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
阿爾卑斯山脈深處。
一座隱藏在雲霧與雪峰之間的巨大莊園內。
一個身穿白色長裙,有著一頭如瀑布般銀色長發的女人。
正對一排恭敬侍立的仆人進行著吩咐。
她的聲音,清冷而又威嚴。
如同這山巔之上萬年不化的冰雪。
“你們要把之後來到這裡的那個孩子,當做自己這一生必須要效忠的主人。”
“要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除了離開這裡,其他的條件都可以滿足她。”
“還有,不要讓任何人接近這個地方。”
“一旦有任何情況,都要立刻向我彙報。”
就在這時候。
一個腳步聲從莊園的大門口傳了過來。
朔白微微側頭。
眼角的餘光瞥到了那個正吊兒郎當地,走進莊園的男人。
他一邊走,一邊好奇地環顧著四周。
打量著這座如同童話城堡般的莊園。
“臥槽……這麼大的地方,得花多少錢啊。”
陸七的臉上寫滿了羨慕。
自己雖然也有不少存款,但還是買不起這種地方的房子。
這裡位於瑞士的高山區,空氣十分的清新。
臨靠著壯麗的阿爾卑斯山。
風景如畫,宛如仙境。
朔白背著手。
一臉冷漠地從台階之上緩緩走下,看向了那個不請自來的男人。
“你來做什麼。”
“啊……朔局。”
陸七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乾笑了一聲。
“有點事找您。”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朔局,我可是門達羅薩和特管局最好的雙料特工。”
陸七理了理自己的衣領。
“也是您的線人。”
“要找到您的位置,確實很費功夫,但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說吧,有什麼事找我。”
“嗯,嚴格來說。”
陸七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表情。
“不是我要找您。”
“我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挺震驚的。”
“你到底有什麼事。”
朔白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不耐。
“算了,沒我什麼事了。”
陸七攤了攤手,向後退了幾步。
“讓她自己,和您說吧。”
“她?”
就在朔白感到疑惑的這一瞬間。
從頭頂的雲層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空氣劇烈震蕩的沉悶嗡鳴聲!
而後。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一尊身披著猙獰白色骸骨鎧甲的巨人,如同隕石一般從天而降。
轟然一聲砸在了朔白身後的地麵之上。
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莊園都為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地麵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無數的裂痕如同蛛網一般向四周蔓延開來。
狂暴的氣流卷起了地上的塵土與草屑。
形成了一股小型的風暴。
朔白那頭銀色的長發,被吹得在空中瘋狂地飛舞。
但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
隻是微微側頭,用那雙仿冰冷的眼眸看了看那個化身百骸的巨人。
還有……
它那手臂中,小心翼翼地抱著的那個,和自己一樣有著一頭雪白長發的少女。
朔白冷笑一聲。
她的目光越過了那個讓她感到有些複雜的少女。
直接落在了那尊巨大的骸骨巨人身上。
“典獄長。”
“謝謝你,特意把她送過來。”
百骸慢慢地彎下腰,將懷中的少女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尹佳小聲地,對薑槐說了一聲“謝謝”。
而後她轉過頭,看向了那個身材纖細高挑,相貌精致得如同神明最完美造物般的女人。
“您……您好。”
“你既然已經和典獄長會和。”
朔白的聲音依舊冰冷。
“也就是說,左池並未按照我的命令,拒絕你想要和朋友道彆的請求。”
尹佳愣了一下。
而後,感覺內心一陣溫暖。
原來……左池哥是故意想讓班長他們,發現我的事……
“我、我想請問您。”
她鼓起勇氣,抬起頭,那雙如同藍寶石般的眸子裡充滿了忐忑與期盼。
“您……真的是我的……”
“是的。”
朔白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嘲諷與不屑。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如你所見,我們有著同樣的頭發,同樣的眼睛。”
她冷冷地笑了笑。
“毫無疑問,你就是我的女兒,身體裡流著我的血脈。”
朔白,慢慢地抬起了手。
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將尹佳籠罩了起來。
尹佳隻覺得,自己體內那股一直以來都冰冷刺骨的寒冰之力。
在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不受控製地被引導了出來。
那些冰霜,在她身邊,凝聚、旋轉。
但此刻,這些寒冰卻像是被點燃的火焰一樣,散發著一種既冰冷又炙熱,矛盾而又強大的氣息。
“還有這,與我一脈相承的冰鳳之炎。”
啪——
朔白,慢慢地握緊了拳頭。
尹佳身上那些被引導出來的冰霜之炎,瞬間便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現在你知道了我是誰。”
“接下來呢。”
“怨我?恨我?還是想讓典獄長幫你對付我,徹底脫離我的掌控?”
