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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餘切的第一個資助者(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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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紋將來是個厲害的人物,然而那是將來。

現在餘樺不知道他,一點兒也不稀奇。無論是張一謀還是薑紋,甚至是管謨業,在餘樺看來,都是普通人,搞不好還要低於他。

兩人又談到了蘇彤的近況,餘切問:“我和蘇彤好久沒見過麵了,這兩年,也沒怎麼聽說他出頭。”

“管謨業寫了《紅高粱》,你在先鋒派站穩了腳跟,那蘇彤呢?”

這終於讓餘樺打開了話匣子。

餘樺說:“蘇彤現在遇見了一些難事……”

原來,蘇彤同樣沉迷於文學科研,他先鋒派的程度,對於時下的文學刊物都顯得過於前衛,多次被拒稿。

86年末,《收獲》看上了蘇彤的文章《青石與河流》,編輯一看就說“模仿前輩的味道太濃”,讓他幾番修改,總算是刊登上了。

登上《收獲》在過去猶如“躍龍門”,蘇彤以為自己接下來天高任鳥飛了。

然而,今年以來蘇彤的幾篇全部被打回來。

甚至出現了“鉛退”!

什麼意思呢?

當時退稿有兩種,頭一種是編輯覺得這人有藥可醫,於是附上詳細的點評,勸解這人往擅長的方向去努力。

而“鉛退”,就是編輯部裡麵的標準話術。

往往就這麼幾句話:“經研究不予采納”、“不符合本刊要求”等等。

意思是,你這文寫的太爛了,無藥可醫,編輯都懶得點評你。

以蘇童的倔性子,竟多次遭遇“鉛退”,可想而知有多麼苦悶。

餘樺介紹說:“蘇彤現在的情況,和我一樣的,都獨立出來了,不和父母住一塊兒。所以經濟壓力比較大,他又很倔強,出來後不肯找家裡要一分錢,現在日子十分難過……”

蘇彤還有段這日子?

餘切都想不起來了。

印象中,蘇彤雖然長期搞文學科研,但是順風順水,可以說沒什麼坎坷的。

他自己長得又帥,有時候已經被退了的稿子,一旦成功和編輯約見麵後,編輯立刻就改觀了,願意收他的稿子。

蘇彤應該就苦了這麼一陣子。

等“先鋒文學”越來越勢大,蘇彤就要崛起了。

幫他一把吧!

餘切說:“《收獲》和《十月》情況都比較特殊,我不好說話。一個有巴老坐鎮,一個是我自己的編輯。他要在撮合下選上去了,反而對他不好。”

“國內還有什麼合適的平台?”

餘切自問自答:“《當代》、《花城》,或是《京城文學》?”

餘樺道:“餘哥,我好像沒聽說過你和這些雜誌有過什麼接觸啊,除了那個《京城文學》。”

“要接觸什麼?”餘切笑道,“我推薦一個人過來發文章,難不成還要先請客吃飯?誰會不相信我的眼光。”

哦!

餘樺明白了:餘切自然不需要搞這些。

當年推薦他到《十月》發文章,也就是直接明說;讓他去文學院上課,也是找到王濛講這件事。

沒有人拒絕他。

此時,餘樺更明白了餘切當年是一個什麼號召力,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想想就算是今天,自己再過五年十年,是否有那樣的影響力呢?

但他從來沒有提這件事情。

想到這裡,餘樺找餘切碰上了一杯,“文學,也純粹,也複雜。大部分時候,是黑白夾雜的灰。我得謝謝你,讓我多看到了白,黑的那一麵卻沒怎麼接觸到了。”

“——但你還是要寫結局特彆悲涼的。”餘切吐槽道。

因為我文學審美如此啊。

餘樺正要為自己辯解,不料,馬衛都卻悠悠的醒過來了。他道:“蘇彤?蘇彤啊!這個人我認識他!”

馬衛都一邊說,一邊撐起來道:“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是個大帥哥。當時在《青年文學》來拜訪我,我熱情接待了他。我以為他要和我長期合作下去,沒想到他後來消失不見了。”

“他去什麼地方了?”

“《百花園》、《青春》……”餘樺對這些二三線刊物如數家珍。

“為什麼是這些雜誌?”馬衛都問。

餘切忍不住放聲大笑:“因為這些雜誌的編輯,都是女的。”

馬衛都聽罷,也覺得很有樂子。他知道餘切想要提攜這個蘇彤,於是也道:“我雖然不是女的,可也願意欣賞他的文章。他本身就是京城師範的人,讓他來《青年文學》投稿怎麼樣?”

