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水汽氤氳。
溫熱的水流,順著她那頭如同月光般柔順的銀色長發緩緩滴落。
在光潔的地磚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水珠,劃過她白皙如玉的肌膚,勾勒出一條條優美而又動人的曲線。
她的身材非常好。
每一寸都仿佛是造物主最精心的傑作。
多一分則腴,少一分則瘦。
但是當她抬起頭,看向鏡子的時候。
那份近乎於完美的美麗,卻出現了一絲不和諧的瑕疵。
她的一隻眼睛是那樣的清澈、明亮。
如同蘊含著整個星空的夜幕。
而另一隻眼睛卻顯得有些渾濁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與那隻眼睛相連的一邊臉頰上也蔓延著一些淡淡的黑色紋路。
如同破碎的瓷器上無法修複的裂痕。
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麗。
反而為她增添了一種破碎而又淒美的獨特氣質。
她伸出手。
指尖輕輕地撫摸著那隻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
然後,無奈地笑了笑。
從浴室裡出來,夢夢換上了一身舒適的絲綢睡衣。
她看著書桌上那三封疊放得整整齊齊的信件,有些無奈。
基本上,每天都會有人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向她表白。
要麼是送來這些充滿了青澀愛意的情書。
要麼就是送來那些嬌豔欲滴象征著愛慕的鮮花。
但她早已經是心有所屬。
隻是……
她所愛著的那個人,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再也沒有可能與她相守。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坐在電腦麵前。
打開了電腦裡的相冊。
看著那些記錄著曾經在特管局的點點滴滴的照片。
她的思緒也不由得回到了過去。
回想起了,第一次,和他見麵的情景。
回想起了,被他從那座古塔中帶出來的那一刻……
真的很美好。
但是現在呢……
她曾經無數次地說服過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不要再去奢望那些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但是,越是這麼想就越是痛苦。
尤其是在他回來之後。
那種,刻骨銘心求而不得,仿佛要將心臟撕裂般的感覺……
夢夢將杯中那已經有些冰涼的咖啡一飲而儘。
那苦澀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而後,她揉了揉有些疲憊的太陽穴。
睡覺吧……
早知道,不喝咖啡了。
但夢夢沒注意到的是。
一絲冰冷而又邪惡的氣息,正在從她家的門口悄無聲息地開始蔓延。
它像一條無形滑膩的毒蛇。
順著門縫爬進了房間。
它爬過了冰冷的地板,爬上了柔軟的地毯。
爬上了那張空蕩蕩的書桌。
而後它慢慢地進入到了她的房間。
夢夢躺在床上,揉著太陽穴慢慢地閉上了眼。
就在她意識逐漸模糊,即將墜入夢鄉的那一刻。
那股黑暗突然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
洶湧而出。
瞬間吞沒了周圍的一切。
天花板,牆壁,家具……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濃稠如同墨汁般的黑暗中消融,扭曲,瓦解。
一隻上半身是妖豔的女人。
下半身卻是巨大毛茸茸的蜘蛛的怪物。
從那無儘的黑暗之中慢慢地爬了出來。
她那八條,如同鋒利長矛般的蛛腿,在虛空中悄無聲息地劃動著。
怪物微微低下頭。
那張美得令人心悸、卻又充滿了邪異魅力的臉龐慢慢地湊到了夢夢的耳邊。
毒蛇信子般的舌頭,輕輕地舔了舔夢夢的耳垂。
然後她用一種充滿了蠱惑與惡意的聲音輕聲說道。
“你好啊,小夢魘……”
與此同時。
在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冰冷牢籠裡。
塔拉夏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了往日那種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臉。
帶著一絲嚴肅,他慢慢地站起身。
走到牢籠的鐵欄處。
眼神深邃地看向了那片無儘的黑暗。
很快。
黑暗之中浮現出了一張由無數蠕動的細小蟲子所組成的惡心而又扭曲的巨大蟲臉。
“我親愛的兄長……”
那蟲臉發出了令人牙酸摩擦般的聲音。
“……您背叛了我,選擇站在‘永恒’的陣營。”
“您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愚蠢。”
塔拉夏冷笑一聲。
他看著那張巨大的蟲臉,緩緩地說道。
“塔拉哈克,不管是你,還是那尚未被女王賜名的‘永恒’。”
“你們都是我的弟弟。”
“即便你們都如此蠢鈍,我還是將你們當做親人一般疼愛。”
“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些,意識到現在巨大的麻煩正在席卷塔拉族。”
“兄長……您遠離真正的戰爭,太久了。”
蟲臉開始扭曲,發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您那虛無縹緲的夢想,才是塔拉族最大的麻煩。”
“塔拉哈克。”
“現在還不遲,聽我一句話。”
“女王陛下,有多久沒有召見過你了。”
蟲臉,再次劇烈地扭曲了起來。
“女王陛下在等待。”
“等待我們,角逐出最後的勝者。”
“最強大的軍團。”
“她必將為我加冕。”
塔拉夏,冷笑一聲。
“是嗎。”
“塔拉哈克,傾聽你姐姐塔拉維希的話語吧。”
“她正在嘗試解讀偃師的最後一盤棋局。”
“在她忙著這些事的時候,你和‘永恒’,能不能消停一些!這個世界已經經過了我的考驗。”
“它現在受到我的庇護。”
“不要再試圖,染指這個世界!也不要再和永恒開戰了!”
