貝爾獎,他堅持要在這個沒人聽懂中文的地方,讀自己的中文答謝詞。為此,丁肇中衝破了美國官員的阻撓,以及某些頒獎事務人員的刁難。
餘切不就是這樣嗎?
怪不得他在海外受人喜歡呢!
一直以為王安的大兒子是餘切的書迷,沒想到,其實這位老子才是真正的書迷。
沈大使趁熱打鐵,詢問起王安在大陸投資的事宜。
“王先生,您現在是海外華人的一個旗幟,全世界最富有的華人。您如果投資大陸,大家就覺得這地方很有希望;您如果撤資了,也會影響到其他人的信心……”
王安笑道:“撤資肯定是不會撤資的。隻是我現在要安排後事,先處理好繼承人的事情。我在這邊的身體情況,也希望您不要向外透露。”
沈大使和餘切兩人都答應了。
王安的電腦公司是上市公司,市值大概六十億美元。他自己的家族持有的股份價值十八億美元,占比很大。
如果他得癌的消息傳出來,會對公司的市值造成巨大的影響。
隻是,他們兩個本來是要錢的!
現在王安這個情況,你怎麼好再勸他再加大投資呢?
沈大使找了個理由出來透氣,把餘切也喊過來。
沈大使有點著急:“餘同誌,你抽煙嗎?我給你點煙。”
“我是個不抽煙的作家。”餘切說,“你直說吧。”
“我們來這的目的,你是知道的。王安是個大發明家,核心人物,但從股權上來講,這是一家地道的美國公司。如果王先生很快去世的話,他原先承諾過的就很難維持了。”
沈大使欲言又止。
國內很希望王安能投資,不僅僅是因為可以創收。還因為王安的電腦公司,在當時代表計算機領域最先進的技術。王安來國內時,很多領導都來接待他。
現在是求技術若渴啊。
沈大使不知道怎麼辦了,他說:“滬市有個電子元器件廠,代表我們全國微電子行業的最高水準。日本記者過來調查,發現我們的人十個人隻有一個人在生產線上,另外九個人在嗑瓜子。”
“生產出來的產品,良品率也低得令人發指!使得我們不要說計算機,就是電視機、錄音機都沒有競爭力。”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提高我們的科學技術,實在是很緊迫的事情……微電子又是特彆重要的項目。”
沈大使握住餘切的手,強調道:
“你可能不太了解矽穀。我們是長期關注著的,它已經開始成為美國經濟的發動機。這個地方之前是小地方,現在卻很了不起!我們認為,微電子行業未來會有很大的發展……小到錄音機、電視機,大到導彈,雷達……它真的很重要!”
矽穀!
我怎麼會不了解?
餘切心道:我最了解矽穀後來怎麼樣了。
隻是沒想到,國內竟然這麼有先見之明。看來曆史上王安的意外離世,真是打了國內一個措手不及。
不久,王安的兒子王烈出來看他們倆。
“餘先生,沈先生?”
這兄弟長得很像是發福版本的李小龍,西裝革履,褲子特彆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在模仿李小龍的打扮。
王烈表情很難繃,想笑又想哭:“餘先生,沈先生,剛才我繼承了我父親的股份,即將成為這個公司的經營人。”
餘切和沈大使都蒙了。
好家夥,這種事兒是我能聽的嗎?
接著,王烈說出一個好消息:“公司有一些人懷疑我的能力,為了證明我的權威。我會繼續在中國的投資計劃,父親也同意了。我們是一個大公司,每年的收入達到三十億美元,我們絕不可能垮台!我們大到不能倒!”
驚喜來的猝不及防!