談笑之間,事情已經成了。

——

金陵,新街口一處老舊的單身公寓。

蘇彤自畢業後,一直常住金陵。從京城師範大學畢業後,蘇彤被分配到金陵藝術學院做輔導員,後來又被調去《鐘山》做編輯。

這兩段經曆,令蘇彤同時接觸到了文學青年,以及一大批新生代作家。

韓少恭、路垚、賈平凸……都是他認識的人,遍布於全國各地。

這些人都很有性格,比如賈平凸喜歡抽8分錢的金絲猴,屋裡麵常煙霧繚繞;路垚見到編輯來拜訪,就立刻散煙,那煙的牌子叫“恭賀新禧”。

在常沙一處街邊破牆旁,他還認識了鄧曉華,女作家。她在那裡做一個裁縫,一個裁縫能同時研究起“卡夫卡”、“博爾赫斯”、“魯迅”等中外大家,並且言談舉止都是熱門文學話題……而且不耽誤做裁縫。

這給蘇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誇誇其談,喜好論天下英雄們。雖然住的破舊,但心已經飛到了天上,要和國際作家相比。

當他們談到這一代人的希望時,很難不提到餘切。

85年,餘切同時寫出《小鞋子》、《潛伏》,這已經讓同代人服氣了;而餘切在海外頻繁拿到榮譽後,他已經接近於無冕之王,今天的中國人太看重對外戰績。

餘切曾寫《大撒把》,批判那些無論如何也要留洋的學生們。而現在那些留洋的學生們,為了拿到簽證,常常和大使館的美國簽證官談論《地鐵》,偽裝自己是一個愛國、有情懷的理想者。

太幽默了。

如今他正在角逐西語屆的塞萬提斯獎。

越是真正的文學家,越是清楚“塞萬提斯”的價值。這個獎似乎僅次於諾獎,要求“任何一個得了諾獎的作家,都不能獲得塞萬提斯獎”,同時,如果先得了塞萬提斯獎,這並不影響此人角逐諾獎。

目前沒有人做到過這件事情。

因為諾獎似乎在和它較勁。

憑什麼你能單方麵對我進行排除法?

這豈不是表示,我低於你嗎?這怎麼可能?

雖然如此,“塞萬提斯”獎的膽大妄為,還是讓他在文學家中博得了名聲。如今,在這一獎項頒發前,文壇已經興起一股對餘切研究的風潮,稱之為“餘學”。

倘若餘切真拿獎了,這些“餘學”當然很具有先見之明。

沒拿獎也沒關係。

沒有塞萬提斯,還有其他獎項,隻要他寫出文章,這是遲早的事情。

文學院史上最年輕的老師,他已經在大師英靈殿的門前,而我卻回到了被退稿的日子。為什麼幾年過去,竟然能從望其項背,到項背的影子都望不到了?

金陵藝術學院的一群文學青年給了蘇彤啟發。

他們的本校刊物上,刊登了流行於京城高校的《燭光‘夜’話》,並在新生群中舉行了辯論大賽。

這個首次刊登在燕大校報的文章,如今正借助於燕大在高校圈的影響力,逐漸向南擴展。

正方的觀點是“在今天,我們仍然要讀書”;而反方則是“讀書不如下海”。

作為金陵藝術學院出來的文學編輯,蘇彤受邀旁聽了學校的辯論。隻見到正方率先引用了《燭光‘夜’話》的觀點:“讀書本就不是萬能的,世上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情……就算這件事情,今天看起來沒價值,卻也是我們要去承擔的。”

“因為我們是中國的大學生,時代賦予了我們進取的責任。”

反方也辯論得精彩:“你這裡有很多宏大的觀念,卻忘記了你自己。你被這些觀念麻木了,現實的情況是,家裡需要你來養,你自己的人生,需要你來奮鬥,你隻能為你自己負責。”

“現在知識已經賣不出價;下海,卻可以大大改善你的生活!”

的確如此啊!

蘇彤都想鼓掌了!

他做金陵藝術學院的輔導員時,工資隻占他稿酬的三四分之一。而他那會兒絕不是一個多麼有名氣的作家,你就知道如今的工資有多麼低。

何況是去下海撈錢?