蟲子發出了嘲諷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聲。
“你無法阻止進化,塔拉夏……”
“你和塔拉維希,都是軍團的異類。”
“你們太執著於偃師。”
“她無法拯救塔拉族,也無法拯救她自己那可憐的高維同胞。”
“等我,蠶食掉‘永恒’的那一刻。”
“等我,吞噬掉你和姐姐的那一刻。”
“女王陛下,必將,為我加冕……”
扭曲的空間逐漸恢複了平靜。
再次化作了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暗。
塔拉夏冷笑著看向了那片黑暗。
“你太低估了這個世界的人。”
“塔拉哈克,不論你想做什麼。”
“等著吃苦頭吧。”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黑暗的深處響了起來。
“吵啥吵啥!蹲下!你想乾嘛呢!大半夜吵吵啥?!”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哎哎!警察同誌!”
塔拉夏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瞬間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我我、我就是,做噩夢了!”
“給我老實點!聽到沒有!這個月,第三次噪音擾民了!”
“明天沒人來接你,你就等著被起訴吧!”
“哎哎!我的小秘書正在湊錢!放心!我是合法公民!”
“身份證都沒有,你合個屁的法!老實點!不準再吵了!”
“是是是!我立刻睡覺!”
……
……
夢夢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明明自己才是夢魘。
但是在今天,她卻無法控製這個夢境。
一切都失控了。
宛若世界末日。
她看到一張遮天蔽日巨大的蛛網。
朝著她壓了下來。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最後,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呼——!呼——!”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現在……幾點了。”
夢夢揉著昏沉的腦袋,伸出手去摸索床頭櫃上的手機。
然後借著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微弱晨曦。
她看到了那塊還未亮起的手機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的臉。
“誒?”
她愣了一下。
然後立刻掀開被子下了床,快步來到了洗手台前。
她抬起頭,看向了鏡中的自己。
夢夢呆住了。
她的那頭如同月光般柔順的銀色長發又恢複成了曾經的黑色。
而且那兩隻曾經一明一暗的眼睛都恢複了正常的模樣。
臉上那些如同破碎瓷器般的黑色紋路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
夢夢的手,慢慢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龐。
“怎麼回事……”
“夢……?”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自己現在在夢裡。
但是很奇怪。
身為夢魘,她卻完全無法掌控這個夢。
明明就是自己的夢。
但現在自己卻仿佛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夢裡。
就在這時候,門口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誰……”
夢夢疑惑地問了一句。
門口的人回答道。
“是我。”
那是夢夢無比熟悉的聲音。
但是,為什麼他會在這時候來到自己家門口。
對……這是夢啊。
夢裡,什麼都可能會發生。
夢夢立刻披上了外套,然後走到了門口。
當她拉開房門之後。
夢夢看到了他。
李牧寒。
他微笑著看向自己。
然後,張開雙臂擁抱了自己。
“夢夢……我想明白了。”
“誒?……”
“我決定了,要和你在一起。”
“誒……?”
夢夢,呆呆地站在原地。
呆若木雞。
……
與此同時。
在那片黑暗的蛛網深處。
陰暗的織夢者正一臉癡笑地看著眼前這由她一手編織出的虛假幻境。
“原來如此。”
“這就是,你最深的渴望。”
“如此強大的夢魘之力……”
“那好,我會讓你滿足自己的願望……同時我也會用你那可怕的夢魘之力,徹底將現實世界,拉入到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
……
夢境中。
夢夢,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李牧寒抱著。
李牧寒捧起了她的臉。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昨天在學校,你向我表白了啊。”
“誒?我……說過嗎?學,學校?”
夢夢雖然喜歡李牧寒,但不記得自己有說過啊。
“我能感覺得到,你喜歡我,夢夢!”
“你……先冷靜點,聽我說李牧寒,不對,你不是李牧寒……”
“算了,先不管這個李牧寒,這裡是夢境,而且這個夢境出了問題……”
“不過不用擔心,我會修複這裡,所以……唔?!”
李牧寒不等她說完,已經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嘴唇。