“無妨,你說吧。作為你名義上的母親,我還是願意,聽你說幾句話的。”
“不過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
下一秒。
尹佳的眼淚奪眶而出。
然後,她不顧一切地撲向了朔白。
直接,將其緊緊地抱住。
朔白的身體猛地一僵。
“你……這是在做什麼……”
尹佳隻是,將頭埋在她的懷裡,放聲地哭泣著。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哭聲中,包含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思念,太多的迷茫。
和太多的……渴望。
“我無法理解,你想做什麼。”
“唉,朔局。”
一旁的陸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無奈地說道。
“你雖然很聰明,但是對自己女兒的感情好像並不怎麼了解啊。”
“你的女兒,明顯隻是想和你撒嬌啊。”
“撒嬌?”
朔白的眉頭,微微蹙起。
她似乎無法理解,這個詞語的含義。
她愣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近乎於嚴苛的態度按住了尹佳的肩膀。
將其輕輕地推開。
“你怎麼如此軟弱。”
“媽媽……”
尹佳啜泣著抬起頭,那雙和她如出一轍水晶一般的眸子。
此刻正被淚水,浸潤得楚楚可憐。
“我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
“他們都說我……說我是怪物。”
“是沒人要的孩子……”
“但是……我有媽媽……我也有爸爸……我不是怪物……”
“媽媽……我好想你……”
“你不恨我?”
朔白的聲音依舊冰冷。
仿佛沒有受到絲毫的觸動。
“你這二十多年,被囚禁在那深山之中,都是我的手筆。”
“為了不讓你成為我的弱點。”
“我剝奪了你的一切。”
“是!這一點,我無法妥協!”
尹佳一邊哭泣,一邊用那雙,已經哭得通紅的眼睛,倔強地瞪著朔白。
“您不應該這麼做!”
“但是……”
她的聲音,又軟了下去。
“……您同時也保護了我,每年,都會給我送生日禮物……”
“哪怕,您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嗬。”
朔白冷笑一聲。
“那些都是左池送的。我隻不過是給了錢。禮物都是他選的。”
“那這個呢……”
尹佳從脖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根一直貼身佩戴的吊墜。
那吊墜是一枚用不知名的冰藍色水晶,雕刻而成晶瑩剔透的雪花。
那雪花的形狀,和她們母女倆那雙獨特的眼睛很像。
“媽媽……左池哥,告訴過我。”
“隻有這個東西,不是他送的。但是他不能告訴我是誰送給我的。”
“媽媽……這個,是你送給我的對嗎……”
朔白看著那枚雪花吊墜,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
但她很快,便將其掩蓋了過去。
再次冷笑了一聲。
“是啊,那又怎麼樣。”
“這掩蓋不了我依然將你當成一個累贅的事實。”
“那您為什麼沒有殺了我。”
尹佳突然問道。
“什麼?”
“您如果真的,當我是個累贅,會成為您弱點的累贅……”
“您為什麼沒有殺掉我。”
“……”
朔白,沒說話。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尹佳的眼睛。
那雙和她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
此刻,百骸那巨大的身軀也緩緩地消散。
恢複成了薑槐的人形。
他走到朔白的麵前,不卑不亢地看著她。
“朔局,您好,我是夜魔巡遊的薑槐。”
“我知道你。”
“但也請允許我,正式地和您打個招呼。”
“我是令千金在天輝學院時候的同學,她也是我無可替代的朋友。”
“所以。”
他的聲音,無比的認真,也無比的堅定。
“我想請求您。”
“不要再乾涉她的人生。”
“所以,典獄長,這是要用協會和夜魔巡遊向我施壓?”
朔白的眼神,再次變得銳利了起來。
“要從我這裡,把我的女兒奪走?”
“我記得,你已經有四位太太了。”
“怎麼,我的女兒你也想染指?”