一把滬市生產的雨傘,千裡迢迢運到京城來賣,即便加上運費也要比當地的雨傘便宜。

因為當地的雨傘是從滬市國營廠直接購買的,那是官方價。

而倒爺手裡的雨傘,卻是成本價,甚至低於成本價——雨傘廠用官方價來補貼自己。

這種隻需倒手一下的事情,就足以令人發財,很難不令人瘋狂。

價值觀也會被改變。

正方又說:“你說的不是下海。下海應當是中性的。中科院的最年輕博導陳春鮮,決定為了擺脫束縛的高牆,在中關村成立民營科技公司,為我國的科技事業努力……那叫下海。”

“而你說的是倒賣!”正方引用了一段話。“‘未來幾年,我們的社會中會有一群倒爺,他們對市場秩序起到毛細血管的作用,但不能太多,因為太多會引得主血管阻塞……”

“我們是大學生,本就有好的人生,何必做這件事情?長遠來看,真的好嗎?”

反方道:“辯論不能講辯證法那一套!要麼對,要麼錯,沒有現在對,未來錯這種說法!否則無法進行辯論了!那是胡攪蠻纏!這話是誰來說的?哪裡有這麼一個文件?”

正方:“這話是餘切說的。”

餘切還說過這個?

這把蘇彤搞蒙了。他正聽得興起。

他在《出路》裡麵,不是同情那些討生活的人嗎?

川省有個叫牟期中的倒爺,他就說“我與餘切的短暫交談,有益於這本書的出現”,“餘切是為我們說過話的”。

反方顯然也不服氣:“我是餘切的書迷,我敢肯定我看了他幾乎所有,我沒有見到過這一句話。餘切確實有權威性,但你不能去編造他的話來反駁我們!”

正方的三辯立刻笑道:“這是餘切大二曾寫過的課程論文。在《經濟研究》上有節選,因為較為大膽,掛的胡岱光的名字。但我們經研究發現,這是餘切寫的。”

反方無語了:“這又是什麼成果?你說那是餘切寫的,就是餘切寫的?”

正方道:“這是一個叫平新橋的人來寫的。他是餘切當時的同學兼班長,他還是餘切論文的合作人。他的話是有權威性的。”

反方一時方寸大亂,胡亂說了幾句話搪塞過去。

隨後,正方以此為依據,窮追猛打,最終先是把反方開除了“餘切忠實的書迷”的成分,而後反複背誦餘切寫過的雞湯,打動了在場的學生和教師。

辯論進行投票。

學生們各自寫上不記名的小條子交上去。

蘇彤是特邀嘉賓,他不需要交什麼條子,而是要以自己的名義,表達他的觀點。這些嘉賓們有金陵藝術大學的文學院教師、相關的校級領導和部分本地刊物的編輯。

然後,嘉賓們的投票權重,和學生的權重是一致的,各占一半。

社會上講“讀書不如下海”也就罷了,學校的領導怎麼可能投這一套觀點呢?嘉賓必然投正方的。

因此,隻要正方在學生投票那裡也贏了,他們就會大獲全勝。

反方的學生也知道這事兒,四辯總結陳述後,立刻露出如喪考妣的神情。

“莎莎!”

計票的時間格外漫長,但是,黑板上已經初見分曉。隻見到正方的票數越來越多,大概每兩個“正”字,反方才有一個“正”。

統計到一定階段時,就觸發了“過半數分勝負”的規則。眼下有四百多個人,隻要正方票數超過兩百來票,就無需統計了。

“四個正……十一個正……二十九個……”

蘇彤在心裡麵默念上麵的數量。

到四十二個時,他心裡砰砰直跳。而接下來也沒有任何反轉,連著幾票都是正方的,“下海派”徹底輸了,“讀書派”贏了。

作為嘉賓中年紀最小的人。蘇彤要第一個回答他的選擇。

“我先表明我的態度,我選正方。”蘇彤沒有搞幺蛾子。

“補貼家用,不一定要放棄學業,可以從事寫作、攬私活兒什麼的……”蘇彤一開始說的有點亂,後麵梳理清楚了,“我們真正可能要轉變的是職業的觀念。”

“曾經一個人是屠夫,那他就不需要讀書,他隻需要殺豬就好;現在時代在發展,對人的要求越來越高。”

“仔細想想,你們提到的餘切做了很多事,而且一些事情在傳統觀念來看,不屬於家應該去關心的。但是他就是做了!”

“我呢?我也並不安分,之前我是輔導員,比很多同學的年紀還小,應當是前途遠大了。可是我也在堅持的寫作,才看到了一些機會和希望……我不反對下海,我反對的是為了下海,把你的本事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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