沒等沈大使反應過來,餘切已經代表國內同胞感謝老王一家了。
這個王烈後來被認為是“華人世界中第一個真正的富二代”,他身家最高有十多億美金,這可是八十年代!當然是富二代了。
但他也有富二代的一切毛病:好大喜功,沒有逼數。
曆史上,王烈在技術不如人的情況下,堅持擴大生產,資金周轉不濟,結果把公司折騰黃了;現在它要是把這一套帶去中國,憑借離譜的極低成本,搞不好還真讓他緩過來了。
於是,餘切在之後進入王安的病房時,就沒有那種“感恩戴德”的表情。
不是你拯救了中國的微電子業,而是我們互相成全。
“餘先生,沈先生,這樣的結果你們滿意嗎?”王安笑道。
沈大使說:“貴公司一定會更上一層樓的。歡迎再來大陸看看。”
回大陸?
王烈一聽到這,忍不住咧開嘴,在那傻樂。一想到回國之後,受到歡迎的變成了他,誰不開心呢?
餘切輕輕鼓著掌。他覺得是雙贏的事情,所以不怎麼激動。
王安察覺到了,心裡哀歎一聲,有種“生子當如餘切”的感覺。
人和人之間的差彆,怎麼能那麼大?
王安自己是正兒八經的發明家,理工科的博士。他十六歲考上交大,二十歲在根據地研究無線電通訊,公派去哈佛讀書時,每一科成績都是a+,在車庫攢出了磁芯存儲器……每一次商戰,王安都身先士卒,率領研發團隊進行技術突破。
他的威名在矽穀很響亮。
比爾蓋茨被他約見時,表現得受寵若驚,很多年後都忘不掉。
然而,兒子卻不中用,既沒有腦子,也不長心。自己離開之後,恐怕一切皆休啊。
再想想這個餘切……
“餘切!”王安忽然說,“其實我們挺像的。”
“什麼地方像?”餘切道。
沈大使和王烈都看過來。
“我聽說你寫時,聽不進彆人的意見,我做生意也是,可是,我每一次都成功了。”
“但仔細想想,其他人怎麼能學我們呢?彆人這麼做,當然要失敗的!”
王安說的意味深長。
餘切聽懂了。沈大使也聽懂了。
王安在點他的兒子,可惜,王安兒子就像是流沙河那種人一樣,這裡隻有他兒子聽不懂。
王烈後來搞研發,搞市場……通通失敗,完全喪失威信。
整個公司跟叛變了一樣。
華人在美國本就舉步維艱,你不是能力超凡的話,哪怕是有遺產,彆人也不認你。
投資要到了!
虛驚一場。
王烈陪同餘切和大使在休斯頓玩了兩天,被媒體拍到,反倒促使他的公司股價小漲。王安笑說:“看來到大陸投資是正確的選擇,美國股民也認可!”
“沒錯!就得到大陸去,這是我們的轉機!”他兒子也讚成。
王安得的是食道癌,這種病在沒有發展到很嚴重時,看上去幾乎沒什麼不對勁的。
但中後期發展就很快了,因無法進食,人會暴瘦。
趁著這不多的還能享受美食時光,王安想儘辦法弄了些美食來吃,他吃不了幾口,卻便宜了其他人。
巴西牛排確實好吃,誰說巴西牛排便宜的?這不也有貴的嗎?
d這個醫院令餘切大吃一驚:不像是醫院,到更像是高端會所,一個度假的酒店區。
怪不得後來央台主持人李永也來這治療!
“王安電腦公司進入中國!成立中美王安電腦發展有限公司!”
《紐約時報》報道了這一事件。這被認為是“王安電腦公司”今後五年的大動作。他們要把一批組裝生產線移到中國來。
……
87年,一批在美的留學生準備回國過年。
其中有個叫林一夫的人,他碩士在燕大讀,目前在芝加哥大學做博士後,已經搞了一段時間的經濟研究工作。
林一夫有個特殊的身份,他是寶島人。幾年前,林一夫抱著籃球遊過海峽最近處來到大陸求學。
“林一夫師兄!你又在看《紐約時報》,你是角穀美智子的書評迷嗎?”