薑槐有些愣住了。
尹佳,則是瞬間慌亂了起來,連忙擺著手解釋道。
“不是不是不是,媽媽!班長和我,沒有半點那種關係!”
“真的?”
“真的!我發誓!我對班長,沒有半點那種感情!”
“看著我的眼睛。”
尹佳,毫不猶豫地直視著她母親的眼睛。
“放心吧媽媽,就算世界末日,我也不會喜歡上班長。”
“額……”
薑槐人都傻了。
“雖然你這麼堅定是好事,但……是不是有些,太傷人了。”
“啊!班長!我不是說你不好!”
“隻、隻是,你你、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尹佳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連忙想要解釋。
“我我、我比較喜歡……年齡比我小的……”
“額……你彆解釋了。”
薑槐扶著額頭。
“越解釋,好像顯得我越可憐。”
看著眼前,這兩個人那略顯笨拙的對話。
朔白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一抹笑容。
那不是嘲笑。
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會心一笑。
但她立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咳嗽了兩聲,恢複了那副清冷的模樣。
“尹佳。”
“我、我在,媽媽。”
“你想脫離我的掌控嗎。”
“媽媽……您沒有掌控我。”
“您隻是,給我編織了一個溫柔的網。”
“但是,我不能永遠都待在網裡。”
“我還有很多弟弟妹妹……我想陪著他們,看著他們長大。”
“看著他們,實現自己的夢想……然後,然後我也會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唉。”
朔白,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鬆動,但似乎還是有些不願意妥協。
就在這時候,一個略帶調侃的聲音,從陸七的身後響了起來。
“這不是挺好嗎,母女互相諒解。”
“女兒追夢,母親看著她的背影,默默哭泣,好感人哦~”
聽到這個聲音,朔白那剛剛有所緩和的眼神,又瞬間冷了下來。
“陸七,你為什麼把他也帶來了。”
“額……朔局,您彆生氣……”
陸七連忙指向了薑槐。
“是、是他!是他非讓我告訴林局的!”
林澤背著手,從陸七的身後緩緩走出。
此刻的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
外麵還搭了一件奢華的絨毛大衣外套。
她微笑著看向了朔白。
“好啦好啦。”
“我對你的家事,不會多過問。”
“但是,既然小鳥長大了,想要飛走的時候,你是怎樣都留不住的。”
“這不關你的事,林澤。”
“並非不關我的事。”
林澤話鋒一轉。
“或許他們剛才忘了說了。”
“尹佳,已經成了九局旗下的一家跨國貿易公司的主管,同時也兼任了夜魔巡遊旗下一家設計公司的設計師。”
“所以也等於是我九局和夜魔巡遊的人了。”
“你如果不放人,我可是會很為難的。”
朔白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看著眼前,這幾個仿佛早就串通好的人。
“嗬……原來,都計劃好了嗎。”
“媽媽……我、我不想忤逆您……”
尹佳看著朔白那冰冷的側臉,聲音中充滿了哀求。
“但是,拜托了……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求求您了……”
朔白,無言地看著尹佳。
看著她那雙充滿了淚水,卻又閃爍著堅定光芒的眼睛。
良久。
她緩緩地抬起了手。
手臂,在半空中似乎有些猶豫。
但最後還是輕輕地落在了尹佳的頭頂。
溫柔地摸了摸她那頭和自己一樣如雪般潔白的秀發。
“我的確保護不了你一輩子。”
“你的相貌完全遺傳了我。”
“但是你的性格,卻很像你的父親。”
“和他一樣,天真,愚蠢……”
朔白收回了手,然後轉身離去。
那背影依舊是那樣的孤高而又決絕。
“媽媽……!”
尹佳急切地朝著她的背影喊道。
“我、我以後,去哪兒找你!”
“你不用去找我。”
朔白的聲音,從前方飄了過來。
“有事我會聯係你。”
“媽媽!!下個月,是我的生日!!”
“我會讓左池給你帶禮物。”
“我……我想讓您親自來!”
朔白停下了腳步。
但她卻沒有回頭。
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沉默了片刻。
最後一句幾乎輕不可聞的話語,隨著阿爾卑斯山那清冷的微風,傳入了尹佳的耳中。
“我會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