一位留學生說。
角古美智子是《紐約時報》的首席撰稿人,在美國很有影響力。此前她曾讚揚過餘切的《地鐵》,是個女強人。
這個女撰稿人的爹可能更出名一些,叫“角穀靜夫”,數學家,提出過“不動點定理”……這些東西經常被經濟學也引用。
經濟學本質上是數學。
林一夫指著《紐約時報》上的封麵圖:上麵是王安的兒子王烈,以及餘切的合影。
“我看的不是王烈,而是餘切。他也是我們燕大出來的學生,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他是經濟係的才子。”林一夫道。
“這誰不知道?餘切是經濟學家,他還寫過論文呢!有關於日本對華基建的無息貸款……借日元還日元,以美元為中介,但日元卻升值了一倍!”
“還好他提前看出來不對,否則不知道要損失多少錢!”
林一夫聽到這,有些憧憬的點頭。“這自然是很厲害的。可見餘切雖然是個作家,本職工作沒落下。”
“我如果將來能做些這方麵的努力,也算是沒有白學。”
聽到這,林一夫的同學很驚訝:“你的意思是,你將來真的要回去嗎?你不留在美國了?”
他們都是公派留學生,但是大部分人並不選擇回去。
餘切的《大撒把》寫了一群可悲的人:但是朋友們,這真的不包括芝加哥大學的博士生。
林一夫道:“回去吧,這次就回去。我打了報告之後,已經被批準了,拿到了機票和簽證。應該就是和餘切一起回去。”
“你還能見到餘切呢?幫我要個簽名……”
“你自己去要吧。我不會回來了。”林一夫說,“至少在短期內,我不會再來美國了。”
林一夫望著芝加哥大學的校園,心底裡並沒有太多留戀。
……
一月下旬,餘切已經在美國遊曆多處。
他到處宣傳自己的,也分享“核子文學”的概念:“末日”的概念並不是真的完全生物滅絕,而是一種社會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人類仍然以極低的生產力活著,並且爭鬥不止。
人類天然的動物性和後來的理性就容易發生衝突,因為理性要付出代價,而動物性卻至少可滿足個人需要。
這不是末日是啥?
這促使可以塞進去很多“私貨”。
到那時,經濟如何運行?
宗教是否存在?
公司厲害,還是政府厲害?
到現在,“核子文學”已成為一個鍵政的大籮筐,美國人自己也開始寫這種。幻想起美國走上了從未走過的道路,比如,書中架空世界的大漂亮國可以內部分裂,變為自由漂亮國,紅色漂亮國,清教漂亮國等等……
上市兩個月,像當年的“拉美大爆炸”一般,《地鐵》引起了一股核子文學風潮。
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件還未過去,西方世界仍然在“核恐懼”的氛圍當中。
芝加哥大學《原子科學家公報》雜誌上,有一個“世界末日之鐘”,標明世界受核武威脅的程度。如果指針指向了12點,那就代表核戰已經爆發,末日到來。
如果往後撥,就代表好了一步;往前撥,就代表惡化了。
去年十月,世界上兩個超級大國進行中導條約談判,一直持續到2月份。條約對蘇聯老大哥比較苛刻,因此沒有談攏。
全美便大肆渲染末日危機,提到餘切這本,責怪蘇聯人把全世界拖到滅絕的境地。
於是,《原子科學家公報》上,便將“末日時鐘”往前撥了兩分鐘:這代表人類又朝著“核廢土”更進了一步。
是的,他們已經不談核大戰了,而是用“核廢土”這個時髦的詞兒。
在一些街邊小報上,漫畫家們把戈式畫了個滑稽的鷹羽冠——意思是,他是“李”那種瘋狂的核彈狂人,西方文明當中的混血兒,要和白人們同歸於儘。
“同歸於儘倒是好了……要是真有這膽識的話……”餘切放下報紙哂笑道。
“餘,芝加哥大學想要邀請你來發言,他們有個《原子科學家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